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講義(三)
四、主講菩薩
(一)主講經者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現在,講解經文,不過本經的經文,并不像其他經典一樣,先有“如是我聞”等六種成就的序分,敘述本經的緣起,后面也沒有流通分的總結。一開始就是說:“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觀自在菩薩,究竟是誰?是主講此經的菩薩?抑或是修學般若法門的圣者?又觀自在菩薩,是現于極樂世界,輔助阿彌陀佛接引眾生的觀世音菩薩呢?抑或是另有其人?
有人說:觀自在菩薩,是指修學般若法門的圣者。凡是修習般若法門,由觀照般若之功,深入法性,能夠照見五蘊皆空之時,而心得自在的修行人,都可以名為觀自在菩薩。我認為在理論上,是可以這樣說的,但在這里,觀自在菩薩,應該是指主講此經的觀世音菩薩。
因為,本經在藏經中,現在還可以見到的,共有七種譯本,其中五種,都有序分,正宗分,與流通分。而于序分與流通分中,都說明此經是觀自在菩薩說的,而觀自在菩薩,亦即是觀世音菩薩。舊譯名觀世音,新譯名觀自在,實則同是一人。鳩摩羅什法師的譯本,不是一開始就說:“觀世音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嗎?
至于智慧輪三藏法師的譯本,則說觀世音自在。并于序分中,敘述六種成就之后,很明顯的說:“爾時世尊,入三摩地,名廣大甚深照見,時眾中有一菩薩摩訶薩,名觀世音自在,行深般若波羅蜜多行時,照見五蘊自性皆空。即時具壽舍利子,承佛威神,合掌恭敬,白觀世音自在菩薩摩訶薩言:圣者,若有欲學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行,云何修行?…。”因此,觀世音菩薩,為舍利子而說此經,最后,流通分的經文是:“如是舍利子,諸菩薩摩訶薩于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行,應如是學。爾時世尊,從三摩地安祥而起,贊觀世音自在菩薩摩訶薩言:“善哉!善哉!善男子,如是如是,如汝所說,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行,應如是行,如是行時,一切如來,悉皆隨喜。…”
至于法月三藏法師的譯本,在序分中詳述本經的緣起是:“如是我聞,一時佛在王舍大城靈鷲山中,與大比丘眾滿百千人,菩薩摩訶薩七萬七千人俱。其名曰:觀世音菩薩,文殊師利菩薩,彌勒菩薩等以為上首,皆得三昧總持,住不思議解脫。爾時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在彼敷座。于其眾中,即從座起,詣世尊所,而合掌曲躬恭敬,瞻仰尊顏而白佛言:世尊,我欲于此會中,說諸菩薩普遍智藏般若波羅蜜多心,唯愿世尊!聽我所說,為諸菩薩宣秘法要。爾時世尊,以妙梵音,告觀自在菩薩摩訶薩言:善哉,善哉,具大悲者,聽汝所說,與諸眾生,作大光明。于是觀自在菩薩摩訶薩蒙佛聽許,佛所護念,入于慧光三昧正受,入此定己,以三昧力,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自性皆空。彼了知五蘊自性皆空,從彼三昧安祥而起,即告慧命舍利弗言:善男子,菩薩有般若波羅蜜多心,名普遍智藏,汝今諦聽,善思念之,吾當為汝分別解說。作是語已,慧命舍利弗白觀自在菩薩摩訶薩言:唯大凈者,愿為說之,今正是時。于斯告舍利弗,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學:色性是空,空性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不是很明顯的說,此經是觀自在菩薩說的嗎?
般若共利言的譯本,亦于序分中,敘述六種成就之后說:“時佛世尊,即入三昧,名廣大甚深。爾時眾中有菩薩摩訶薩,名觀自在,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離諸苦厄。即是舍利弗承佛威力,合掌恭敬,白觀自在菩薩摩訶薩言:善男子,若有欲學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行者,云何修行?如是問已,爾時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告具壽舍利弗言:舍利子,善男子、善女人,行甚深般若波羅蜜多時,應觀五蘊性空,……。如是舍利弗,諸菩薩摩訶薩于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行,應如是行。說是語已,即是世尊,從廣大甚深三摩地起,贊觀自在菩薩摩訶薩言:善哉,善哉!善男子,如是如是。如汝所說: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行,應如是行,如是行時,一切如來,皆悉隨喜。…”
還有,法成三藏法師的譯本,在序分中則說;“爾時世尊等,入甚深明了三摩地法之異門,復于爾時,觀自在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觀察照見五蘊體性,悉皆是空。時具壽舍利子承佛威力,白圣者觀自在菩薩摩訶薩曰:若善男子,欲修行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者,復當云何修學?”于是觀音菩薩為其說此心經。最后佛亦從定起,贊嘆善哉,并印證說:“如是如是,如汝所說,彼當如是修學般若波羅蜜多,一切如來,亦當隨喜…。”
而施護三藏法師的譯本,雖然經題是“佛說佛毋般若波羅蜜多經”,但于序分中卻說:“爾時世尊,即入甚深光明宣說正法三摩地,時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在佛會中。而此菩薩摩訶薩,己能修行甚深般若波羅蜜多,觀見五蘊自性皆空。爾時尊者舍利子,承佛威神,前白觀自在菩薩摩訶薩言: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甚深般若波羅蜜多法門,樂欲修學者,當云何學?時觀自在菩薩摩訶薩,告尊者舍利子言:汝今諦聽,為汝宣說。若善男子,善女人,樂欲修學此甚深般若波羅蜜多法門者,當觀五蘊自性皆空。何名五蘊自性空耶?所謂:即色是空,即空是色,色無異于空,空無異于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諸菩薩摩訶薩,若能誦是般若波羅蜜多明句,是即修學般若波羅蜜多。爾時世尊,從三摩地安祥而起,贊觀自在菩薩摩訶薩言:善哉!善哉!善男子,如汝所說,如是如是,般若波羅蜜多,當如是學,是即真實最上究竟,一切如來亦皆隨喜。…”
以上五種譯本的序分,除了法月法師的譯本,說觀世音菩薩在說此經之前,特別請佛允許之后而說外,其余四種譯本,都是說觀世音菩薩,因舍利子的請示而說此經的。又于流通分中說:釋尊出定后,曾經贊許及加以印證。那么,玄奘法師與羅什法師的譯本,可能是為了便于誦念,略去前后的序分與流通分。但有人卻說:本經是從“大般若經學觀品摘錄出來單行流通的”。又說:“至于法月等譯本,完備的具有三分,這是后人根據一般經典的形式加上的,并不是心經本來的形態。”
亦有人說:大般若經觀照品有段文字與本經相似。又說:本經最后的咒語,也與大般若經功德品所說:“是大神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是一切咒王,…能降伏一切,不為一切之所降伏。”一樣。又陀羅尼集經第三卷,般若大心陀羅尼第十六,有“多侄多,揭帝揭帝,波羅揭帝,波羅僧揭諦,菩提莎訶”這幾句咒語。因此懷疑此經,是密教想把此經當為自己的經典,所以將般若密教化,附加密咒真言,同時奉請觀自在菩薩為其說法主。
還有人說:“考觀世音,是從耳根圓通,入三摩地,非修般若之人也。此經乃佛說,非觀世音說也。”關于以上三種猜想的說法,筆者都不敢贊同。理由有以下幾點:
一、五蘊諸法,緣起性空,既然是不可磨滅的真理,而般若波羅蜜多,具有大神咒,大明咒…等威力,也是鐵一般的事實;那么,不管是誰說,都應該是一樣。等如佛在一切大乘經典中,說及佛道功德,與菩薩修學位次、修學法門時,內容都相似一樣。即使是歷代弘宗演教的大德,無論其辯才多好,其說法的方式又是何等的巧妙;但當其說及十力、四無所畏等佛道功德,與菩薩修學所經歷的位次,所修學的六度、四攝等法門時,其內容一定要與其他法師所說的類似。否則,他所說的不是佛經,而是說他自己的經了。然則,佛在般若會上,與諸大弟子廣談般若空義,觀音菩薩在此經所說的,也是般若真空妙理,其名詞語句,當然亦應該有相類似的共同點,怎可以因為大般若經有段文字與本經相似,就說本經是從大般若經摘錄出來的呢!
二、此經果然真的是從“大般若經學觀品摘錄出來單行流通的”,那究竟是誰摘錄出來的呢?若果說:是羅什與玄奘兩位譯者本人,從大經摘錄出來的,但他們是不同時代的人物,一個是舊譯時代的泰斗,一個是新譯時代的權威,彼此相距二百多年。舊譯時代,六百卷大般若經,還未譯傳中國;那么,鳩摩羅什法師,是從梵本那里特別摘錄出來單行流通的嗎?根據歷史記載,玄奘法師譯完六百卷大般若經時,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后,不久就圓寂了。然則,此心經是他在未完成大般經之時,就摘錄出來單行流通?抑或是在完成大般若經之后,圓寂之前,趕緊在大般若經中摘錄出來?據史料記載:玄奘法師在去印度的途中,觀世音菩薩已經教他誦念此心經了,還需要等待十多年后,從印度回來,譯出大般若經時,再摘錄出來單行流通?
三、至于說:其余五種譯本的序分與流通分,“是后人根據一般經典的形式加上的”,這個“后人”,究竟是誰?是指五種不同譯本的譯者?但他們是不同時代,不同國籍的人,怎會不約而同的都在此經,加上除了文字有少許出入外,內容都是相同的序分與流通分?還有,一個譯者應有的道德觀念,就是要忠于原本。他們也是當時杰出的高僧,負有盛譽的翻譯家,怎可能故意在此經加上序分與流通分,強將佛說的經典,變成觀世音菩薩所說?還加上佛贊“善哉”,印證“如是如是”等文字,豈不是犯了大妄語,為的是甚么?究竟目的何在?
四、如果說“后人”,是五位譯者以外的人,那么又是誰呢?同是一人,或是五個不同的人?若然同是一個人干的,究竟是誰這么大膽,敢修改佛經?又這么能干,可以在五種不同時代的譯本中,隨便加上自己的意見?有可能嗎?或者說:是五個不同的人干的,真的這么巧,秦、唐、宋每一個朝代,都出現改經的人?而且修改的內容又大同小異,不可能吧?
五、或說:是梵本被后人修改,加上序分與流通分的。但在羅什法師所譯的心經,已經有“故知般若波羅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及咒語了,是否有人在姚秦時代,就要將般若密化,加上密教真言,又在數百年后,再加上序分與流通分,特別奉請觀自在菩薩為說法主?
六、至于說:觀世音菩薩,是從耳根圓通,入三摩地,非修般若之人。所以此經乃佛說,非觀世音說。這種說法,更令人無法接受。因為“從耳根圓通,入三摩地,”所修的正是首楞嚴王大定。修此定者,必然三觀圓修,三觀圓證;豈獨沒有般若空慧?如果不修般若,怎可以證得奢摩它空觀?再說:觀世音菩薩,早已圓成佛道,當然具足佛道無量三昧,無邊功德;今來此娑婆世界,協助釋尊教化,就不懂得“行深般若波羅蜜多”這個法門?
七、在臺灣新文豐出版的大藏經,第八冊,八五一頁中,有一部題名為“唐梵翻對字音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并序的經,同時注明是“西京大興善寺石壁上錄出慈恩和尚奉昭述序”。其中大意是說:梵本般若多心經,大唐三藏之所譯。因為唐三藏法師,(指玄奘)志游天竺,路經益州,投宿空惠寺,遇見一位梵僧,問他要去那里?奘師告訴他,欲往印度學習佛法。僧贊奘師不辭辛勞,為法忘軀,甚為希有;可惜路遠,艱險重重,他有“三世諸佛心要法門”,如能受持,可保旅途平安,隨即口受此心經給玄奘法師。奘師次晨起來,此僧竟然失其所蹤。后來玄奘法師長途跋涉,每次遇險,即默誦此心經,皆可以化險為夷。或當迷失方向時,默誦心經四十九遍,即有化人出現,指導方向;或于上無飛鳥,下無水草的困境中,饑渴交逼之際,默誦心經,就會發現可食之物以充饑,一路上凡有所求,皆獲靈驗,終于平安抵達印度。及至那爛陀寺時,又見以前傳授心經的僧人出現,并對他說:“逮涉艱險,喜達此方,賴我昔在支那國所傳三世諸佛心要法門,由斯經歷,保爾行途。取經早遂滿爾心愿,我是觀世音菩薩。”說完,立即沖天而去。據此,不僅證明此心經,是觀世音菩薩所說,還可以想像得到,玄奘法師翻譯此經,一定是在大般若經之前,所以,不應該說此經是從大經摘錄出來的。
西方哲學家亞理士多德,每與他的老師柏拉圖,持相反的意見。有人問他,為甚么不尊師重道,要時常與老師辯論?他說:“吾愛吾師,吾愛真理。”同樣道理,我對于說此經不是觀世音菩薩說的大德,非常尊敬;因為他們都是近代佛學權威,他們著作之豐,說理之精,的確令人敬佩,唯獨這點,我不敢贊同。因為有前面的理由,我仍然堅信,法月等五位三藏法師的譯本所說:此經是觀世音菩薩,因舍利弗的請示而說的。不過,觀世音菩薩是在佛前說此經的,說完之后,佛又加以印證,則亦等于是佛說的了。
(二)主講圣號
觀自在,梵語是:阿縛盧枳伊濕伐羅。阿縛盧枳,譯言觀;伊濕伐羅,譯言自在。意思是說:這位菩薩能夠自由自在的觀察人間的心意,解救人間之苦難,故名觀自在。
在華嚴經說,菩薩有十種自在。
一、命自在:命是生命、壽命,人的壽命長短,皆由各人的宿業而定。壽命已盡,則欲生不得;壽命未盡,又欲死不能。是以人的生死,絕對不可能由自已來決定。但地上菩薩,已經分證佛的法身慧命,可以隨意安排自己壽命的長短,為度眾生,萬劫不長,機緣既盡,一日亦不短。生死自由,來去自在,謂之命自在。
二、心自在:眾生的心念,妄想雜亂,心猿意馬,最難控制。地上菩薩,已除諸煩惱縛結,分斷無明,故能善自調伏其心,收攝妄念,入定出定,如意自在。
三、財自在:人的財富,是由宿世福業報得,不可強求。可惜迷途眾生,不明因果,不知修福,反而終日營營役役,汲汲于富貴,戚戚于貧*,每貪多務得,甚至為了增益個人的財富,不擇手段,損人利已,作諸惡業,自食其果而不自覺。地上菩薩,由于多劫修福,積聚功德,因行既深,果報亦勝,資生財物,無須營求,自然豐富滿足,不僅擁有無量珍寶嚴飾自己,如意享用,亦以無量珍寶,救濟窮苦群眾,如意自在。
四、業自在:一般眾生,日常身口意三業的造作,非善則惡,由于或善或惡的作業,已經決定了自已受報好丑的命運,絕對沒有選擇的自由。地上菩薩,斷諸煩惱,具足善行,故一切利生事業,可以自由操作,或現神通,或演說妙法,一切暢通無阻,皆得自在。
五、受生自在:眾生輪回生死,被宿業所牽,或上生天界,或墮落地獄,六道升沉,不由自己。地上菩薩,斷諸業縛,故能隨心所欲,乘愿受生,或往生十方佛國,上求下化。或示現天上受生,教化天人,但天宮非樂,雖入地獄,救濟眾生,而地獄也不苦,故能受種種生,隨緣教化,自由自在。
六、解自在:一般眾生知見不正,對于事物的理解,彼此互異,而又我執堅固,自是非他,遂啟發爭端,導致思想沖突,無法和平相處。地上菩薩,惑將盡,智將圓,勝解現前,助佛教化,心得自在。
七、愿自在:愿是一種意志的力量,眾生意志薄弱,不能堅定自己的立埸,往往被境所轉。地上菩薩,愿力弘深,既能以愿導行,以行滿愿,愿行一致,又能隨愿往生,隨愿度生,隨愿廣作佛事,利益眾生,無往而不利,自由自在。
八、神力自在:六道眾生,有時亦可以報得神通,但只是短暫而非永恒,二乘圣人的神通,雖是永恒但非無限。地上菩薩的神通妙力,無盡又無限。威力難思,隨意變化,游戲人間,無所障礙。
九、法自在:法指佛法,佛為法王,于法自在。但地上菩薩,分證佛的功德,通達佛法秘藏,得大辯才,善說法要,能觀機設教,為諸眾生,演說無量法門,自在無礙。
十、智自在:地上菩薩,以始覺智,照本覺理,如楞嚴經所說:“于大菩提,善得通達,覺通如來,盡佛境界。”得一切種現,能與佛妙覺,融會貫通,于一念中,能現如來,十力,四無所畏,無障礙無,自由自在。但此經所說的觀自在,除了十自在之外,還含有以下三種意義:
一、觀照自在:菩薩在修般若觀照時,能不假分別,不假思索,直接徹底的照見五蘊皆空,親證實相理,明明了了,沒有絲毫的間閡與障礙,故名自在。
二、觀境自在:當菩薩修習般若的觀智,到達至深至圓的境界時,便能運用般若的真理智慧,照徹真理之本體;而深達實相,究竟了知此實相理,充塞宇宙,無所不在。所謂:“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還歸此法界。”萬物皆本乎此理,理外無物,物外無理,事理圓融,通達無礙,故名自在。
三、作用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究盡實相,洞悉真諦,而證得法身理體。繼之從體起用,隨緣赴感,觀機設教,恒常往返于生死涅槃之間,以三十二應、十四無畏、四不思議等神妙作用,深入世間,尋聲救苦,無所障礙,故曰自在。
由于菩薩能以般若的真理智慧,洞悉事物之真相,通達諸法實相理,親證法身;繼而從體起用,濟物利生,廣度有情;若自利,若利他,無不自由自在,不受環境所牽制,不為人事所困擾,所向無敵,無往不利,俱得自在。新譯時代的譯經法師,根據菩薩的實際功德,故譯名觀自在。
在舊譯時代,則譯名觀世音。菩薩之所以號稱觀世音,在悲華經、楞嚴經、以及法華經的記載,其原因有三:
一、宿世悲愿:悲華經說:距離釋迦牟尼佛很久之前,有佛出世名寶藏如來。當時有位轉輪圣王的太子名不詢,信佛甚篤。有一次:懇請寶藏如來到宮中受供養,于三個月中,殷勸侍奉,一粥一飯,一茶一水,太子必恭必敬,無不親自奉上,不曾假手于他人。最后,寶藏如來問不詢太子,欲何酬報。太子說:“世尊,世間無常,物質虛偽,不堪留戀。弟子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盡未來際,救度眾生,令所有眾生離苦得樂。但愿世間所有苦惱的眾生,當其在苦惱煎熬中,能夠稱念我的名號,我就立即尋聲救苦,協助眾生脫離災難,獲得快樂。慈悲的佛陀,這就是我的愿望,你能鑒我愚誠,滿我所愿嗎?”當時的寶藏如來,非常嘉獎太子的偉愿;即賜給他“觀世音”的名號,并鼓勵他,盡未來際,深入人間,“觀”察“世”人求救之“音”聲,而施予救濟;令諸眾生,離苦得樂。
當時的不詢太子,就是現在的觀世音菩薩。因為菩薩曾在寶藏如來的面前,立下尋聲救苦救之悲愿,所以寶藏如來賜給他“觀世音”的名號。
二、因中自利:在楞嚴會上,觀世音菩薩,親對佛說:世尊,在過去很久以前,我曾供養一位觀世音如來;承觀音如來,教授給我一種“如幻聞薰聞修金剛三昧”的修行方法,因而啟發了我內在的智慧光明。同時在強烈的智光照耀中,超越世出世間,再不為一切時間和空間所限制,我認識了宇宙,也認識了自己,而獲得上合十方諸佛本妙覺心,與諸如來同一慈力;下合六道一切眾生之心,與諸眾生,同一悲仰的殊勝功德。于是啟發了我內在的仁慈本性,對于一切苦惱的眾生,不期然而然地產生無限的悲憫與同情。
自從那時候開始,我便步著十方如來的后塵,常以三十二應、十四無畏、四不思議等種種方法,來深入世間,尋聲救苦,利樂有情。當時的觀世音如來,非常贊許我善得圓通法門,即于大會中,賜給我觀世音的名號。由于我能觀照耳根,聽覺之性圓照法界,十方眾生,凡稱念我的名號,無不圓明了知,不因心念,不假作意,平等拔苦與樂,因此,我“觀世音”的名號,便遍十方世界,遐邇俱聞了。
根據觀世音菩薩在楞嚴會上的自述,其所以號稱觀世音的原因,完全是由于他在因中修行時,以一心三觀之觀智,觀于一境三諦的真理。觀空不著空,觀有不住有,根塵俱消,空有圓融,獲得聽覺圓通,六根互用的特殊功能,所以古之觀音如來,賜給“觀世音”的名號。
三、果上利他:觀世音菩薩,不但是一位由消極跨進積極,由超世而入世的大乘實踐家; 亦是冷暖人間的褓母,茫茫苦海的慈航。他“觀世音”圣號的建立,不但是基于宿世的本愿,和因中克己修證的自利工夫; 亦是基于果上積極利他的功德。在法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中,無盡意菩薩請問佛:“世尊,觀世音菩薩,以何因緣,名觀世音?”佛說:“善男子,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由是可以證知,觀世音的圣號,也是基于果上利他的功德妙用而建立。
綜上可知,菩薩圣號的建立,不外是由于自利利他的功德。菩薩在自利時,不忘利他;而利他時,亦不失自利。因為菩薩之所以克己修證,原因是要達到利他的愿望;而在積極利他的行動中,又能莊嚴佛道功德。不過,據自利方面解釋:觀世音三個字,則“觀”是能觀之智,“世音”是所觀之境。這能觀之智,包括一心三觀;所觀之境,包括一切善音、惡音,有漏音、無漏音,二邊音、中道音,甚至一境三諦。菩薩以一心三觀之智,觀于一境三諦之理,圓三觀于一心;三觀同時,無前后,無差別,無次第,圓觀圓證,故名觀世音。
若據利他方面解釋:則“觀”是教,“世音”是機。教是指菩薩尋聲救苦的無緣大慈,與同體大悲;機是指九法界眾生,稱念圣號哀懇求救之聲音。菩薩秉其無緣大慈,同體大悲,觀九法界眾生稱念的音聲,而來援助,無苦不拔,無難不救,無樂不與,故名觀世音。自利是智,利他是悲。所以觀世音的含義,是含有自利利他,悲智雙運的意思。
(三)菩薩意義
菩薩二字,梵語具足云“菩提薩埵”;菩提譯覺,薩埵譯有情,合言為“覺有情”。
若據自利方面解釋:覺,是指菩薩覺悟之心,有情,是指菩薩自己;因為凡是具足知情意之精神活動的生命,都名有情。準此可知,菩薩并不是指泥塑、木雕,玉琢的偶像,而是綜合知情意于一體的生命。雖然,但菩薩并不是一般迷情的眾生,而是已經覺悟了的有情。因為菩薩是人間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圣者;他不僅具有超情的意志、崇高的理想、和偉大的抱負;同時對于佛陀的無上覺道,由景仰,而進修;因進修,而獲證。當其分證佛的無上覺道,處于自受用三昧中時,自見內心朗然大覺,與佛無異,故名覺。但尚有微惑未盡,于出定后,就有微細生滅,識情流動,故名有情。總之,在自利方面說:菩薩,該是一位頭腦清醒,理解力強,既能覺悟人生真理,又能深達宇宙萬物之真相;于事于理,于性于相,都具有正確而徹底的認識,不糊涂、不困惑、不迷信的圣者。
若約利他方面解釋:覺,是指菩薩所證的覺道:有情,是指被菩薩所教化的眾生。即是說:菩薩的為人,不止自覺、自利,又能覺他、利他。既積極擴展利他的同情心,慈悲心,去拔苦與樂,給予人間無限的溫暖;又秉承無邊的愿力,將自己所證的覺道,去覺悟一切眾生,所謂:“以斯道,覺斯民”。使一切有情,都同歸覺道,同得解脫,同到彼岸,共同離苦得樂,因名覺有情。
再約自利利他雙方面解釋:則“覺”是菩薩“上求佛道”的自行功德,“有情”是菩薩下化眾生的利他事業。菩薩一方面上求佛道之“覺”以自利,另一方面又下化“有情”以利他。自利是自覺,利他是覺他;自覺是智,覺他是悲;自覺覺他,悲智雙運,是名覺有情。
根據菩薩的意義,我們應該知道,菩薩并不是專指那些代表菩薩的圣像,更不是甚么主人禍福,或三頭六臂的神祗;而是具有深度的智慧力、高度的理解力、廣度的觀察力,以及具有無限的同情、無量的悲心、無邊的弘愿的救世者。他既能勇猛精進勤修和體證佛的覺道,又能以慈悲普濟之恩德,施于有情;以世界人類的苦惱為自己的苦惱,以世界人類的憂患為自己的憂患。一舉一動,無不以利益眾生為出發點,一進化退,都以救濟蒼生為準的,所以稱為菩薩。假如我們能夠這樣做,我們就是菩薩。現在,觀世音菩薩,就是能夠以精深的覺智,觀察諸法實相理,得大自在;又能以高度的悲心,觀眾生苦,而施以救濟。不但自覺,更能覺他;不止自利,而且利他,自利兼他,悲智雙運,福慧雙修,早已圓滿究竟證得佛道的大覺圣者,不過跡門示現菩薩身,助佛教化而已。所以被稱名:觀世音菩薩摩訶薩。
五、五蘊空義
“觀自在菩薩”,是能修觀之人,亦是主講此經的說法主。“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是所修的法門。“行”是指觀行或功行,不但宗教,貴在實行;即使是世間一般學說,甚或做人做事,都不可以只重于言,而不重于行;最低限度,亦應該做到言行一致。何況,崇高的哲理,如非實行親證,又怎能體會其中的奧妙呢?大智度論說:“智目行足,到清涼池。”所謂“智目”,就是智慧的眼睛,亦即是正確的理論;所謂“行足”,就是實踐之足,亦是正確的行為。沒有實行為伴的理論,是灰色的理論,而且是*不住的空談;沒有理論為依據的實踐,則是跛形的,盲目的實踐,前途是非常危險的。所以佛教,是十分注重目足雙資,解行并進。唯有解行并進,才能使理論與實踐統一,智慧之眼睛與正確的行為一致;也唯有在不斷的實踐中,始可以發掘宇宙的原理,親證人生的真諦。
佛教將開發智慧的程序,分為三個階段,那就是:聞慧、思慧、和修慧。聞慧,是從耳根聽聞所得的智慧;這種智慧,雖然不錯,但是外來的非內爍的,不能說是真正的智慧。思慧:是由思考所得的結果,把從聽聞所得的知識,再運用心思加以考慮,是名思慧;這種思慧,相等于哲學家由思考而得的智慧,屬于哲學之領域。修慧:是根據自己實踐所獲得的智慧,這從理論到實踐所證得的智慧,是屬于宗教的領域。在三慧中,修慧是非常重要的,也是最真實的智慧。但由于我們實行之淺近或久遠,所得的智慧亦有深淺之別。
觀世音菩薩,由聞而思、而修、而證。不但從深思熟慮中,徹底認識般若真空妙理;同時運用觀照般若的真智,來觀察宇宙人生的真諦,深達實相般若的理體,而證得般若真理智慧。由于他的實踐,非淺近倉卒而是經歷久遠,深入實際,早已到達智慧之彼岸,故曰:“行深般若波羅蜜多”。
“時”有兩種不同:一是世間實際之時,如說某年、某月、某日;二是但約時分的一剎那。此中時字,乃指后者而言。即是觀世音菩薩,由文字般若,起觀照般若,而證實相般若,深入真空的一剎那之時,亦即是“觀聽圓明,自在無礙”之時;亦即是萬緣俱寂,無證無得之時;亦即是物我雙忘,境智合一,實相般若理體顯現之時,謂之:“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一)人體組織
“ 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是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所得的結果。照見二字,是能觀之智;“五蘊”,是所觀之境;“皆空”,是以能觀之智,觀于被觀之境,所獲得的結論。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以甚深微妙般若的真理智慧,照見五蘊諸法,原無自性,其性即是真空,所以說:“五蘊皆空”。
五蘊的“五”字,是指色、受、想、行、識等五種。“蘊”是積聚義,積聚色等五種元素,而組織成我們具有靈魂與軀殼的身心。一般哲學家,對于宇宙人生之組織,人言人殊。希臘初期的哲學,有以水為化生萬類的原質者。如伊阿尼學派中德黎說:水是萬物本體,因為水有生氣,有活力,時而結冰,時而化水,變動不居,其力弘大,故能產生萬物。
但中世紀經院哲學家們,則說神是宇宙人生的創造者。及十六世紀文藝復興后,專志于哲學研究的康德、尼采等,都認為宇宙人生的元素,即吾人之心,因而產生絕對的唯心論;而馬克思等,則主張宇宙元素是唯物的。總之:唯心論者,以宇宙是一個“包羅萬有,貫通一切,完全理性”的心。但唯物論者,則以為整個宇宙人生,都是物質的東西;除了物質及其規律外,更無甚么意識的作用。心亦不過是物質的一種而已。
佛陀則認為宇宙人生的元素,不外是物質的條件,配合識心的活動。即是說:吾人原始本具的真心,由一念不覺的無明,幻現心理與物質之現象;于是因境牽心,由心取境,遂幻現宇宙萬有,情與無情諸法。所以人身的構造,是綜合精神與物質于一體的。但這種精神與物質混合的說法,并非法國哲學家笛卡兒所主張的心物二元論,而是佛經所說的五蘊論。
1.物質條件
五蘊中的色法,是物質界的代表,宇宙間大而顯者,如恒星地球;細而微者,如原子電子。大凡科學家,認為有實體存在的物質,包括宇宙間的能量,俱屬佛學所說的色法攝。順正理論云:“諸所有色,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粗若細,若勝若劣,若遠若近,如是一切略為一聚,說名色蘊。”
大乘五蘊論:“云何色蘊?謂四大種及四大種所造色。”四大種,是指堅、濕、暖、動等四種物之特性。亦即世人所謂地、水、火、風等四種。此四種為宇宙萬有產生必具的條件,故名四大種。所造色,則指這四大元素所構造的一切事物,其中可分為有情色、無情色。有情色,指吾人身體方面的形色,及生活的狀態。無情色,則指凡眼所見、耳所聞、鼻可嗅、舌可嘗、身可觸的一切世界上客觀的事物,都屬于“色蘊”所攝。
2.心理現象
客觀的物質,是離不開主觀之經驗的。由于吾人主觀之意識,與客觀的色法互相交涉而發生關系時,便會引生種種不同的心理現象。這些心理現象,就是佛經所說受、想、行等三蘊。比如我們說:園子里有一棵荔枝樹,但我們怎知道那是荔枝樹呢?其認識的過程:第一個步驟,先是感覺眼前有一棵青綠的東西,這種感覺便是受。其次:聯想起過去曾經見過的荔枝樹,接著把這些影像重現腦海,便是想。再其次,將這些影像和眼前所見的東西比較,對與不對便是行,最后,認識確是荔枝樹,便是識。凡我們認識外界的色,非經過這種程序不能成立。所以色是吾人心理之對象,離開主觀的心理現象受想行識之外,那客觀是甚么東西,我們就不能認識了。
然受想行又是甚么呢?受是感受,接受。是人們對于外在的環境,由感覺而產生的一種心理現象。例如:人眼前所接觸的東西是美好的,或處身在非常寫意的環境中,便會生起可意快樂的感受。反之,就會引生痛苦的感受,或中性的感受,是屬于人類情緒的反應。想是一種想像,思考,或判斷的心理作用。往往吸取外界的事物,作為思考的資料。猶如攝影機一樣,能把眼前境物拍攝下來,印烙于識心中,形成所謂記憶,作為言說的資料。行是一切心理的活動。能推動人的身心,向或善或惡發展。總而言之,受想行三種,都是我們意識上所附屬的心理作用,等如心理學家所說:感覺、想像、意志等心理現象。
3.精神主體
識蘊,是精神界的主體,亦名心王。識是最難理解的東西。倘能了解識之為物,亦即能全盤了解人生的真義。然則識究竟是甚么呢?五蘊論說:“云何識蘊?謂于所緣境,了別為性,亦名心意,由采集故,意所攝故。”又雜集論:“問識蘊何相?答了別相是識相,由此識故:了色聲香味觸法等種種境界。”可知識,是對外境由分別而認識的心理活動。初期佛敖,但說六識,所謂眼識-眼覺;耳識-聽覺;鼻識-嗅覺;舌識-味覺;身識-觸覺;意識-知覺。后來大乘佛教,尤其是唯識哲學愈來愈精密,故有第七末那識,以及第八阿賴耶識之說。
在八種識心中,以第八阿賴耶識為精神的主體,萬物無不從此而誕生。梵語阿賴耶,譯名為藏。藏有三義:
一、能藏:指此識之特殊功能言。原來此識不獨具有含藏一切善惡染凈諸法種子的功能,更有保持一切種子而使含藏在其體中的種子,不失不壞的作用,因此一切種子為所藏,阿賴耶識則為能藏。
二、所藏:阿賴耶識既能為諸法種子所依止的儲藏室,則由此儲藏室的種子所發展出來的諸法現象為能藏,而此為諸法現象的種子所儲藏的阿賴耶識,反而變為所藏。
三、執藏:又名我愛執藏。是從第七識與第八識的關系方面立名。因第七識以此第八識的見分為所緣境,而在恒審思量中,不自覺地誕生我愛的固執,執此第八識之見分為自我,此第八識便成為七識所愛執之對象,故名我愛執藏。
阿賴耶識既能含藏宇宙萬有的種子,作為開創宇宙的總機構,更能作為第七末那識執愛的對象,成為自我的來源,所以唯識家視此識為宇宙萬有的始創者;亦為組織人生社會,和發展一切差別現象的最高機關。在現實世界裹,內而人之生命與器官之感覺,外而宇宙萬有及自然界之生長,無不是從此第八識心之潛能而變現,故曰:“唯識所現”。又言:“萬法唯識”。
唯識所現,是從體起用,由上而下,從至簡至高之原理,演繹出宇宙人生的一切差別現象。“萬法唯識”,是攝用歸體,由下而上,從至繁至低之事物,以求其背后所依據之原理。再由各種事物之原理,漸次概括其要,而達于最高之原理。前者是由簡單而趨于復雜,由善美而趨于惡化;后者是由復雜而歸于簡單,由惡化而趨于至善。一為下降,一為上升。無論是上升或下降,俱不離識,是以識心為構造宇宙人生之原理,精神界的主體
(二)空的內涵
1. 有而非有
唯物論者,偏于物質; 唯心論者,重于精神。佛學雖非心物二元論者,但認為心之與物,實為構造人體之主要因素。如吾人體中,四肢百骸,是地的堅性;唾涕血淚,大小便等,是水之濕性;人體之溫度,是火之暖性;行動進止,俯仰屈身種種動作,是風的動性。人體中地水火風等物質的成份,就是五蘊中的色蘊;其他有關知情意等的精神作用,就是五蘊中受想行識等四蘊。由此五蘊積聚而成的人生,是緣聚則生,緣散則滅,生滅無常,只是幻有,假有,非真有,所以說:“有而非有”。此有而非有的生命,不止是無常的、而且是苦的,所謂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怨憎會苦、五蘊熾盛等苦。
在人之四周,有誰能逃出痛苦的魔爪呢?不要說科學家無法征服外在的一切風災、水災、火災,及海嘯、地震、瘟疫、疾癘等自然界的災害,致使吾人無法擺脫這些威脅!就是人生內在的心理與生理,又有誰能幸免生老病死,…種種苦惱呢?
生苦:當人誕生之前,處胎之苦,甚于地獄;誕生之后,與外界空氣接觸之苦,猶如刀割;所以人生,在呱呱墮地之前后,己經飽嘗苦的滋味了。
老苦:人有了生命,很自然的由少而壯,由壯而老,由老而死。當人生壯年的時候,往往雄心萬丈,壯志凌云,誰知世途險詐、命運坎坷,半生遭遇,百般磨折。所謂:“人間歷盡風波險,一日風波十二時。”于是憤世嫉俗,悲酸苦惱,一命嗚呼,壯志未酬身先喪,常使英雄淚滿襟,固屬不幸;假使僥幸,能長命百歲,滿以為福,誰知:“百年如流矢,生命若曇花。”寒暑遷流,歲月不永,轉瞬青春消逝,漸漸雞皮鶴發,步行龍鐘,老之既至,則風燭殘年,人命無幾。你會不會“悲吾生之須臾,感吾生之行休”呢?若然加上子孫的不孝,老而無依,心中苦楚,能向誰申訴?
病苦:人生血肉之軀,原非鐵鑄,精神飽受環境種種無情之打擊,肢體復受寒暑風雨之侵襲。貧者因為饑渴而疲于奔命,富者又為五欲塵勞消耗精力。所謂“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焉得不病之理?“英雄最怕病來磨”。病倒了,輾轉呻吟,當你察覺“病時方知身是苦,健時多為別人忙”時,己經悔之已晚。若然不幸,貧病交逼,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病苦煎熬的凄慘,真的是有口難言。
死苦:古人說:“寄孚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然則,人生于世,不過匆匆數十寒暑,“修短隨化,終期于盡。”所謂:“風火散時無老少,深山磨盡幾英雄”。一旦死神降臨,縱然是有金錢、有勢力、有地位,又有甚么用呢?“有錢難買閻君赦,無計能求獄卒饒。”最后,不是仍須向死神屈服嗎?孟子說:“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雖然貪生怕死,人之常情,但死之一字,又有誰能幸免?
愛別離苦:人生恍如“海萍云鳥,聚散無端。”為了事業,學業,或逼于環境,至親至愛的人,都要分開的。人非草木,誰屬無情?對于自己所愛的,一旦生離或死別,猶如“虞氏帳中辭項羽,明妃馬上謝君王。淚深江海猶嫌淺,恨遠乾坤未是長。”你傷心不傷心呢?人生最苦是甚么?無非生別與死離,能不令人黯然神傷?
求不得苦:貪求享樂,力爭上游,原是人之天性,無可厚非;可是,人生總是不知足,往往貪求不靨,得寸進尺,得隴望蜀。但人之所欲無窮,而物之可足吾欲者有限。所謂:“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當你對于金錢、地位、聲望、甚至生活上種種要求而不獲得時,是何等的失望與悲哀?
怨憎會苦:當我們遇到曾經傷害或侮辱自己的仇敵時,所謂冤家路窄,但又偏偏要聚會一處,內心多么難受?至于其他人與人之間的磨擦,子女之抗拒不孝,兄弟姐妹之不睦,婆媳姑嫂之爭吵,或夫妻之反目,又何嘗不令人感受難言之苦呢?
五陰熾盛苦:人生之苦,是無窮無盡的,但追究苦之根源,皆由積聚五蘊所組合的身體而來,所以佛說:“身為苦本,形為罪藪。”中國哲學家老子亦說:“大患莫苦于有身;及吾無身,吾又何患?”可惜世人沒有般若智慧,不知由五蘊諸法組合的色身,是屬于因緣生法,空無自性,而妄想執著五蘊色身為自我。既然有了自我之觀念,自我的執著,便自他對立,分疆劃界,物我角逐;只知有我,不知有人。往往為了自我的生存而搏斗,更為了謀求自我之發展,以滿足自我的私欲,而互相競爭,互相排斥,甚而互相陷害,互相殺戳。遂使人生如戰場,人的一切厄運,亦隨之俱來,而人生的苦惱,也就無窮無盡,故曰:“一切苦厄”。
2. 空而非空
觀世音菩薩,運用般若智,不但照見五蘊皆空,同時發現五蘊假我的背后,還有一個永恒的真我存在。因為五蘊之相雖假,但五蘊之性卻是真的;這個真實不虛的諸法實性,才是永恒真我之所在。如果我們能夠向善方面發展,就可以開拓真理生命,終必證得此永恒的法身真我,回復人生本覺明凈,純善無惡的真心。因此,教人實行克制自己,擴展私我,成為大我;使自己渾然與物同體,萬物莫不在自己的懷抱中,而自己亦溶化于萬物的懷抱裹,自他一體,物我交融;不再為滿足個人的私欲,而薄人厚我,反而體會我與眾生,是息息相關,苦樂與共。
人能克制自己,化私欲為大公,把小我擴展為宇宙之大我,就可征服自己,改造自己,不再為一己之利以壞全體,以危大局;更不會汲汲于富貴,戚戚于貧*。如是貪心既滅,嗔癡不起,自然取消殺盜淫妄等罪惡行為。人能渾然與物同體,就不再患己身之危害,而憂眾生之苦惱。每視他人之苦為自己之苦,把他人之厄難當做自己之厄難,事事重大我而輕小我,在在先公后私,舍己濟人。前者是自我的救濟,屬于自利;后者是推己及人,屬于利他。一則去惡,一則從善;一則自利,一則利他,直至二利究竟,就可以成就佛道,證得永恒不朽的真理生命——法身真我。這就是:“空而不空”。
若然人只知去惡而不從善,那是消極的;只有自利而不利他,那是自私的。僅有無我之思想,而無救世之悲愿,就會墮于悲觀而厭世;僅有大悲救世的悲愿,而缺乏無我之精神,悲愿就無法完成;那是絕對不可能建立理想的人生,找回永恒的真我。
觀世音菩薩,教人修學般若法門,在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運用般若的真理智慧,通達緣起性空之原理,洞悉五蘊假我,是緣生無性,有而非有。不再顛倒執著,此“身為苦本,形為罪藪。”的五蘊假我,而貪、而嗔、而癡、而去作一切不合理之惡業;反而擴展小我而為大我,積極展開濟世益群的利他工作,拔一切眾生之苦,與一切眾生之樂。然則,何止“苦因既斷,苦果不生”。能“度一切苦厄”;還可以積功聚德,斷煩惱,了生死,到達涅槃真理的彼岸,究竟離苦得樂!
由是可知,五蘊皆空的內涵,不止是消極的有而非有,否認一切,厭棄世間;而且是積極的空而不空,建立一切,利益世間。可以說:是由消極跨進積極,由悲觀走向樂觀,由愚昧轉為智慧,由罪惡轉為良善;甚至由迷轉悟,由凡轉圣。不但可以度脫人世間的一切苦厄,還可以度脫出世間三乘圣眾的一切苦厄;不但可以徹底取消無明煩惱的黑幕,還可以豎起真理智慧的旗幟,橫度二種生死的苦海,到達真理的彼岸,回歸真心的首都,徹底反妄歸真,究竟覺悟成佛;因此,本經名為“般若波羅蜜多心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