禪宗五家之曹洞宗
明清時期曹洞宗在湖南的發展
湖南省社會科學院哲學所 徐孫銘
內容提要:湖南禪宗到宋代以臨濟宗為代表,達到鼎盛,元以后日漸衰落。明中葉以后,湖南禪宗有所復興,臨濟宗與曹洞宗紛紛在湖南建立道場,有影響的高僧不少。曹洞宗云門系不論是實修實證、鍛煉弟子,還是著書立說,以及弟子法嗣數量,都不遜于臨濟宗。其主要特點:與明末遺民關系密切;著述多,文化品位高;江湖禪宗網絡重顯勃勃生機。
關鍵詞:明清佛教 曹洞宗 云門系
筆者此前主編有《湖南佛教史》,對湖南佛教發展的脈絡進行了粗線條的梳理。由于資料缺乏和篇幅所限,明清時期的湖南佛教著筆不多。近幾年來,筆者繼續對湖南佛教史料加以收集、整理。由于佛教出版事業和電子佛典的繁榮,《嘉興藏》、《續藏經》等典籍出版流通,資料不易訪求的情況有所改觀,對明清之際的湖南佛教資料有不少新的收獲,這就為進一步的研究工作提供了方便。茲將明末清初曹洞宗在湖南的傳承及其重要人物對中國佛教的貢獻略述如下。
明中葉以后,曹洞宗在江南有中興之勢,其中突出的有,以湛然圓澄為代表的云門系、蘊空常忠(1514~1588)為代表的壽昌系、以元賢(1578~1657)為代表的鼓山系[①]。壽昌系、鼓山系在湖南的活動,史料不多,但云門系在湖南十分活躍,對湖南佛教多有貢獻。
(一)曹洞宗少林系在湘的弘化
1、無學幻開山荊紫峰
常潤(1514~1585),字大千,號幻休。少時習儒,后在伏牛山坦然和尚門下出家。受具后,到少林寺禮小山宗書,苦修三載,得小山宗書傳法,為曹洞宗第二十五世。萬歷二年(1574),奉勅主法少林寺,力弘曹洞宗風,聲名大振,傳其法席者百余人,突出的有無言正道、洪斷諸緣、慈舟方念、敬堂法忠等人。在湖南弘化的主要是敬堂法忠與慈舟方念的傳人。
敬堂法忠(1541~1620),歙縣(今屬安徽省)人。十九歲游錢塘靈隱寺,遇云水僧大機而出家,執侍三年。行腳到少林,依大千常潤禪師,扣單傳之旨。為曹洞宗第二十六世。又到長安謁遍融月心,到五臺山參謁憨山、妙峰,一見相契。萬歷壬午年(1582),助妙峰開叢林。后來,上江西廬山,愛其幽勝,誅茅于講經臺,居三載,又在五老峰匿彩四年。后居匡山絕頂仰天坪,衲子漸集。法忠曾手植松十余萬株,冀成叢林。法忠寂于萬歷庚申(1620)日,壽八十,臘六十,筑塔于桃花峰下,憨山撰塔銘。敬堂法忠的弟子無學禪師在湖南影響較大。
無學幻(?1591~1643),安徽歙人,在云巖閱《華嚴合論》有省,棄家至廬山,依敬堂披緇。無學受具后參訪諸方,在浙江紹興,見湛然澄心,心心印合。又謁雪嶠、谷泉。既得法要,決志自了,不隨眾起倒,于是攜一瓢至南岳,徒侶云集。又往西到湘鄉荊紫峰,縛茅以居,署其庵曰“單丁”。破衲晏坐六年,四方奔走,于是演法授戒。據《(同治)湘鄉縣志》記載,荊紫峰后來成為湖南最著名的戒壇,可能與三昧寂光以及見月讀體在湖南的影響有關。無學又到湖南南部九嶷山,劉侍御興建寺庵,請無學住持。無學在九嶷山閉門獨處,從者麕至。湘人士苦迎出山,無學示偈云:“世亂懶出山,病多難開口。閑坐深澗中,高拱兩只手”。不久,到常寧縣,訪阿育王塔,瑤民多信仰。明崇楨癸未(1643)夏天,回到荊紫峰。這年冬天,張獻忠攻陷長沙,無學浩嘆:“際此劫火焚如,正吾橫提獨步時耳”。口占偈曰:“五十三年獨養機,與人同宿不相知。者番獨自出山去,鳥道音書寄與誰!”端坐而寂[②]。
《正源略集》將無學禪師列在“附諸尊宿”中,也就是“法嗣未詳”的意思。《新續高僧傳》中無學幻禪師傳記載有“棄家至廬山,依敬堂披緇”之句,《衡州紫云峰佛國禪寺通志》之《浮木和尚傳》中有“康熙丙午(1666),告同門,往匡廬仰天坪,重修敬堂和尚窣堵(敬堂乃無學落發師)”之句,《禪宗宗派源流》附表I《中國禪宗宗派傳承圖》法忠法嗣列三人:能幻、能撐、能握,無學當是名列第一的能幻。可見無學禪師確實是曹洞宗常潤的法孫、敬堂法忠的弟子。
無學法嗣資料不多,僅見于見月律師《一夢漫言》。《一夢漫言》回憶行腳至湖南寶慶府報恩寺,結識一位可度法師,是無學的弟子:“有堂主(主持講堂事務)可度師,是南岳荊紫峰無學大師的傳法弟子,生性醇厚好學,和我心志相投,彼此互相敬重。”參學者見諸記載的有浮木和尚和凈訥禪師以及萬仞凈壁禪師。
無學幻開創的荊紫峰道場后為佛慧寺。無學之后,瑞白明雪的弟子萬仞凈壁住持荊紫峰。萬仞凈壁(1617~1652),湖南湘鄉譚氏子,父母早逝,十五出家,十七參荊紫無學幻。掩關,不用床榻,每夜站立修定,通霄達旦。一天,修定間,偶然覺得有如震雷從頂劈下,疑情頓時冰釋。于是出關,受具足戒。崇禎庚辰(1640),參瑞白明雪于百丈,充園頭,第二年,獲瑞白明雪付法。荊紫峰道場因火災化為灰燼,萬仞凈壁肩負住持,恢復叢林舊觀。順治壬辰(1652)春,萬仞凈壁染痘疹往生,年僅三十六。萬仞凈壁傳湘翁智潭、雪逵智照,再傳哲林吉、紫琈德(王+巨)、雪巖德睿、鐵庵德清;紫琈德(王+巨)傳憨如行秀,憨如行秀傳得一福善,善傳廣仁祥能,廣仁祥能傳中誠澄智[③]。
常潤禪師另一弟子慈舟方念及其弟子湛然圓澄法門興盛,形成曹洞宗云門派。
湛然圓澄(1561~1626),二十歲出家為僧,受戒后往參隱峰禪師,以“誰”字為話頭,連續三晝夜,初有省。繼而苦參三載,看千峰和尚“舉一不舉二”話頭,得徹悟。萬歷十九年(1591)謁慈舟方念禪師,得印可,授以曹洞宗第二十七世法券。后開法于會稽廣孝寺、徑山萬壽禪寺、嘉興福城東塔寺。萬歷四十二年(1614)以后的三十余年,弘揚曹洞宗風,提倡“一心法門”,主張以心統攝融會禪教凈律,認為念佛是念此心,看教系辨此心,持咒則護此心,參禪乃參此心。此心即定、慧,非心外別有定慧。湛然圓澄著述宏富,有《宗門或問》、《慨古錄》、《法華意語》、《楞嚴臆說》各一卷,《金剛三昧經注解》四卷、《涅槃會疏》三卷和《湛然圓澄禪師語錄》八卷。湛然圓澄修持嚴謹,法門深邃,法筵盛開,聽眾常盈數千,得其精髓者有近百人。湛然圓澄門下弟子弘化于浙江與江西,尤以瑞白明雪、石雨明方、三宜明盂影響為大。
曹洞宗云門系傳承用的是 “賈菩薩宗”的法派偈:
廣從妙普,洪勝禧昌。繼祖續宗,慧鎮維方。
圓明凈智,德行福祥。澄清覺海,了悟真常。
圓澄續演五十六字:
識心達本,大道斯彰。能仁正演,古洞源長。果因融徹,顯密均揚。法云等潤。靈樹舒芳。慧燈良耀,遍照慈光。應化乘運,祖印元綱。匡扶奕世,傳永彌昌。
湛然圓澄本人是“圓明凈智,德行福祥”之“圓”字,其法嗣依次傳承。明末清初到湖南弘化的是湛然圓澄的徒孫一輩——“凈”字輩以后的僧人。
瑞白明雪(1583~1641),在安徽九華山聚龍庵出家,受具于云棲寺。十八歲,登會稽云門山顯圣寺,參圓澄禪師,屢經勘驗,復于聞鐘聲中大悟,得印可,為曹洞宗第二十八世。湛然圓澄圓寂后,明雪繼主顯圣寺法席。不久,改主湖州弁山寺。又遷虔州(今江西省贛州市)崆峒寺,后入主洪州百丈山百丈寺(今屬江西省奉新縣境),大唱曹洞宗門,整肅寺規,率眾實踐懷海禪師倡導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家風,祖庭面貌為之一振,有“大智(懷海)再來”之譽。明崇禎十四年(1641)三月,在百丈寺內圓寂。瑞白明雪禪師門下法嗣弟子多達36人。其中元潔凈瑩、石仞凈壁、且拙凈訥、石澗凈泐、西山邃谷凈源,均在湖南弘化。
2、且拙凈訥唱道常寧大義山
凈訥(?~1670),字且拙,湖南安仁王氏子。童真入道,初參湘鄉荊紫峰無學,次參浙江弁山瑞白明雪,受瑞白付囑。崇禎年間,回到湖南,到湘南常寧縣西南探幽訪勝,選中乳峰,誅茅結舍,梵修其中。三年后,衲子智寧請凈訥住到常寧縣東煙竹湖。常寧縣東有大義山,峰巒疊嶂,山高林密,方圓五十平方公里,山腰有至圣寺,為唐朝古剎。順治三年(1646)凈訥重修至圣寺,在這里弘化,宗風大振,參謁者云集。至圣寺后來發展為湘南最大的叢林。康熙庚戌(1670)凈訥受弁山請,赴浙江弁山主持法席,集徒眾作無遮佛會,七日法會圓滿,端坐而逝。
且拙凈訥在湖南影響很大,常寧有詩僧啟明,因仰慕大義山僧且拙凈訥,自號續拙。
凈訥的弟子智纘,號緒庵,明季進士,逃禪,常主法座,宗旨洞徹,多與酬唱,年九十余歸寂,著有文集若干卷[④]。據《禪宗宗派源流》附錄I“中國禪宗宗派傳承圖”,凈訥有徒名洞初度,依次傳有四代:洞初度――自明衍――惺學敏――埜曇徹。
3、凈瑩、智祥師徒在湖南
元潔凈瑩(1612~1672),江都人,別號睦堂。二十歲,在金陵投鐘山出家。第二年,在杭州報恩院參弁山瑞白明雪。二十四歲,隨瑞白明雪上天臺護國寺受具足戒。曾住洪都阿耨寺、玉崖山上方寺、弁山龍華寺、江南棲靈寺、寧州無住寺、澧州藥山慈云寺、越州云門顯圣寺、臺州護國寺等。清康熙十一年(1672)示寂,世壽六十一,法臘四十一。元潔凈瑩弟子有頻吉智祥和智愿。智愿的資料缺如,頻吉智祥在衡陽縣東山紫云峰佛國寺弘法,傳承弟子五十三人,著述宏富,在湖南有較大的影響。
頻吉智祥禪師(1636~1709),號聽云,黃州麻城李氏子,生于明崇禎丙子(1636) 臘月十日 。因兵變,舉家遷至湖南上湘。從小見到僧人,則歡喜雀躍。七歲那年,智祥跟隨父親到高山(在湘鄉)菩提寺游覽,見到吉庵律師,戀慕不愿離去,志求出家。母親知道兒子不是世俗中人,答應了兒子的請求。吉庵律師年邁體弱,命徒一水為剃落。智祥發誓禮觀音圣號,每天禮佛,用一杯水供奉在圣像前,禮畢,捧水跪著喝下去。一日聽“有佛處不得住”之語,問一水師父。一水說,這是禪宗語,你小孩子家怎么會問這么深奧的東西?一天黑夜,智祥禮佛完畢,舉起水將要飲,忽然看見所供白衣畫像十分明亮,室內明如白晝,頓時覺得胸中空豁,似有所得。從此以后,學華嚴、圓覺、楞嚴、法華諸經,略無障礙。清順治乙未(1659),智祥二十三歲,到獅峰依浮木和尚受具足戒,研究經論。后束包東下,下金陵,在天界參浪杖人,遇變困城,從兵刃疾苦中萬死一生。又到浙江湖州弁山,參云巖元潔凈瑩,至二七,聽香板聲省。在元潔凈瑩座下侍巾瓶年余,后謁愚庵盂、玉林琇、福嚴容、青龍斯諸老。康熙壬寅(1662),侍元潔凈瑩,興建云巖。第二年返回湘鄉,不久遷衡陽紫云峰。
衡陽縣紫云峰佛國寺,建于宋代淳熙年間,幾經毀廢,曾淪為民居。清順治十年(1653),德金和尚與定初和尚湊銀兩贖田還山,恢復香火。浮木和尚曾于此說法,頻吉智祥禪師中興佛國寺。康熙庚戍(1670),元潔凈瑩囑頻吉智祥開曹洞法門。智祥每年結制,開爐鍛煉學者,本分提持。湘南衲子望風仰止。智祥禪師狀貌奇偉,敦重如山,聲音如鐘,辯才無礙,世有“頻古佛”的美稱。
頻吉智祥《正源略集》有錄。他的弟子僅錄兩人,即會龍藉庵熏、廣州浴日能。浴日能法嗣道權高,弘法于京都。據《衡州紫云峰佛國禪寺通志》載,頻吉祥法嗣五十三人,分布于湖南湘鄉、耒陽、祁陽、安仁地。佛國寺在雍正年間一修族譜,乾隆年續修時稱為“通志”,因為法嗣分布廣泛,故稱為通志。
衡陽萬壽寺沙門行泰也是元潔凈瑩禪師的后裔。行泰,字杏堂,初出家依止南岳優曇林,得法于衡陽萬壽寺若劍司亦,傳曹洞三十二世。康熙己未(1679)春,萬壽老人命行泰居潭州谷山寶林禪寺。谷山寶林寺,為唐代創建,位于望城縣。相傳明代谷王朱穗(明太祖第十九子)封長沙王,后入山為僧,而得名谷山。清康熙時,谷山寺僧鑒上人編纂《谷山志》,長沙縣教諭作序,序存縣志。壬申(1692)冬,行泰開法長沙興化。興化寺,始建于唐,北宋石霜楚圓禪師曾住持該寺,并寂于此寺。《新續高僧傳》稱行泰“上續弁山雪,為五世,次紹云巖瑩為四傳”。杏堂行泰著有《語錄頌偈》八卷[⑤]。
4、肺山智檀恢復麓山寺
湛然圓澄的弟子石雨明方(1593~1648),浙江嘉興陳氏子,少時習讀儒典。二十二歲,禮杭州西筑和尚為師,學修凈土法門。后閱《楞嚴經》,得感應而改習禪定,即轉至會稽(今浙江紹興)云門山顯圣寺,投圓澄禪師,多受棒喝,得印可,為曹洞宗第二十八世。后來又得圓澄禪師所授斷佛一枝,故后人稱之為“斷佛禪師”。石雨明方主法于浙江省瑞安象田寺,繼主會稽云門顯圣寺、溫州禹航寺、寶壽寺等處,有《石雨明方法檀》二十卷傳世。白巖凈符是石雨明方弟子中的突出者。
白巖凈符,江西廬陵劉姓子,著有四十五卷、《祖燈大統》、《頌古摘珠》、《偶言》等。《法門鋤宄》、收入《卍續藏》。《宗門拈古匯集》,康熙三年(1664)刊行,書中搜集佛陀以降至南岳下三十三世、青原下三十六世諸師之拈提、機緣,收一千七百則,堪稱古則公案之集大成者。《法門鋤宄》全一卷。論述禪宗史上云門、法眼宗及天皇道悟所屬法系之問題。凈符考證編年,推究情理,而據理指陳,論述天皇道悟不僅出自青原法嗣石頭希遷之門,且天皇道悟與天王道悟二名實系一人,再衍生而有云門、法眼二宗。凈符之說言之有據,極具說服力[⑥]。
白巖凈符的弟子肺山智檀在湖南長沙岳麓山中興麓山古寺。
位于湖南長沙岳麓山清風峽的麓山古寺,是西晉四年(268)竺法崇所創,是湖南最早的佛教寺廟之一,有“湖湘第一道場”之譽。晉代以后,歷來為高僧駐錫之所,著名的如天臺宗智顗大師、摩訶衍、景岑、山暉、智海、憨山德清……。佛教多難,麓山古寺自不能免。明崇禎十六年(1643),張獻忠掠殺湖南,麓山寺毀于兵火,片瓦無存,四周竹木砍伐殆盡。清順治二十七年(1675)曹洞宗僧智檀進行全面修復。
智檀(1621~1674),又稱香木禪師,號肺山,陜西省漢中馮氏子。年二十,往明珠院禮無量師披剃。后諸方參請,足跡遍于大江南北。清順治十一年(1654年),參白巖凈符獲悟。經江西到長沙,聞岳麓寺久廢,虎狼所都,沿山一帶,無人敢近。師提杖深入,初于步虛嶺側,剃草結茅。夜則經行林麓間,虎皆訓伏。不逾月,禪侶聞風而至,山下始有人漸居。居草廬七年。康熙十年(1671)得提督張勇的支持,邀集各地軍政要員,捐資復建前殿、大殿、法堂、方丈、藏經閣。曾受冤獄,牢籠半載。獲釋后,己酉(1669)春,遁居天岳云騰寺,誅茅結廬,刀耕火種,依然結諸眾緣。游南岳,掃祖塔,受衡州緇素之請,住馬祖傳法院。近幾寒暑,興復固有之遺址。康熙甲寅(1674),年五十四,游武漢,示寂于武昌正覺寺。法嗣傳燈禪師運靈骨歸長沙,瘞塔于西靈麓峰坡[⑦]。
果如禪師,桂陽周氏子,與智檀師是同門師兄弟,也是白巖凈符的弟子。果如禪師發愿恢復岳麓山舊有之四十八寺,先后復興道林寺、景德寺。甲戌(1694)示寂于景德寺,塔于道林寺側[⑧]。
智檀嗣法弟子彌嵩傳燈禪師及其后裔對麓山寺復興也卓有貢獻。彌嵩傳燈,別號頑臾,為中興麓山寺第二代祖。太平天國運動中,麓山古寺又一次被破壞。住持笠云芳圃修復,在山門嵌上原有大事記、“古麓山寺” 橫額和“漢魏最初名勝,湖湘第一道場”的門聯。笠云芳圃(1837~1908),字笠云,江寧陳氏子,披剃于長沙黎仙庵。讀書妙解義理,工書法,喜賦詩。光緒初元,繼席麓山寺。清末廟產興學,強侵寺院,以奪僧產,在日僧水野梅曉影響下,在長沙開福寺創立僧學,是近代僧教育之始。又東渡日本,考察日本佛教。有《東游記》、《聽香禪室詩集》等。
5、萬峰禪師中興寶寧寺
萬峰(1622~1686),法名智韜,湖南衡陽人,明天啟癸亥三年(1622)出生,披剃于古梅峰。研讀歷代祖師法語,讀到神贊大師的蒼蠅詩:“空名不肯去,尋窗何大癡。窮年鉆故紙,那得出頭時?”覺悟到每日鉆在祖師的只言片語中,是不成大事業的,于是釋卷參學西山邃谷凈源大師。后來,遍游諸名山大院。25歲,參學于百丈石澗泐大師,得印可咐囑,為曹洞正宗第三十世。曾退隱梅峰隱居四年。想到“只是自利而不利人,終非祖師心”,開法席于龍溪寺,弘法于衡陽東山。清康熙癸卯(1664),萬峰禪師應原住持頑石師的再三邀請,到攸縣寶寧寺住持。這時的寶寧寺破落不堪,經萬峰大師猛力更舊構新,歷10年,建成21座殿宇,修復了長髭、石室墓塔。寶寧寺規模宏大,建筑物占地14畝,萬峰大師被譽為寶寧寺第四代法祖。萬峰在寶寧寺任住持22年,機緣益盛,規范日嚴,主編《寶寧寺志》,《萬峰語錄》六千余言,編入志內。《寶寧寺志》由湖南著名思想家王船山作敘。萬峰法嗣有眉山德遠、鏡堂德穎、南云德紹、小敵德乳、解斯德惺、琢城德琦等14人,遍布湘贛兩省寺院。萬峰舉揚曹洞綿密回互的宗風,廣弘佛法,使保寧寺一躍成為曹洞正宗后期活動中心。萬峰門下分為眉山、鏡堂兩房,各輪流在保寧寺住持三年。萬峰卒于康熙丙寅(1686),終年64歲。傳32世嵩隱、33世西朗、34世宗能、36世定山逵。
此外尚有西山邃谷凈源及其徒 弘法于衡陽,衡岳又峰松濤照及其徒操雪筠弘法于長沙 華寺。
6、淡云中興南臺寺
淡云(1843~1913)士禮,字慧日,別號淡云,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生,湖南衡陽人。淡云先后擔任南岳祝圣寺、南臺寺、福嚴寺、大善寺及清涼寺“五大叢林”方丈,重建或大修寺院,奠定了南岳“五大叢林”的現存規模,善信奉其為“佛門迦葉”。淡云中興曹洞祖庭南臺寺,對光耀洞宗門庭意義尤大。
南臺寺為南朝梁天監年間(502~519)海印禪師所創。唐天寶初年(742),石頭希遷禪師從青原山來到南岳駐錫南寺,改名為南臺寺。元朝以后,南臺寺淪為廢墟,被密林深草所湮沒。清末,淡云與弟子妙見發愿中興南臺,在深山叢林中找到南臺寺遺址,建起佛堂、關帝廟、禪堂、云水堂、寮房、山門、廟墻,建筑雄偉,巍峨壯觀。1903年,日僧水野梅曉自稱是希遷第四十二代法孫,來到南臺寺參拜祖庭。淡云法師厚禮相待,請他參觀了正在建設中的南臺寺,梅曉深受感動。四年后,梅曉從日本運來募化的藏經共五百多卷,包括黃檗藏、高麗明北藏本、鐵眼仿明本,島田蕃根縮印高麗本、新刻合校本,輯續各宗禪師語錄本各一部,十分珍貴。淡云和尚為迎接這批寶藏,設禪齋,立道場,舉辦了七天隆重的法會。
從法統而言,淡云師徒并不屬曹洞宗,而是衡陽雁峰寺南峰堂下僧人,古稱“乘云宗”。“乘云宗”在佛教史上名不見經傳,僅林間(氵+隱)法師《乘云宗源流譜原敘》、默庵法師《重修乘云宗譜敘》有記載;《新續高僧傳》卷二十六也僅有恒志無來一人屬乘云宗。但“乘云宗”確實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有自己的傳法系統,明清以來高僧輩出,法空、恒志、默庵、空也、淡云等,乃至當代臺灣松山寺開山道安法師(1907~1977)均出自此宗門下。“乘云宗”僧人與曹洞宗有極為密切的關系,此不贅(考證見另文)。空也法師所撰《南岳淡云禪師傳》稱,淡云重建南臺寺后,“遂開法門”[⑨]。開的是哪一系法門?是乘云宗,抑或是曹洞宗?不得而知。前不久,衡陽圓覺庵大智法師發現,在南岳南臺寺普同塔旁,有一組墓碑,是淡云師徒所立,署“曹洞正宗”。只是墓碑上所刻數十名僧人的法名卻完全是按乘云宗的傳法偈,而不按曹洞宗傳法偈。不管淡云師徒屬于哪個門派,他們興滅繼絕,中興洞宗祖庭,中興佛教名山南岳佛教,其愿也大,其功也偉。
(二)鮮明特點
1、曹洞宗僧人與明遺民的密切關系
清朝興起,明朝滅亡,許多士子官宦,不愿淪為異族,紛紛隱居深山老林,后人稱之為明末遺民。遁入佛門的明朝遺民不少,被稱為“遺民逃禪”、“遺民僧”。在湖南的僧人中,遺民僧不少,創岐山仁瑞寺的懶放禪師就是明末進士。釋敬安說:“(懶)放固明末進士,不屈為僧,與定南王孔有德有舊。王高其節,檄于此建招提,終其隱,寺田千畝,土豪覬覦之。咸豐間粵寇起,托充軍餉,遂占其業。”[⑩]懶放吟“甘為浮水萍,不作附松蘿”,最能代表遺民僧的心志和獨立的人格氣節。在衡陽出家為僧的明代舊臣還有石隱行照。石隱行照于清順治間從金陵來衡陽,居法輪寺,任方丈。
湖南曹洞宗遺民僧有常寧大義山凈訥禪師(?~1670)的弟子智纘,是明朝進士,宗旨洞徹,是凈訥的得力弟子,常主法座,圓寂時年高九十余,著有文集若干卷。
麓山寺智檀嗣法弟子有彌嵩傳燈(1632~1690),他雖不是逃禪遺民,但卻是孝昌遺民鄭某之子。國亡家破之際,從廣化頓悟和尚剃染,具戒于金陵寶華山見月律師,得法印于岳麓檀公,為中興麓山寺第二代祖。曾居南岳中庵,開堂于清涼,有語錄《三會錄》,詩有《中庵后草》、《五言古》、《云海山居》若干卷行世。彌嵩示寂于康熙庚午(1690),世壽五十九,僧臘四十七,嗣法弟子文惺阿諾[11]。
明末遺民僧中,有士大夫、舉人,有的還是進士,有知識,有文化,為佛教注入了新鮮血液,提高了僧侶的文化素質,導致了佛教內部僧侶結構的變化和風格的演變。他們優厚的社會資源和活動能力,使佛教的影響力有所增加,與社會上層的關系較為密切。
由于佛教與前朝遺民的深厚關系,儒、佛在思想、學術上相互影響增強。湖南清代大儒王夫之與佛教的關系,很有代表性。王夫之舉人出身,清兵南下,曾舉兵于南岳方廣寺抵抗,失敗后,退至廣東肇慶,效力于南明政權。明亡后,隱居于南岳、衡陽一帶,發憤著述,著作有一百多種,四百余卷,800多萬字。是集中國古代唯物主義與辯證法之大成的思想家。
湖南曹洞宗僧人與王夫之關系十分密切。王船山的家鄉衡陽縣金蘭鄉附近的別峰庵、東山紫云峰一帶,正是曹洞宗云門系僧人活動的區域。在王夫之數十年著述生涯中,他與僧人有廣泛的交往,與他們一道討論禪學,并精于禪理,在佛學上造詣甚深,對佛教的出世與入世、佛性與諸法是否真實,對相宗經典、禪宗機鋒、律宗源流等都持論精審,出入自如。王夫之作為湖南著名思想家,他的佛教思想對后世如魏源、郭嵩燾、譚嗣同、楊度,乃至對近代有較大的影響。
清初,江南各地,反清復明的遺民情緒非常激烈,讀書人逃禪隱居,著書諷世;習武人則四出奔走,伺機起事。這些活動遭到清政府的殘酷鎮壓,對曹洞宗僧人的生存際遇產生巨大沖擊。明末遺民芥庵與一批遺民住在長沙岳麓山尖峰寺,抵制清朝官吏易服、蓄辮的強制要求,受到打擊[12]。這一事件,使芥庵差點丟掉性命,還株連到長沙麓山寺智檀,致使智檀禪師被逮捕入獄半年之久,受盡嚴刑,剛剛恢復元氣的麓山古寺僧人被迫四散逃走,僅余一半瘋半癡僧人。半年后,智檀雖經人救出,逃往別處,最后死在外地。智檀的法嗣彌嵩傳燈,是遺民之子,師父遭冤獄時,因行腳外地才逃過一劫。
由此可見,佛教的興衰與社會的治亂、政局的穩定或動蕩息息相關。
2、僧人著述及其文化品位的提高
明清時期湖南曹洞宗僧人著作簡表
作 者 |
經典注釋 |
佛學著作 |
語 錄 |
史 乘 |
詩 集 |
其 它 |
元潔凈瑩
(1612~16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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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潔瑩禪師語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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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拙凈訥
(?~16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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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時問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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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音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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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拙凈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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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門別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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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拙凈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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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宗辨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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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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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 |
萬峰智韜(1622~16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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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峰語錄》 |
《保寧寺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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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仁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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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峰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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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萃影集》 |
頻吉智祥
(1636~1709) |
《法華授手》
《八識規矩略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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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閑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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頻吉智祥 |
《禪林寶訓筆說》 |
《正宗源流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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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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頻吉智祥 |
《金剛句義》 |
《千七百頌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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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天倡和》 |
《莊子啟蒙》 |
頻吉智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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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履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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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巖天暉行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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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州紫云峰佛國禪寺通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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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山智檀(1621~16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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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草》 |
《岳麓衡書》 |
肺山智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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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曼集》 |
《滇游集》 |
彌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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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會語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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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岳岳麓山和詩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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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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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言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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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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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山居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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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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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庵后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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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惺 |
《妙法蓮華經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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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語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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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麓雜詠》 |
《南岳游仙記》 |
文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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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霞詩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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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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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麓雜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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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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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云詩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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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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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麓山寺志》 |
《十笏詩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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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云芳圃
(1837~19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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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香禪室詩集》 |
《東游記》 |
杏堂行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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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錄頌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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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山鑒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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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山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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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雪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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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錄拈古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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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 計 |
5 |
5 |
6 |
5 |
17 |
7 |
從上表可見,明清時期湖南曹洞宗僧人著作可觀,約有四十余種之多。從著作形式而言,有對經典的詮釋,有佛學專著,還有對儒道經典的詮釋,數量較多的是語錄,有的被收入《嘉興藏》。這些著作反映了明末清初湖南佛教的狀況、特點,出家人對佛教和社會的認識,是研究湖南佛教乃至中國佛教的重要資料。
盡管清雍正皇帝曾下詔,要求僧人不可學作文章詩詞,要以專心修道為務,僧人的詩作還是很多。僧詩是僧人內心情感的寫照,也是僧人之間、僧人與外界相互酬答之紀錄,反映這一時期湖南僧人慈悲為懷、愛國愛教的感情,還是僧人與士大夫之間聯系的橋梁。清末,麓山寺僧笠云芳圃因擅詩詞、工書法,在湖南士大夫中有廣泛的影響。笠云芳圃等岳麓寺僧人時常與郭嵩燾、王先謙等社會名流往來,結碧湖詩社,笠云與八指頭陀均是社員,他們的詩詞成就和“國仇未報老僧羞”的愛國愛教的高尚情懷,使佛教界的聲望大為提高。
頻吉智祥是明清時期湖南曹洞宗僧人著作最多的一位,共計十一種.此外,《元潔凈瑩語錄》也是智祥編輯的。頻吉智祥的著作豐富,有經典注釋三種,還有融合釋道兩家的著作《莊子啟蒙》,以及語錄、偈頌、詩集等。其中頻吉智祥的經典注釋《法華授手》和《禪林寶訓筆說》最有影響。
《法華授手》是頻吉智祥對《法華經》的注釋本,共四十卷,前面是《法華經科判表》,然后逐句逐段注釋。語言簡潔,句段之前有言簡意賅的提要,注釋后還有小結。《法華授手》出版后,在湖南地區廣泛流行。清末,道階法師在衡陽、耒陽等地多次講過《法華授手》,頻吉智祥的根本道場衡陽佛國寺,曾刻印過此書。《法華授手》被收入《嘉興藏》。
《禪林寶訓筆說》是《禪林寶訓》的注釋本。《禪林寶訓》四卷,南宋凈善重編,收錄南岳下十一世黃龍惠南至十六世佛照拙庵等宋代一百多位著名禪師的嘉言懿行,警世教訓,凡三百篇,被作為德育教材,盛行于叢林。《禪林寶訓》的注釋本很多,頻吉智祥的《禪林寶訓筆說》被教界公認是注釋中最好、最具特色的,流通廣泛,有較大影響。臺灣慈光寺的禪凈學院的課程大綱就是選用智祥大師的《禪林寶訓筆說》,為初學佛者的入門書。臺灣中臺禪寺對《禪林寶訓筆說》有較高的評價:“此書古來即盛行于禪林,內文總三百篇,所選均屬佛教精簡警世上乘作品。”
頻吉智祥讀《禪林寶訓》四十年,深得其中妙旨,以禪門前輩的嘉言懿行指導自己的言行。他在《禪林寶訓筆說序》中寫道:“予自參學以來,讀之已四十春秋,如飲醍醐,如餐妙藥。立身接物之際,間嘗竊取一二言,奉為典型。雖不能媲美乎前賢,亦或者不見哂于今世。”“古人撫育情深”,“作之記之,誠不啻嚼食餧嬰,苦心極矣”。令頻吉智祥憂心的是,際此末法時代,禪門風氣呈渙散之勢,即使熟讀先輩的教訓,而行之、效之者日見稀少,“而究之后人,行之猶登渺莽,難于措足,鮮克有珍之惜之,而心醉神酣者也。”晚年,有禪人請智祥說法,宣講《禪林寶訓》,頻吉智祥已力不從心,于是寫成講稿,命弟子代說。日積月累,漸成規模,取名為《筆說》。成書后,智祥感到,筆說與口說相比,宣化更為方便,可以“不拘時,不擇地,續微學于將墜,發妙理于淺近。風柯月渚,語遍溪山。” 對學人的影響更為廣泛。他深切期望“學者肯綮深思,細心窮玩,融古人之言為己言,通古人之志為己志。斯則匪惟弗辜前輩嚼食餧嬰之婆心,而亦不負今日白首青燈之朽志也已。”由此,可見頻吉智祥拳拳教化之心。
《禪林寶訓筆說》之所以受到教界喜愛,是因為它確實具有突出的特點:串講簡明清晰。《禪林寶訓》所選為叢林著名禪師具有教育意義的言論,雖然“其文理優游平易,無高誕、荒邈、詭異之跡。”但因為它的讀者對象是初入佛門的信徒或僧侶,需要啟蒙教育。明清時期,大部份出家眾文化水準不高,即使是“文理優游平易”的讀物,其中的人物、背景、字詞還是需要解釋。但這種解釋又不能太過煩瑣。《筆說》的注釋講解就詳略得當,簡明清晰,寥寥數語,串講明白。《筆說》的另一突出特點是,每篇原文的前頭有提綱挈領的提要,對初學者領會禪師言論的主旨有很好的提示作用。如“此篇訓人守節義,毋恃外勢也。”“此篇言叢林之興衰。在德不在法也。”串講完畢,還有評論或勸勉。《禪林寶訓筆說》廣泛流行,為佛門所喜愛,充分說明僧人高揚道德、節義的文化品位和重視人文關懷的價值。
3、“江湖禪宗網絡”重現生機
湖南在中國禪宗的發展史上,具有極為重要的地位。禪宗南宗五派的一些開宗立派的禪師,如南岳懷讓、馬祖道一、石頭希遷、溈山靈祐、仰山慧寂、藥山惟儼、龍潭崇信、云巖曇晟、德山宣鑒,都與湖南有密切的聯系。他們活動在湖南、江西兩省,形成唐代禪宗以湖南、江西為中心的形勢。尤其是馬祖道一、石頭希遷兩位大禪師門下,四方學者輻湊,時稱“江湖二甘露門”。參學者,從江西到湖南,從湖南到江西,來來往往,十分頻繁,人們稱為走“江湖”,表達了禪宗僧人虛心參學、門派間頻繁交流的情景。“江湖”一詞,后來演變為老練世故、賣藝為生的意思,與原意相去甚遠。湖南、江西禪宗形成一個關系至為密切的網絡,反映當時禪宗的興盛局面,對禪宗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13]
“江湖”禪宗網絡的重要人物石頭希遷唐天寶(742-755)年間入南岳,住南寺。希遷弟子惟儼、道悟最為著名。惟儼住持澧州藥山寺,法嗣曇晟傳洞山良價。洞山良價傳法于江西洞山,良價傳曹山本寂。良價、本寂師徒共同創立了曹洞宗。
王夫之《寶寧寺志敘》說:“寶寧西南岳,東江西,二莖之所自,以精相灌,以息相呴,以陰相蔭,以華相麗,闡緩凝停于其中。” 說的就是湖南攸縣的寶寧寺在唐朝江湖禪宗網絡中,具有樞杻、橋梁地位,是青原、南岳兩系交往中心。寶寧寺所在的湖南攸縣,位于湘東、贛西,是來往于江湖間的僧人必經之地,寶寧寺的繁榮占有地利與人和的優勢。寶寧寺僧長髭和尚、石室善道、寶寧勇是唐朝三位著名禪師,前來參學的僧侶絡繹不絕。僅寶寧勇禪師在攸縣一地就創建禪寺11所,可見這一時期江湖禪宗之興盛。
湖南禪宗到宋代以臨濟宗為代表,達到鼎盛,元以后日漸衰落,尤其是曹洞宗活動轉到北方,在湖南少見蹤跡。明中葉以后,湖南禪宗有所復興,臨濟宗與曹洞宗紛紛在湖南建立道場,有影響的高僧也不少。“臨天下,曹一角”是指中國佛教史上長期以來,禪宗以臨濟宗與曹洞宗最為發達興盛,而臨濟宗的勢力又強于曹洞宗。但是,明清之際,就湖南的實際情況來看,曹洞宗遠不止“一角”的地位,具有與臨濟宗平分秋色、旗鼓相當的份量。
從活動的道場來看,臨濟宗的主要道場是寧鄉大溈山、瀏陽石霜寺、南岳福嚴寺、湘陰神鼎山、邵陽武岡勝力寺等,都是臨濟宗天童系弘儲及其弟子、木陳道忞的弟子五峰如學、遠庵本仹、天岳本晝以及破山海明的弟子,活動的地區在湘西、湘中、長沙、湘北一帶。而曹洞宗僧侶活動的道場,長沙麓山古寺、南岳南臺寺、常寧大義山、衡陽紫云峰、湘鄉荊紫峰、獅峰、攸縣保寧寺等,都是湖南極有影響的道場,而無學幻、元潔凈瑩、且拙凈訥、肺山智檀、頻吉智祥,不論是實修實證、鍛煉弟子,還是著書立說,以及弟子法嗣數量,都不遜于臨濟宗。
明朝,曹洞宗弘化地區擴大至江南,在湖南呈復興景象,使沉寂多年的江湖禪宗網絡煥發了生機。不過這一時期的江湖網絡,除江西、湖南外,還應加入浙江。
無學幻參敬堂法忠于廬山,弘化于湖南南岳及湘鄉、永州各地;湛然圓澄活動于浙江會稽、徑山、嘉興;石雨明方活動于浙江;瑞白明雪曾繼圓澄主顯圣寺法席,主要活動于湖州弁山寺,人們以“弁山”稱之,又遷江西虔州崆峒寺、洪州百丈山百丈寺,大唱曹洞宗風。元潔凈瑩,跟隨師父瑞白明雪在弁山、江西一帶活動,到過澧州慈云寺。至于萬峰智韜、頻吉智祥、肺山智檀、且拙凈訥,或參學于浙江、江西,或主法席于浙江弁山、江西云巖、百丈山、等地,可見當時湖南僧人在湖南、江西、浙江之間穿梭來往之頻繁。
與唐朝禪宗網絡相同之處還有,地處湘贛兩省之間的攸縣寶寧寺,也重現當年禪宗活動中心的景象。寶寧寺,座落在湖南攸縣黃鎮烏井村。唐天寶10年(751)長髭曠所創建。長髭曠,攸縣人,從南岳石頭和尚得法后,回到攸縣空王臺隱居,株茅斬棘,將空王臺開辟為道場。長髭法嗣石室、法孫圣壽勇三代禪聯,弘揚佛法,名聲大振。從唐五代至宋元期間,保寧寺香火一直很盛,是湖南名藍。保寧寺地處湘贛邊區,成為佛教名山南岳、江西兩系的交往中心。著名的 龐 居士、李行婆以及云巖曇晟、三圣慧然、杏山鑒洪(江西)、長沙景岑、道吾宗智、仰山慧寂、石霜云蓋等著名大師都先后到保寧寺活動。宋仁宋時,楊岐仁勇大師,慕保寧勇之名,兩次來保寧寺過化傳法。由于攸縣寶寧寺在佛教禪宗史上的特殊地位,吳立 明老 先生曾說,保寧寺是國寶級的佛教道場。
明清時期寶寧寺的中興景象,從湖南著名思想家王船山的兩篇敘言中可以看出。王夫之《寶寧寺志敘》說:
萬峰和尚……既唱宗風,遂修勝地。剎竿特建,妙旨斯宣。蓮歌答響,靈鐘發韻。辨其異同,判其昭曶。援紫 云 先生之明微,顯宋仁勇師之化跡。……不但得主于青原,克家于百丈已也。近者樵逕分風,虹橋判雨,諍言盈室,蕉鹿難求。寶寧左顧而間尋思之徑,右眄而駕蹄踏之駒,匯其岐流,挈其交領,良法界之大觀矣[14]。
《寶寧萬峰大和尚語錄敘》說:
萬峰禪師具眼當顱,破心出汗,頻伸一攫,威震日天。掀崆峒之獅窟,傾百丈之鯨波,繼白云端而起,為吾衡摘出青芙蓉七十二朵,堆堆垛垛,向一切界,照天燭地。住樂山,住寶寧,云轟月朗……[15]。
由此可見,明清之際,寶寧寺繼唐代以后,再一次成為聯系江西(青原山,石頭希遷“尋思之徑”)、湖南(南岳,馬祖“駕蹄踏之駒”)諸地僧侶的樞杻、活動中心,“良法界之大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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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參吳立民主編《禪宗宗派源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458~492頁。
[②] 《新續高僧傳》五十五卷,見《高僧傳合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932頁。
[③] 《五燈全書》、《禪宗宗派源流》附錄I“中國禪宗宗派法脈傳承圖”。
[④] 《(同治)常寧縣志》卷十三,仙釋。
[⑤] 《新續高僧傳》卷二十四;《湖南省志》第二十七卷《宗教志》第90頁。
[⑥] 麻天祥:《中國禪宗思想發展史》,湖南教育出版社1997年3月版,第443頁。
[⑦]《禪宗宗派源流》附錄I“中國禪宗宗派傳承圖”智檀列于凈符名下,另外據《湖南省志•宗教志》,第一篇第二章第一節當代重點寺院“麓山寺”之條,記“清代麓山寺詩僧輩出,先后出了智檀、文惺、天放、笠云等,皆曹洞宗僧人……”。
[⑧] 《海潮音》第一卷,庚申(1920)第四季,釋僧度《虎岑集稿》,上海古籍影印本《海潮音》第二冊第435頁。
[⑨] 《海潮音文庫》第三編佛教傳記。
[⑩] 《新續高僧傳》第二十六卷,《高僧傳合集》第862頁。
[11] 僧度:《虎岑集稿》,《海潮音》1920年第一卷,第四季增刊。
[12] 僧度:《虎岑集稿》,《海潮音》1920年第一卷,第四季增刊。
[13] 見徐孫銘主編《湖南佛教史》,第95頁。
[14] 《船山全書》十五冊,岳麓書社1995年6月第一版,第1004頁。
[15] 《船山全書》十五冊,岳麓書社1995年6月第一版,第10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