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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懷瑾先生側記第五篇
        2008年03月14日14:39文章來源:地藏蓮社作者:佚名訪問次數:2368 字體: 繁體

         南懷瑾先生側記 作者: 劉雨虹
                   
          南懷瑾先生側記(五)


          華府歲月
          
          老師到了美國后,輾轉在華府定了下來。朱文光是先一步到美國的。老師本來喜歡亞利桑那州的鳳凰城,對那個城市的名字很有好感。但在美國較久的人們說,那是個南方地區,人文觀念并不寬宏,還可能有些偏見。相形之下,華盛頓是政府所在,人文彈性較大,所以老師后來還是到華府去了。
          
          原本邀請老師的那個基金會,很熱切的歡迎,經過多次商討交換意見,最后雙方商定保持彈性合作,不作長期的計劃。這也是老師的基本原則,不希望合作帶給自己局限,更不希望合作造成別人的不便或困擾.
          
          于是老師在一九八六年就單獨成立了“東西學院”,朱文光任秘書長,另一位包維廉博士(William Brown),主持編輯及翻譯的工作。
            
          這位包維廉博士,中文造詣頗高,還演講翻譯《論語別裁》這本書。
          
          華府的中國人不少,知道老師到了這里,陸繼來訪的有美國人士、大陸在美國求學的學生、以及大陸到美國訪問交流的官方人士,當然更多的是從臺灣到美國的中國人。有些原已在美的老師的學生,也從各地搭機前來看望。所以老師的住所,仍然高朋滿座,所居住的地方也一再擴充。
          
          這時另有兩三個年輕學生是先已到美國去的:殷曰序、黃恩悌以及劉宗民,他們都來到老師這里幫忙,有人開車,有人辦雜事、搬書,甚至還在院中搭建了一個亭子。在籌備“東西學院”的時候,每晚人來得多了,老師也就隨興講課。
           
          就在稍事安定后,老師與大陸家鄉朋友們聯系上了。一九八七年秋天,溫州市方副市長率團訪問紐約及華府地區,并來拜訪了老師。
           
          就是在這次的會面上,談到向大陸投資的事,也就是修建金溫鐵路的初步構想。
                   
          這時常來老師處的一位美國人艾德(Addair),服務于美國的外交界,他的中文底子不錯,太太是臺灣小姐。現在老師到了華府,他們夫妻就常常前來,逢到老師講佛學課時,艾德就持咒,練習精神專一,一心不亂。
                 
          西洋人的學習作風有其專注的精神,不像中國人喜歡取巧。艾德專注的練習,使他的定力增強,修養獲益。
                   
          老師除了與家鄉聯系外,又寫信到成都,想找到抗戰時的故舊。最要緊的,是袁煥仙老先生及維摩精舍的朋友們。雖然許多人都順利聯絡到了,但可惜的是袁太老師及師母已過世,二師母與他們的女兒尚在。南老師即對二師母的晚年生活設法照應,她逝世后也安排喪葬等事。
                   
          老師在華府安頓下來,李素美和她的先生,也把他們的一兒一女及李傳洪的兒子接到美國念書了,這三個孩子那時都是初中及小學的學生,當時大家分住在附近三個地方,“平安居”、“天松閣”、“蘭溪行館”。老師就住在“蘭溪”。
                 
          老師在美國這兩年多的時光,我并未去過美國,有些事情只與老師書信連絡,急事則電話連絡。那時朱博士責任最多,內外都在忙著,大概是太忙了,有時也會疏忽。
            
          有一次收到老師的來信,信封上日期為一九八六年五月十二日,拆開信先看到朱博士附加的小紙條上,上面寫著:
          
          “雨虹道長:
          
          此信因故遲投,幸勿向老師提也。
            
          文光”
          
          再展閱老師的信,是四月八日寫的,大概交給朱博士投郵,而他卻忘了一個月。他怕老師知道了會責備他粗心大意,所以叫我不要告訴老師。
           
          這是朱博士的天真有趣處,幸虧老師信中沒有什么太緊要的事,不需要立刻回信。
            
          一張古董床
           
          那年的九月底,我有事到香港去,當時李文夫婦一家也在香港。這位從學過南老師的比利時學人李文,在一九八0年被他們駐北京大使網羅到大使館工作,四年后又調到香港的比利時使館,任職文化參事。
          
          聽到我來香港,他們邀我到他們山頂的房子去住兩天。他們在暑假的時候曾帶著兩個兒子到美國去看望老師,剛回來就逢到古家俱拍賣,他們花了不少的錢,去買了一張紅木的炕床,十分古色古香。
           
          在全部西式的房子及家俱中,放了一張中國古老的炕床,好像忽然身價不凡,又好像中西的協調。就像他們夫婦一樣,李文是純粹的白種人,他太太祁立曼,則是標準的中國女性。
           
          他們在山頂白加道所住的房子,是從前嫁給中國人的比利時女作家韓素英所住過的。這個地方風景很美,韓素英的小說拍成好萊塢電影,也曾在這個房子取景。
           
          為什么要買這么一張床呢?
           
          這夫婦倆的說法很使我意外。他們說,老師曾問香港的情況,表示要來香港看看。他們夫婦認為,沒什么好招待老師的,就買一張古老名貴的床給老師用,略盡他們的心意。
          
          老師還沒有來,那幾天我就先睡這張古董床了,感覺十分穩定與堅固,不禁使我想起童年,也曾睡過這樣的床,上面還罩有床帳,睡在里面感覺安全可靠。李文家的這個床,雖少了一個床帳,但也夠舒適可人了。
           
          老師是一年多后才來到香港的,就睡在這張炕床上,待另外安置好地方,才搬走的。
            
          我在香港的時候,大女兒玲玲從美國到北京去了,她邀我到北京會面。當時我有些猶疑不決,因為臺灣并沒有開放到大陸探親,如果有從第三地到大陸去,回來被發現,就要管制兩年不許出境。
          
          內心交戰了一些時候,我得了結論,如果這次不去故鄉看看,萬一我死了,豈不后悔!所以情愿被管制兩年不許出境,決定冒險去北京一趟。
           
          祁立曼好心,一定要陪我一塊去,她說有在北京住四年的經驗,知道外來人一時不能適應。
                   
          那時的北京,全城只有友誼商店有一個簡單的霓紅燈,到了天黑以后,全城昏昏暗暗,也沒有出租車,只有“北京飯店”為住客房方便設有幾輛接送客人的出租車。公共汽車十一時停止,除了騎腳踏車以外,別無他法。
           
          最妙的是,有一次在商店看見梨子不錯,就開始挑撿起來,預備買一些。忽然聽見站在里面的售貨員大聲說:“不許挑!你把好的挑去,壞的賣給誰?”
           
          我大吃一驚。正要說話。祁立曼用腳踢了我一下,我就不敢出聲了。
          
          我十月底回到臺灣,因為自己粗心大意,在長城的照片被海關查到了,只好承認去過北京。他們把我帶到辦公室問話,讓我回答印在紙上的問題,記得那些問題有:
           
          米多少錢一斤?
           
          人民衣著如何?
           
          公車車票價錢多少等等。
           
          這是十二年前的事,回想起來還真有意思。
            
          回到臺灣兩個月,在美國老師那邊,忽然發生了一樁大事。

          晴天霹靂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是老師在美國的第二個圣誕節。二十四日是圣誕夜,在美國是一個大節日,就像中國人的除夕一樣。
           
          那天約好到老師處過節的人很多,傍晚時分,雨勢不小,客人快要陸續到達時,發現屋前小河的水位上漲,快淹到橋面了。
           
          朱博士立刻采取行動,要開車過橋到小河對面,等待客人來臨,以免客人因路面不熟,過橋時發生危險。
            
          這條門前的小河,平日幾乎是干涸的,既淺又窄,像是一條水溝。古橋兩邊沒有欄桿,只是一長塊石板而已。
          
          朱博士動作很快,洪醫師跟在他后面,穿鞋時少了一只。待找到那只鞋子穿上,朱博士已開車走了,沒有等他。
          
          就在一剎那間,朱博士已將車子開到了橋上,突然河水暴漲數尺,轉眼間把朱博士的車子沖進了河中。
           
          老師出來查看一下,就說:“救不回來了!”警察迅速到達,展開緊急救援。三天假期中,警察不停的進行打撈,車子撈上來了,有朱博士的眼鏡和夾克,但卻找不到人。
           
          這條水溝似的小河,通往另一條大河,河水則流入大海。七十二小時的打撈時間已到,警局就停止了打撈的工作。
           
          我二天后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語氣很平緩,他只說:
           
          “文光走了,是被水沖走的……”
           
          晴天霹靂,老師失掉了右臂。我忽然覺得老師在美國的緣份已盡,大概會再回到東方吧!
          
          洪醫師從美國回來后,我仔細詢問他當時的一切經過和細節。
               
          說起來真奇怪,在朱博士遇難之前不久,他的作風和性情,曾忽然有了變化。
               
          他本來是一個極溫和的人,不管老師如何責備,他都坦然接受,對待朋友也永遠是和靄的。
          
          那一天,老師正在嘮叨他事情沒有辦好,說他真是笨啊。他突然從房間里沖出來,對老師吼著說:
           
          “就算我什么都辦不好,至少曾有一樁辦得好吧?為什么老是罵我?”
           
           老師看他一反平常,也楞住了,就連忙說:
           
          “對啊!對啊!以后再也不罵你了!”
          
          真的!以后老師再也不能罵他了。
           
          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后頭。
           
          按照美國的法律,在尸體未找到前,只能算是失蹤,不能宣布死亡。于是善后的處理就產生許多困擾;銀行的問題,版稅的問題,保險的問題等等,一時都不知如何理出頭緒。還記得李慈雄在得到博士學位后,正在華府地區工作,他為了協助處理善后事宜,為了朱博士在美國出版的書籍事,還幾次給我打越洋電話詢問。
          
          朱博士的高堂老母,不相信兒子已死,因為尸體沒有找到。老母內心一定在祝禱著,企盼兒子是漂到了遠處,還活著,但暫時失掉了記憶,無法回家;或者正躺在醫院床上,接受緊急搶救……
           
          其實,誰又不是這樣巴望著呢!
           
          就這樣,四個月過去了,第二年四月復活節的時候,從大河的入海口,卻漂上來朱博士的尸體。他身體仍然完好整齊,一雙腿盤卷著,像他平常睡覺的姿勢一樣。
          
          李傳洪這時正好也在美國,他帶著殷曰序等一行,前往相認,辦理后事。火化后,李素美說,骨灰中有不少寶藍色的塊塊。那時紐約莊嚴寺的住持是顯明老和尚,朱博士的骨灰就安息在莊嚴寺的靈骨塔了。
           
          朱博士真的走了。留下數不盡的哀傷,說不完的惋惜,為了照應別人而犧牲了自己!大家不愿接受這個事實,仍感覺他活在我們中間。我曾問洪醫師,朱博士死后有沒有什么感應?他竟然說,有一次在禪堂靜坐時,睜開眼看到朱博士坐在前面……洪醫師與朱博士交情很深,不知這是真是幻?
          
          終于有一天,老師說話了,在禪房里,老師像是自言自語:
            
          “去吧!到你該去的地方,完成自己的事,不要再擔心我們……”
          
          聽到這里,我的淚流下來了。
           
          悼朱生文光
           
          他方羈旅愁千疊 家國情懷感萬重
            
          我亦藏身無住處 如何淺水走蛟龍
          
          再說朱博士
           
          朱博士確定真的走了,丁卯年(一九八七)老師有一首悼念他的述懷詩:
           
          悼朱生文光
          
          他方羈旅愁千疊 家國情懷感萬重
           
          我亦藏身無住處 如何淺水走蛟龍
               
          蘭溪行館門口的小河,那么淺的水,如何竟沖走了一條蛟龍!這個感嘆,一語雙關,何嘗不也是老師自己的寫照,好比淺水龍一樣,一切似乎無能為力……
           
          可是太陽還是照舊從東方出來,金剛經上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任何事都不會停留,都會成為過去,包括自己的心念情感。并不能改變既成的事實。人們應該效法儒家的精神,“日日新又日新”,積極迎向未來,迎向東方日出。
           
          佛家教人們放下,不要執著,儒家教人們積極面對人生。日新又新的努力進取,這也就是老師苦口婆心的教化。
          
          朱博士去世前一年,大家正忙著《懷師》那本書的集稿,朱博士也是幫忙收集稿件的人。在香港的李文,曾把寫好的英文稿和譯文,于十月一日寄給朱博士,請他先看,并加以文字修正。后來朱博士把李文的稿件給我,同時附來李文給他的信。
           
          在這封信中,李文提到要借用老師的一些話,以發揮東西方宗教性、政治性及科學性的文化相互融通之處。老師的這些話,寫在李文翻譯的《馬祖語錄》的序言中,篇名為“荷蘭文初譯馬祖語錄記言譯作的經過”(收集在《中國文化泛言》一書中)。李文也構想與朱博士合作寫這本計劃中的書。
           
          李文是十月一日寫給朱博士這封信,兩個多月后,朱博士卻發生了意外。在清理遺物時,發現朱博士為《懷師》所定的未完稿。
           
          當我收到朱博士的未完稿時,打開信封,先看見老師附來的一封短信:
           
          “雨虹道友:
           
          文光稿是同學們在其稿件中找到的,真是未完的遺稿,由你加按語說明可也。并附上他出事資料的中英文剪報。原稿附語,是洪文亮當時在現場時所記。似有言未盡意之嫌。文光走了,我真難辦事啊!
           
          老拙”
          
          一九八六、十二、二十九  老師的這封短信,是朱博士出事后第五天所寫。
           
          蘭溪行館
          
          “文光走了,我真難辦事啊!”這是老師的感嘆,但是老師是不執著任何事的,他依然日新又新的向前走去。
           
          到美東留學的大陸留學生不少,老師常為他們剖析中國未來的前途。那時海外及臺灣,已有人開始投資大陸的行動。
          
          老師認為,一般人的思想,都認為中國地大物博,商機無限,但是忽略了重要的一點,就是大陸的制度與外界不同,意識形態也不同,對于這種情況,必須先要了解,如欲向大陸投資,更必須具備四項理念,那就是:共產主義的理想,社會主義的福利,資本主義的經營,中國文化的精神。
           
          說起共產主義的理想,那真是偉大的理想,與中國古代儒家的大同思想一樣。記得吳稚暉先生曾說過,一個人在三十歲以前,如果不向往共產主義,那就是沒有理想,所以向往共產主義是很自然的。
           
          可惜人類的心中,還存在著私念,再偉大的理想,遇見私欲就難辦了。
           
          理想雖不易實現,但作為努力的目標總是好事。中國人更不能背棄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精神,脫離了文化,就不知道是為什么奮斗了。
          
          朱博士出事不久,到三月的時候,正值老師七十壽誕。人生七十也是一件大事,老師故鄉的幼年好友朱筱戡先生,寄來一首賀壽的詩,老師后來在六月上旬某夜,工作完畢把朱氏的祝壽詩再看一遍,不覺“舊習復發”,喜愛賦詩的毛病來了,一口氣和了四首。老師在詩后還自記如下:
           
          “筱戡兄乃先師味淵公之長公子,亦其入室之詩弟子也,放翁所謂父兼師者是矣。余不韻,且疏狂成性,一氣呵成俚句四律,豈敢言詩,但抒棖觸情懷已耳。”
           
          言壽方知奈老何 一生歲月盡蹉跎
           
          飄蓬原似屠羊說 浮海何須歡鳳歌
           
          人誤布衣干國計 自憐帶發苦頭陀
          
          深情多謝童年友 萬里飛章敢不和
          
          說到祝壽,便知道自己老了,感慨一生白白度過,像屠羊說(《莊子·讓王第廿八》)一樣,跟著失國的楚昭王飄泊在外。四海流浪何須歡唱楚生接輿的鳳歌(《論語·微子第十八》),何必談什么教化!
           
          自己也不過是講講歷史哲學的課而已,卻被人誤會為干涉國事,其實不過是一個帶發的行僧而已。
           
          感謝童年老友的深情,萬里之樂寄詩來說祝壽,一定要唱和才是。
           
          王啟宗及陳世志二人,夏末也一前一后來探望老師,這時《懷師》已經出版了。
            
          老師見到王啟宗,就建議他辦手續移民美國,希望他能佐理一些事務。王啟宗的三個兒女都在美國學成就業多年,但他夫婦二人并不愿移居美國,因為在臺灣生活方便,朋友又多。現在既然是老師的囑咐,他也就辦理申請赴美了。萬萬沒有想到,老師后來反而住在香港,而他卻到舊金山去住了。
           
          那次蘭溪住了幾天,老師就囑殷曰序開車,送他們兩人到加拿大多倫多去,路經尼加拉瓜瀑布游玩,再過橋到了加國。這時的李淑君已在加國好幾年了,她又協助十方書院的三個比丘尼圓觀、永會、宏忍到了加拿大、后來禪定師(賴芳如)也去了。
          
          在此之前,華府地區德國鎮有一個美以美教會的教堂出售,老師就把它買下,準備將來用作書院講堂。
           
          這年的暑假,李文一家四口,先回到比利時去控望父母家人,然后又轉赴美國去看老師。
           
          李文對老師說,已經買了一個古老高級的紅木炕床,為老師到港下榻之用。
           
          老師又說,一定要到香港去看看。
          
          到了年底的時候,我的小女兒保云到美國新澤西姐姐家過圣誕。后來她姐妹二人開車四小小時到華府去看一個畫展,是美國著名的女畫家Georgia  Okeffe的展覽。她們看過畫展后就順道去拜望了南老師。
           
          到了蘭溪行館,老師正為人寫字,看到了保云,也就寫了一個條幅給她。當晚她們就留宿在“天松閣”。
           
          “天松閣”是朱博士生前所住的地方,那時劉宗民、黃恩悌及殷曰序等仍住在那里。
           
          由于聽到朱博士去世后的一些奇怪的事情,保云一走進天松閣就說:
           
          “朱博士啊!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是我求求你,千萬不要讓我看見你,我會受不了的,拜托拜托!千萬拜托!”
           
          朱博士天上有知,一定會笑她如此幼稚。
           
          朱博士去世已整整一年了,幾天后,陳世志又從臺北來到了蘭溪。

          經國先生之死
          
          陳世志在一九八八年元月十三日又到了蘭溪行館,長途飛行又加上時差之故,正睡得糊里糊涂。忽然老師把他喚醒,告訴他一個驚人的大消息:蔣經國去世了。
            
          這使我回憶起他去世前四年(一九八四)的一件事。
            
          那天消息傳來,蔣經國先生進了醫院,這似乎象征了有大事要發生,因為平時都是請醫生到家中診病的。
           
          蔣經國先生本患有多年的糖尿病,視力很差,兩腿早已無法隨意行動。
           
          到了老師辦公室,我就提到蔣經國先生入院的消息,老師沉吟了一下,喃喃的說道:“不可能啊!按照我教他的方法,至少還可以再活兩年啊!”
           
          我立刻明白老師這話的含義了。
               
          頗有一段時間,有關人士曾三番五次請老師去與蔣經國先生見面,老師始終不肯。猜想蔣經國先生的問題大概是壽元及健康,老師一定是請中間的有關人士,轉告了一些法門,以控制身體的障礙,延續生命的時間,以便他完成計劃中的任務。
          
          聽到老師的話,我并未再問什么。過了兩天,蔣經國先生又出院了,到他去世的時候,實際上又活了四年,超過老師所說的“至少兩年”。
          
           蔣經國先生去世的消息出來,我立刻想到老師四年前的那幾句話。老師所教的方法并不是什么神通,而是現在科學界所研討的生命科學。
          
          這門所謂生命科學的學問,早存在于多種學說之中。道家的學術中有,佛家的學說中有,甚至儒家也有,但在研究的時候,人們往往只偏重在思維意識,以致于這些學術都僅僅成了哲學思想。如果重視實證,就進入了生命科學的領域。
            
          孟子所說“養吾浩然之氣”,莊子所說“真人之息以踵”,都超越了思維意識,而是生命具體的能力呈現。佛家理論以心的力量轉變物質的色身,顯示唯心與唯物的相互作用,更為生命科學的實踐所證明。
           
          但這個唯心,基本上仍建筑在自己這個唯物的軀體上,沒有這個軀體,唯心意識無處依附,所以說又是唯心,又是唯物,又不是唯心又不是唯物,謂之中道。
           
          老師為什么有這些方法呢?他一生都以自身做生命科學的實證,不像一般學者那樣,只研究思想觀念。孔子說“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學了方法還要去實踐,否則只停留在理論階段,就成為口頭禪了。
            
          生命科學是以生命去實踐的事,真是非同小可。記得有一次開會前,人尚未到齊,老師說去睡二十分鐘,我們問他要不要撥個鬧鐘提醒,老師說:
            
          “連這個小事都作不了主,還叫什么功夫!”
           
          老人在睡夢中都可自己作主,醒夢一如,不論是睡是醒,都是清清明明的,聽起來似乎有點不可思議吧!
          
          如果能對自身作主,不論是意識,或色身,也許才算得上莊子所謂的“真人”,佛家所謂的“證悟”,儒家所說的“圣賢”。
          
          初到香港
           
          蔣經國先生過世兩周之后,元月二十六日那天,我在臺北收到老師的傳真:
           
          “雨虹道友如見:
           
          我約于三日后赴港,可能在彼度過舊歷新春,如你能早日成行,或可在港一晤,得以暢敘。臨時或將約包卓立在港會面,但今未作決定耳。專此祝
          
          平安
           
          老拙”
            
          一九八八、元、二十六
          
          老師是元月二十九日從美國啟程的,因為兩地時差,到香港已是三十一日了。照老師傳真所寫,到香港并未計劃久留,但是舊年過后,老師卻計劃暫時留在香港了,從此,再也沒有回到美國。
               
          后來有美方人士又來邀約赴美,但老師總是回答他們說,自己是中國人,在臺灣三十多年,儒釋道三家學術都講過許多次了,對得起臺灣了。美國的朋友當然也是朋友,但總會想到還有十三億自己的同胞,希望能先對他們盡些綿薄之力……
          
          老師傳真中所提到的包卓立(Willam  Bodri)那時正在臺灣,他在康乃爾大學得到碩士學位后,在紐約華爾街任高薪工作,也是那一行中優秀頂尖的人物。但他自來喜愛中華文化,涉獵很多。一個偶然的機緣,聽到了老師的名字,就在周末專程從紐約趕到蘭溪行館,拜訪老師。
            
          當他與老師交談時,是李素美居中充當翻譯。后來包卓立告訴我,當他初次與老師會面時,問老師一些問題,可是李素美剛翻譯了幾句,老師就開始回答了;而李素美才翻譯了幾句老師的回答,他已完全明白了。他與老師彼此不通對方的言語,但卻能互通此的心意。包卓立說,這個感覺很奇妙,于是就立刻辭掉高收入的工作,收拾行囊到臺灣來學中文了。
           
          老師到香港后,包卓立也就到香港相會,后來就在香港工作,一方面研究中國傳統文化。他極擅長收集資料,研究的范圍也很廣,領悟力極強,可能與他在大學研究所時所受的專業訓練有關。
           
          老師初到香港時,下榻于李文家,這時風聞而來的舊識和學生,愈來愈多。舊年過后不久,老師開始尋找新住處,那時香港房屋價錢尚未大漲,李素美先買了麥當勞道一層四臥室供老師使用。這時孫靜源的太太林美年,也到了香港,在同樓買了二十八層一戶,一度也由老師分配暫用。不久,王啟宗到港,記得就是住在二十八層。后來大約過了一年,又都賣掉另遷,孫太太則遷至銅鑼灣。
          
          孫靜源先生,大家都稱他孫老板,原是臺灣國豐實業的董事長。孫家上一代即從事木材業,但到了孫老板經營“國豐”(原名國豐木業),才開創了企業的管理。
           
          記得是一九七0年,孫老板夫婦從日本留學回來,那時孫老板才三十歲出頭,他的叔父孫海先生,買了一個倒閉拍賣的工廠,交給他去動腦筋。那年我們去高雄時,曾到他那里參觀,發現他們夫婦住在工廠的門房,含辛茹苦的在為這個工廠奮斗,準備從事制造夾板外銷。
           
          過了幾年,“國豐”成功了,而且也成為全臺灣外銷第一的工廠,賺了不少外匯。孫老板采用新的經營觀念,接受專家的建議,陳定國博士就是被孫老板羅致的企管專家。
           
          老師在臺灣時,孫老板亦常來聽課,他作事認真,聽課也認真寫筆記。多年后,他讓出國豐,轉向國際投資,加拿大、墨西哥、上海,都有他的事業。
           
          孫老板很重倫理。記得有一次,我們到南投縣水里鄉去拜訪他的叔父孫海先生;那時國豐股票剛上市不久,孫海先生看見我就拉著我去看他的新汽車,他說:“這是靜源買來送我的。國豐辦成功了,他先買了這部進口車給我,后來他自己也買了一部,比送我的這一部稍微差一點。”
           
          這件事雖小,但說明了孫老板是一個恪守分際不僭越的人。事實上,孫家是遵守傳統文化習俗的家庭,孫海先生幼失父母,是由年長二十歲的兄長(孫老板的父親)撫養長大的。后來孫海先生事業雖已發達,但對這個長兄始終尊如父輩,吃飯的時候,一定要等這個兄長坐下,大家才會落座。
            
          孫海自己有五子二女,他對兄長的兒女(孫靜源姐弟)也像自己兒女一樣,他們姐弟與堂兄弟姊妹間,也都相親相愛,在現在的社會中,實不可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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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一九八六年從大陸回臺,本應該受管制兩年不許出境,但第二年蔣經國就宣布開放回大陸探親了。一時許多老兵都紛紛辦手續出臺,先到香港再轉回大陸,社會上也出現了許多新鮮事。
                   
          清明節前,我按照回大陸故鄉的行程,先到香港與老師見了面,將近三年未見,老師依然故我。似乎老師從來沒有情緒不對的時候,就是再大的事情發生,老師仍是安安穩穩的、冷靜和悅的處理。
           
          這使我想起多年前有一次,一鵬(老師在臺灣長子)仍在讀高中的時候,因為年紀輕,有時會發一下脾氣,那天聽見老師對他說:
          
          “一鵬,當你想發脾氣的時候,你就先深呼吸一下,可能氣就消了。”
           
          我猜一鵬聽了這句話,大概氣也消了。
           
          我從大陸回來,又在香港停留幾天,那時老師正在忙著安置新住處,我則住在曉園大姐在九龍塘的房子。晚上要回去,老師還派人送我。有一次是衛夢楷小姐和她的弟弟開車相送,因為走錯了路,還被警察攔下來,開了罰單。
           
          這年九月,我又要有返鄉之旅了,這時林中治跟我聯絡,要與我同行。
           
          我和林中治一同搭機到了香港,李文、祁立曼夫婦來接。林中治住到專為返鄉人居住的小客棧。由于過境赴大陸的人太多,應時而生的是許多家庭型小客棧,因為當時還沒有當天轉機飛大陸的安排。
          
          那時正時興三大件五小件,探親回鄉的人可買幾件,又辦了臺胞證,第二天他直飛老家福清(近福州),我則到北京去。
          
          走前那天晚上,我又去看了老師。碰見南國熙也從美國來了。
            
          這時,老師的家鄉溫州,也接連不斷的來人,除了自己家中親人故舊外,還有沾親帶故,以及八桿子打不著的熱情鄉誼人士。這其中最親的是次子小舜,與老師一別已經四十余年了。他的相貌也頗似老師,是個中醫師。
            
          另外一個是從上海來的王偉國,他的父親是老師的姨表兄,他的姑母就是老師的原配夫人,所以他稱老師為姑父,也可稱表叔。
           
          王偉國是化學工程師,老師開始對上海的化工投資,也因這個晚輩是化學工程師的原故。后來他所負責的聯盈塑料化工廠,經營成功,被列入上海十家民營科技優秀企業之一,受到獎勵。此是后話。
          
          再說到香港老師處眾多的來客中,最積極的是溫州市的一些官員們。李景山處長是陪同小舜一起來港的,同時傳達了溫州劉市長、董書記等,對修建金溫鐵路的期望。
          
          一時之間,吃飯時的餐桌上,也擺出了溫州的魚干,以及道不出名字的海腥味食物。
          
          我三番五次回大陸,是希望將先母的骨灰送回故鄉,與先父一同歸葬祖墳。雖然跑了幾趟,卻因先父是在變局中遭難,堂弟兄親友們都說要先平反才行。但因年代久遠,費了不少事也未辦妥。
           
          過了不久,我從鄭州回到香港,發現老師雖然到香港半年多了,但是美國的事,香港的事,仍陸續在處理。例如老師赴美時,帶去藏書數萬冊,現在又須運到香港。諸如此類的事,外加新增添的大陸的事,不知有多少。
             
          這天孫老板夫婦也來到香港,因為正值持蟹賞菊的深秋,孫老板請大家去吃大閘蟹。老師的故鄉瀕海,習慣海味魚蟹之類。那天是在香港有名的一家潮州餐廳,我也吃了一只大閘蟹。
          
          豈知半夜就鬧肚子,泄瀉不止,以為是食物不潔。次晨電話詢問各人,都平安無恙,證明是自己腸胃不習慣之故,趕緊匆匆回臺北了。

          老古 蘭溪 華僑們
           
          回到臺北不久,陳世志就帶了一包資料來找我,說是老師囑咐他交給我的。
           
          原來是老師十年前所講“顯密圓通修證次第”的一些資料,因為他(陳)想出版,老師就要他交給我整理,同時老師還附了一封信給我。后來這些資料整理出版,就是《如何修證佛法》這本書。
           
          過了沒多久,陳世志就離開了老古公司,一切業務暫時移交給王啟宗先生。這時“老古”面臨了頗大的轉變局面,因為老師不可能即時回臺灣領導,后來幾經研商,就請古國治回來負責,那時他正在保險公司任職。
           
          由于以往的老古公司,在老師主持的時代,延續到陳世志時代,都是以個人為主軸的領導方式,現在這個方式不再適合,便趁機另作人事安排,會計、書庫、業務等,都另聘新人、分工合作,開始建立制度。
          
          我即時聯絡了林中治,請他來負責書庫方面的整頓工作。另請胡傳宗先生,負責會計制度的建立,胡先生原在大企業任會計,因病辭職休養,恰好身體剛剛復元,也算巧合。
           
          我則積極忙著《如何修證佛法》的整理工作,到了八九年五月,終于完工了。
           
          這時老師又打了一個電話給我,要我到華府禪學講堂走一趟。
           
          原來從前所購置的那個教堂,掛起了“禪學講堂”的牌子,在加拿大的三位比丘尼宏忍、永會、圓觀,已來到這里安頓下來。他們也常邀人前來與華僑朋友們結緣。顯明老和尚曾從紐約前來講經,頗為轟動,洪文亮醫師也曾前往講演。
           
          老師在華府時,我始終未曾前往,現在老師回到了遠東,我卻于八九年的九月底,來到了華府地區。
           
          到后第二天,永會師開車陪我到老師曾居住的蘭溪行館,那時有一對云南來的學人胡君夫婦,正借住于此。看到門前的小河小橋,不禁想起來朱博士的種種,更感世事之無常。
           
          在禪學講堂兩個月,適逢洛杉磯大地震,從電視上看得一清二楚,十分驚人。當然也看到了美國處理緊急事件的組織能力,確實是訓練有素,是一個比較有秩序的國家。
           
          但是生活在這里的中國人,總有二等公民的感覺,不管有錢沒錢,你不是他們之中的一個。孔祥熙這個早期中國的大財主,太太又是宋藹齡,他們長期住在美國時,聽說孤獨極了。既富且貴的身段,中國人無人比得上,不能來往;美國的上層又看他們是落魄政客,也不來往,孤獨就在所難免了。
           
          其他的中國人又分為許多種,只有最早期的學人趙元任等的時代,融入美國的學術界高層。而作為華工赴美的廣東華僑及他們的后代,則另成一種團體。二次大戰后赴美的移民及學人,主要是一些知識分子,臺灣發財的企業人士及子女又是一種,加上大陸近年開放赴美的大陸知識分子,也是一種,這些都是中國人的不同群體或類別,是附屬于美國社會的群體,極少能融入美國的主流社會。
           
          記得一九八四年在洛杉磯時,夏先生告訴我,每逢周末,到中國寺廟中吃素齋的年輕人,都有百人以上。
           
          當時我頗為驚奇,為什么信佛教的中國年輕人這么多?豈知并非如此。夏先生說,這些年輕中國留學生,無錢去玩,又思鄉心重,無處可以宣泄情緒,只好到中國寺廟中碰碰中國人,說說中國話,解解他們的寂寞和鄉愁。
            
          這又使我想起,多年前一個美國朋友名叫Palmer的,也曾問我:
           
          “為什么你們中國人永遠是中國人?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不論從英國、法國、北歐、俄國,乃至于南美各國人,一旦到了美國,很快變成美國人,下一代就分不出來了。只有你們中國人,不管到了美國多少代,仍然自成團體,永遠是中國人。”
            
          他這個問題很不容易回答,可能種族是一個問題,歐洲人是高加索人種的白人,而中國人是蒙古種的黃種人,混在一起有非我族類的感覺。但最有關系的還是文化的傳承問題,是人文歷史的因素。
           
          記得牟宗三先生曾說過這樣一段話,大意是人住在美國,聽到說起美國開國大總統華盛頓,或者歷史名人杰弗遜、林肯等,我們只覺得那只是幾個名字,不會有太大的感覺。但是如果提到了姜太公、項羽、諸葛亮,甚至孫悟空,我們馬上感覺到真人真事活在心中。所以,中國人就是中國人。
           
          十二月初,我回到了臺北,《如何修證佛法》已經印好了。
           
          復旦 商務 北大
                     
          到了年底,林中治辭職離開了老古,因為有人請他去講佛法。這時胡先生已離去,后來又找另外會計來接替他的工作。此時,書庫已經整理有了眉目,會計也大致建立了制度。
                     
          這時在香港,來了一個大陸復旦大學哲學系副系主任王雷泉,拜望了老師。具體情況不得而知,只知道由他介紹,復旦大學出版社想出版南老師的《論語別裁》。后來李素美及李傳洪姐弟到了上海,共同協調確定這件事。
                     
          當我知道這事的時候,已是春天三、四月了。那天老師打電話給我,要我去上海處理有關《論語別裁》的一些文字瑣事。
                     
          因為復旦出版社要改成簡體字出版,書中的一些文字,也要轉變成大陸書籍的習慣用語,如“民國”改成“公元”,“水準”改成“水平”以及一些想不到的意識表達等,都可能須略加修改。
                     
          復旦出版社的責任編輯是陳士強,他是哲學碩士,他將擬改的地方傳真到香港給老師審查,這樣作法原已進行了一段時間。后來老師為了省時省事,囑我前往,一次性解決,有問題時立刻相互討論,則比較方便。
                     
          于是我收拾行囊去了上海。
                     
          我與陳士強一同工作了一天,就解決了文字的問題,記得接著要出版的,還有《禪與道概論》,這本書“復旦”出版時,改名為《禪宗與道家》。
                     
          這次在上海,也認識了北京來的一個青年史平(現改名為史原朋),他是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的,那時老師的著作尚未在大陸流行,史平卻獨具信心。
                     
          這年的秋天,我到了北京,順便談到《孟子旁通》、《老子他說》這兩本書的出版。我曾與商務印書館的編輯部門談過,記得是史平陪我同去,“商務印書館”表示有興趣,但要看完全書再定。
                     
          過了幾天,我得到了婉拒的消息。因為那時南老師的書尚未在大陸流傳,我猜想商務印書館是怕銷路有問題,故而不敢嘗試。
                     
          不久我從另外渠道得知,商務印書館把這兩本書送到某大學哲學系一個教授處征詢意見,這位熟悉臺灣的教授加以反對,理由不詳,以致造成商務的婉拒。
                     
          后來我到了香港,曾問老師是否曾與這位教授結怨。老師說他不知道,至于別人為何怨他,則更不知道了。總之,老師并不以為意,一切順其自然而已。后來這兩本書是由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出版的,現已改交復旦出版。
                     
          閆修篆與《易經》
                     
          在我準備去美國的時候,想起了老師講《易經系傳》的錄音記錄,應該找人加以整理出版了,我在所能想到的人士之中,感覺只有閆修篆最為合適。
                     
          閆先生對《易經》很下過功夫,他的著作,是由“五洲”出版的《易經的圖與卦》。他也是河南籍,更是程顥、程頤兩兄弟的小同鄉。又幼讀古書,擅長文字。但他也是一個忙人,因為他是英泰廣告公司董事長,又另有其他工廠企業等,大家都稱他閆董。
                     
          我把講課的錄音帶交給他,請他務必花些時間做這件工作。我當時這樣對他說:
                     
          “你每天上下班從北投家中來回臺北,要在車上兩個多小時,何不利用你在車上的時間,邊聽錄音帶邊記錄下來呢!”
                     
          閆董對老師的事一向熱心,當時也爽快答應了,說“試試看吧!”
                     
          卻不料,才過了幾天,他忽然打電話告訴我,他做不了這個工作,原因是:耳朵上戴著耳機聽錄音帶,眼睛上戴了老花鏡,手上拿著筆,腿上放著筆記本,弄得手忙腳亂,實在不能妥善勝任。所以他說干不了這個差事,并且一定要把錄音帶還給我。
                     
          我當時感覺很泄氣,只好對他說:
                     
          “錄音帶暫時不要還我,因為反正沒有人能接這個工作,也許你可以先聽一段時間再說。”
                     
          既然他并未再堅持退還錄音帶,我又進一步試著說服他,我說:
                     
          “有個電影明星說,她翻譯一本書的時候,困難重重,幾乎做不下去了。后來她忽然想起文殊菩薩是智慧第一,于是就念文殊的咒子,漸漸的心緒定下來,很順利的翻譯好了那本書。”
                     
          閆董在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問道:
                     
          “文殊菩薩的咒子怎么念?”
                     
          我回答說:
                     
          “我也不知道!不過,也許你可以念一個其他你會的咒子,反正是精神集中就行。”
                     
          閆董沒有再堅持,后來他有沒有念咒子,念的什么咒子,我都不知道,只是他工作順利,大約半年多完成了初稿,我又在編輯工作上用了幾個月,一九九一年四月,終于出版了,書名為《易經系傳別講》。
                     
          除了這本書外,閆董在《易經雜說》這本書上,也花了不少功夫。因為這本書是陳世志離開“老古”前所印,當時因時間匆促,校審工作不太完整,所以后來一版、二版,一直到六版,修訂再三,都是閆董獨自擔綱完成的。
                     
          在閆董剛整理好《易經系傳別講》時,古國治又無法繼續負責“老古”了,因為他在保險公司的工作不能辭掉,不能專職在老古。
                     
          這時王啟宗和我想了一個主意,請閆董負責老古的管理工作,因為他當過政治部主任、金門縣長等職務,管理經驗豐富。他自己事業多,雖不能專職,但他可以找合作過的管理人才來負責,他只擔任督導即可。
                     
          此事得到老師的首肯,老師并與他簽約一年,委托他代為管理,就這樣,他的故舊史鶴先生來到了“老古”,擔任經理之職,管理得井井有條,建立了更縝密的制度。一年一年下來,一直維持了八年之久。
                     
          這時我仍負責編務,與閆董每隔一日到“老古”上班協調。王主任因為辦了赴美移民的手續,時常要到美國去,當他在臺灣的時候,也和我們每天下午會面,在“十方”樓頂打太極拳。

          兩個女菩薩
                     
          一九九0年二月十四日,是農歷的除夕,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了。這一晚,溫州發生了一樁大事,老師的百歲高堂老母,吃完了年夜飯后,忽然撤手西歸了。
                     
          這個突然的消息,對老師有多大的沖擊,不得而知,但我們在臺灣的人,卻個個震驚。
                     
          在這個變動的大時代中,母子一別四十余載,老師雖已到港兩三年,也始終并未回鄉探親。現在,母子就此人天永隔,在我們些凡夫俗子看來,真是情何以堪!
                     
          難道老師都不想回去拜見自己的慈母嗎?必定是客觀環境和種種不足向外人道的原因,在困阻著老師的歸鄉路。那絕不是他人所能了解的一種內心煎熬,并且還要承受著種種不孝的呵責。
                     
          還記得十幾年前老師在臺灣的時候,有一天收到家信,說老太太身體欠安,視力也不行了,那時臺灣還沒有開放回大陸探親。
                     
          老師一手拿著信,神情很沉重的說:“恐怕等不到與母親見面了!”
                     
          一個離鄉別井數十載的人,看了家書說出這句話,是何等的悲痛啊!至少我這個旁觀者的心,已陷入了悲痛。我忽然對老師說:
                     
          “老師,您發個愿吧!愿將來有母子團聚的一天。”
                     
          老師淡淡的自言自語道:
                     
          “是啊!發個愿吧!”
                     
          老師到香港后,聽說老太太很盼望兒女能回鄉相聚,但孫子們到香港見過父親后,老太太了解了情況,也就不再巴望著兒女是否回來了。
                     
          密宗黃教創始人宗喀巴大師有一個故事:大師在修道時,他遙遠的故鄉,常有人帶口信來,說他的母親想念他這個出家的兒子,希望他能回家見個面。
                     
          一次,又有鄉人帶來口信,說母親希望他回去見面,要他務必設法回家鄉一趟。
                     
          古時候交通不便,往來費時,這位大師就對來人說:
                     
          “這樣吧!我一時無法回去,待我畫一張我自己的像,請你帶回去交給母親,她老人家看到我的畫像,也就像看到我一樣。”
                     
          這個鄉人無奈,只好把大師的畫像帶回去了。當老人家打開畫像后,畫中的大師竟叫了一聲“媽!”
                     
          老太太高興極了,立刻說:
                     
          “我的兒子成功了,回來不回來都不要緊了。”
                     
          這不過是一則故事,也許他的母親只是想知道兒子的修行究竟如何,故而總托人叫他回家見面。但我卻偶爾會想,為什么老師的母親后來并不再要老師回家見面呢?是老師帶回過一張自己的像,叫過一聲“媽”嗎?抑或是老太太曾神游香港,已與愛子見過了呢?
                     
          老太太仙逝,老師也沒有回鄉,國熙從香港回去奔喪,另外李素美、李傳洪、尹衍梁等好幾批冒著寒冷前往溫州協辦喪事。
                     
          記得衛夢楷也去參加了喪禮。事情過了不久,衛夢楷從香港到臺北來了。人家知道她曾去參加喪禮,就邀請她在十方講堂,向大家報告經過。
                     
          她說得很感人,但最使人感動的部分,是對師母(王翠鳳)的贊美和敬佩。她說:
                     
          “師母是那樣的安詳、守禮、按部就班,看到她的一切,自己真覺得慚愧萬分,我們天天說學佛,連一點師母的坦然無爭的氣度都沒有,真慚愧啊!應該先向師母學做人之道才是啊!”
                     
          衛小姐的這番話,不久,就得到了證實,那是師母到香港的時候。老太太過世時,師母王翠鳳女士已是七十六歲高齡了。在這以前的很多年,她一直都是親自照應婆婆,夜里更是同榻而眠,隨時照顧瑣事。放眼天下,不但這樣的媳婦少見,恐怕這樣的女兒也不多。這個日夜照料婆婆的媳婦,自己也早就是一個老人了啊!
                     
          老太太走了,當年的秋冬之際,老師就辦了手續,邀師母到香港來會面。師母抵達香港的前幾天,我剛好從北京回到香港。記得王啟宗,孫老板的太太林美年等,許多人也正好都到香港來了,大家都企盼著師母的到來。
                     
          師母到港的前一天,我忽然心血來潮,對老師說,我想明天就回臺北,不等著見師母了。老師問我為什么,我說:
                     
          “師母千里迢迢是來與老師相會的,至于是否多看到一個老師的學生,并不重要;況且,師母與老師分別四十多年后相聚。一定有說不完的話,外人越少在場越好。”
                     
          老師首肯了我的意見,所以我就在師母到的那天走了,與師母未曾見面。
                     
          王啟宗辦完了事,不久也回到臺北,向我們仔細述說了師母到港的情況,還照了不少相。師母與老師重逢,老師對她說:
                     
          “過去幾十年辛苦你了。日子不好過,讓你受了許多委曲折磨。”
                     
          老師這樣說,可能是希望她一吐胸中郁積幾十年的苦難,但師母卻回答說:
                     
          “過去的事說它干什么,只管未來吧!”
                     
          這是何等的心胸和度量!一個女人,對于幾十年的苦熬,毫無怨尤,竟然一語帶過,天下有幾個女人能做得到呢!
                     
          老師的學生們熱情的帶著師母去買東西,看電影,甚至到美容院燙了頭發。林美年還要買高跟鞋送給師母,后來老師說師母年紀大了,恐怕不習慣穿高跟鞋,扭了腳反而不好,孫太太這才作罷。
                     
          對于大家的熱情,師母愉快而自然的一一接受,但聽王啟宗說來說去,總使人產生一種感覺,師母是要使大家高興,使事情圓滿。她,永遠扮演著服務別人的角色,一個慈悲喜舍的活菩薩;而周圍的我們,反而成為“本欲度師母,反被師母度”了。
                     
          師母沒有留戀香港,她只住了半個月,就提前又返回故鄉了。五十多年的夫妻,相聚只有兩年,再相逢只有兩周。
                     
          但是她,平靜自在的回去了。她和老師在家鄉的直系子孫,已是四代同堂,她更舍不得長時間離開這些兒孫們。

          金溫鐵路
                     
          由于老師在香港,我又為了出版的事常去大陸,所以我在香港停留的次數就相當頻繁了。漸漸發現,老師對金溫鐵路的修筑的事,已涉入很深。
                     
          自從老師來到了香港,浙江省方面不斷來人磋商金溫鐵路的事,幾乎我每次到港,都會碰見浙江省來的代表,由王偉國陪同。
                     
          我曾遇見過的,前前后后計有浙江副省長柴松岳(現在的省長)、有溫州市長劉錫榮(現在的副省長)、副市長馬云博,主任級的有章華表、陳敬之等,還有許多其他的人,無法一一記住他們的名字。
                     
          而老師這里,也不斷派人前往浙江省,去實地考察具體情況。代表老師去浙江調查或開會的,有彭嘉恒和馬有慧夫婦。馬有慧是澳門的名門小姐,熟悉大陸事務,她與彭嘉恒,都是加拿大學成歸來的會計師。
                     
          另外參加籌劃的,還有一位蔡世亮蔡老板,他是香港實業家,旗下多角經營,在老師那里所吃的水果,多是蔡老板日常供應的。蔡老板更熱心公益,在福建他的故鄉,辦有養老院、孤兒院等。
                     
          另一個就是聯盈公司的總經理李素美以及包卓立,李素美投入的時間精力更多,他們都多次前往浙江,辛勞備嘗。
                     
          在臺灣方面參與籌備策劃的,主要有李傅洪、尹衍梁、陳定國夫婦等,他們也都是企業界及管理組織等方面的有力人士,且個人事業遍及多地。陳定國博士實際上是當時正大集團的執行副總裁。
                     
          這些臺、港雙方的專才,都三番五次的以專業立場,帶領著律師銀行界等,去調查、評估、協商,在老師的領導下,將這個修筑鐵路的計劃努力推動。
                     
          一九九0年二月二十五日,尹衍梁代表老師的聯盈興業公司,到上海與浙江省地方鐵路公司的代表陳同海,簽定了中外合資建設金溫鐵路的協議書,見證人是賈亦斌及丁世祥。賈亦斌是政協委員,民革主席,他和老師是抗戰時期成都中央軍校的舊識,那時老師是政治教官,他們“同在軍官教育隊工作,彼此很談得來……”(賈著《半生風雨錄》)。
                     
          接著是彭嘉恒及馬有慧二位會計師,深入研究評估具體的問題,即資本額、貸款問題、經營權、外匯平衡等等,并向老師提出書面具體報告。
                     
          但是這個合資修筑金溫鐵路的計劃,經過復雜的作業程序,耗費了將近兩年的時光,直到一九九一年底才得到國務院的批準。而在這兩年之間,浙江省的領導已經更換,原來的溫州市長劉錫榮已調離溫州市,繼任的市長為陳文憲,市委書記為孔祥有。
                     
          新的溫州領導,對鐵路的修建,亦極有熱忱,上任后曾致函老師:
                     
          尊敬的南懷瑾先生:
                     
          為了不辜負浙西南人民的期望,不辜負先生愛國愛鄉的赤誠之心,我們將建設金溫鐵路作為自己上任以來的頭等大事,全力以赴的做好金溫鐵路建設的一切準備工作,不遺余力地推進鐵路建設各項工作的順利進行,努力促使金溫鐵路的宏偉藍圖在“八五”前期獲得實現。
                     
          我們殷切期望南老先生方便的時候,撥冗蒞溫考察、指導我市的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我等將竭誠歡迎!
                     
          溫州市委書記 孔祥有
                     
          溫州市長 陳文憲
                     
          一九九一年八月五日
                     
          合約的正式簽定,是在一九九二年一月二十六日,浙江省地方鐵路公司是由楊國章經理簽字,確認見證人為省長柴松岳。香港聯盈公司則由李素美總經理簽字,確認見證人為南懷瑾。
                     
          在雙方會商討論的時候,老師曾說了一段話,其中有一段是:
                     
          我一生說出的話,一定做到,我做一件事,只問它應不應該做,該做的,我一定去做。這條鐵路大家企望了八十年,修了七次都沒有成功,今天我就決定一定要修,不是為我,是為了要開啟一個大例子,中國政府的公共建設可以和外資合作。因為不如此,不能加速國內的公共建設。所以我們不去打開這個關閉的大門,那么幾十年都不會有人打開這個大門的。但是如果我們打開了這個大門,以后的人就好走了,政府也就會更改法律,就不會這么批來批去了。創造一個新境界,領導這個時代在變的人,永遠是辛勞的。我希望大家知道我的想法,我的目的,不是在投資,我是在做一個笨人而已。你們說什么臺商,就是不懂得宣傳,我明明是外資、港資,總要加上一點政治色彩。你們知道,修這條鐵路,既不是政治目的,也不是經濟目的,只是開啟一個例子。你們看,送錢去,都得等三年來來往往的批文,這個大門,我們不去打開,誰愿意去做呢?
                     
          簽字后不久,我剛好到了香港,晚飯后與包卓立聊天,他向我透露了一些消息。據他所說,金溫鐵路經過評估,從商業角度上說,絕對不能投資,但老師卻決心要做這件事。
                     
          最有意思的是,老師對做成一件事的看法與胸懷,顯然與眾不同。當有經驗的人提醒老師,如將資金一旦匯入,大陸辦事的習慣,都會又買汽車,又買裝備,先花一大堆錢給個人方便……
                     
          老師卻說:
                     
          “譬如我匯進去一百萬,他們就算浪費了八十萬,總會用二十萬修鐵路吧!一旦開始修鐵路,就不能停止,就會修下去了……”
                     
          老師這個大膽的做法確實非比尋常。當我走筆至此的時候,謝天謝地鐵路已經修好通車了。但是其中的苦太難描述,從九二年正式開工,到九七年四月全線通車,老師所寫給有關各方的信函,竟有一百多萬字之多。這不是金錢的問題,一件事的成功,靠各方力量的配合。中國人本位主義濃厚,要把這些本位主義都捏合一起,往往是最困難的一項工程。
                     
          候承業博士是一九九三年七月起參與金溫鐵路部分工作的,常常往來于美國、香港、浙江省之間。
                     
          記得老師說過,對大陸投資,必須具備四項理念和認識:“共產主義的理想,社會主義的福利,資本主義的經營,中國文化的精神”。照金溫鐵路修筑的艱困過程來說,恐怕還要另加第五項,那就是超人的無私奉獻和無限廣闊的胸懷。
                     
          這件長達十年的事,需要驚人的耐力和絕對冷靜客觀的頭腦。兩岸三地以及美國,常聽到有關老師與金溫鐵路的閑言閑語,但老師一概置之不理。甚至老師還說,一個人要做事,背后一定會有人批評,只有忍辱,就是俗語所說做事要“忍辱負重”。一般人都能負重,但不容易忍辱,不能忍辱就會功虧一潰。
                     
          鐵路修好了,老師還路于民,鐵路沿線的一切利益都不染指,干凈利落的寫下句點。

          廈門之行
                     
          福建省廈門有一個南普陀,是一座寺院。因為浙江省有個普陀山,廈門在浙江之南,故名南普陀。
                     
          浙江的普陀山,是佛教四大名山之一,傳說為觀音菩薩的道場,有許多傳奇的事跡。
                     
          南普陀座落廈門,也是頗有名氣的道場,還辦有閩南佛學院。改革開放之后,由于歷史因素及地利之便,與臺灣民間往來密切,香火也較內地為盛。故爾內地許多出家人,多向這里流動,一時之間,這個只能容納兩百人的寺院,出家眾竟達四百人之多。
                     
          大約是一九九一年的時候,郭姮妟(沙彌)和母親李素美女士到廈門時,曾到南普陀參觀,與住持妙湛老和尚見了面。
                     
          這位老和尚已經八十多歲了,東北籍,是一個修行嚴謹的出家人。他對來客說,此生有兩大愿望,其一是修建一個禪堂,其二是想舉辦一次“禪七”。
                     
          郭姮妟被和尚的真情所動,當時就承擔了這樁事,向母親、舅舅及老師化募,終于促成了這座禪堂的興建。
                     
          老和尚后來數度前往香港與老師會面,相聚有緣,我也曾兩次在香港遇見老和尚。
                     
          老師接著陸續有些計劃,支持寺院與廈門大學合作,培植僧侶的學養,提升他們的水平,以利宏法及修持。
                     
          老師常對出家人說,現在的社會,在家修行的人很多,你們出家人會的(包括唱念敲打),在家人都會。但是在家人會的,你們出家人不一定會。這樣一比,出家人就矮了半截,如何說法?如何度人呢?所以要趕快迎頭趕上。老師在上海也曾支持這樣一個計劃,是與復旦大學合作,由王雷泉教授主持,培訓各地選的僧眾。
                     
          妙湛老和尚與老師很投契,老師的高堂慈母之喪,老和尚也曾派人前往主持誦經法會。
                     
          廈門大學與南普陀制定了合作計劃,后來又延伸到更多項的計劃。廈大成立了海外中醫科及針灸科,中醫是學習兩年,針灸是三個月。老師鼓勵許多臺港的青年前往受訓。臺灣的出家人去學習的更多,如宏忍、法光、親證、圓觀、禪定等,還有美國小姐紀雅云(P.Gia50mmasi),另外李淑君、吳美珍(陳定國夫人)、謝錦揚、陳照鳳、吳振鵬、林世光、曾湘如等都曾前去學習。其中香港的林世光,又多次再進修,后來便一直在香港開業。
                     
          曾湘如女士原為勞政武先生的《龍旗》雜志編輯,一九九三年南老師囑勞君停辦雜志,后在廣東開平辟建“鳳儀實驗觀光農場”,由曾湘如主持,老師頗為鼓勵,答應擔任名譽董事長。曾女士隨即又前往廈大學習中醫及針灸,成績很好,九六年底又回廈大實習,辛勞引發舊疾,回臺不久就去世了,實在可惜。
                     
          最有意思的是,臺灣長庚醫院腦神經內科主任朱乃欣醫師,也曾前往學習。朱醫師在美國密西根醫學院時,與陳定國博士比鄰而居,成為好友。他本來在美國醫院當醫師,在這一行十分杰出,常代表美國到各國參加醫學會議。后來被王永慶堅邀回臺,負責長庚醫院腦神經內科。有一次他與陳定國博士一同來港,老師就勸他再學一些中醫的知識,可補助醫療,他果然安排時間也到廈大去上中醫課了。他虛心好學,精神可佩。
                     
          朱醫師更擅長散文,隨手寫來,溫馨感人。他經常為報紙雜志寫文章,有醫學知識的,有抒情的,極受讀者歡迎。他也曾為《人文世界》寫過文章,并出版有《認識腦保護腦開發腦》等書。
                     
          話題再轉回南普陀,郭姮妟所首倡建造的禪堂,蓋了兩三年,終于完工了,聽說過程也頗曲折困難。一九九三年冬將完工時,妙老又來到了香港。
                     
          這次老和尚前來,是專程邀請老師以貴賓身份,參加這個新禪堂落成典禮。并請老師主持新禪堂第一次禪七。
                     
          妙老認為,新建禪堂當然要舉辦禪七,由老師主七才是最圓滿的。
                     
          但老師辭謝不去,要他另請高明。妙老在來港之前,已經幾次在電話中邀請老師了,因為老師不答應,他只好親自前來,表達誠意。就這樣,來來往往,很折騰了一段時間,最后抵擋不住老和尚為大眾求法的愿力和誠意,老師終于答應了。
                     
          這時宏忍、法光、親證、德修、日鴻等幾位比丘尼,仍在廈大學習,她們從前都是“十方書院”的學生,現在就近都參與了準備和協調的工作。時間仍按照老師的老習慣,定在農歷正月初二開始。
                     
          當我們在臺灣知道的時候,已大致籌備好了,因為要去的人很多,又逢過年長假期,故爾機票難訂,要等候補機位,老師在電話中對我說:
                     
          “你可以先到北京,再由北京搭機去廈門。”
                     
          我很奇怪,為什么要繞那么遠呢?老師說因為從香港去廈門的機位都沒有了,但從北京去廈門仍有。幸好我有一個親戚在華航,所以就由他幫忙,經由香港陳勛偉先生,解決了機位,于除夕前一日先到香港。
                     
          老師則在除夕當天,由吳振鵬陪同,先到廈門去了。老師囑咐國熙代他作主人,陪大家吃年夜飯,飯后還要遵循老傳統,擲骰子玩賭錢游戲。
                     
          當晚與陳定國夫婦、勞政武一家五口、謝錦揚、歐陽哲、曾湘如還有國熙的準新娘何碧媚等一同吃年夜飯,擲骰子。押注只有一元、五元等小數目,結果我是大贏家,只可惜不在美國的賭城,否則就贏得多了。
                     
          我本來不想去廈門占位子的,因為以往老師在臺灣的時候,跟著打禪七也有不少次了,我對老師說:“打死也悟不了啦,不如把位子讓給年輕人。”但聽說這次人數太多,老師的題目是“生命科學的研究與實踐”,由于科學的進步,科學界也涉入生命多邊的研究。
                     
          記得三十年前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已有夢境研究室,其他如進入禪定時的腦部及生命現象的變化,也都在科學界展開研究。近年來全世界更對死亡的研究不遺余力,美國有些大學還開設了死亡學研究的課程。
                     
          禪堂和妙老
                     
          到了廈門才知道規模之龐大,竟有七百人之多,臨時趕來旁聽的,也有不少。禪堂只能容下半數,其余的一半,只能坐在樓上講堂,借著閉路電視,聽老師說話,并觀看禪堂的活動。
                     
          寺院里的出家眾,只選出了部分人參加,多數的都在后勤崗位擔任支援的工作,如做飯,準備茶水,清潔工作等,他們十分辛勞。如按照佛門的說法,這些服務的人,都是護法,功德無量。
                     
          參加的人,從美國、法國、香港、加拿大、臺灣分道而來,但最多的仍屬大陸同胞。小舜和幾位溫州的人士一起來到,也有從各地寺院來的老修行,及不少老居士。
                     
          最難得的是四川來的幾位,其中有維摩精舍從學過袁煥仙太老師的門人們。另有秦敏初女士,她的母親是張懷恕,一九四五年時,老師曾在五通橋張懷恕家中閉關。
                     
          另外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和尚,是峨嵋山的通永法師。他是老師在峨嵋山閉關時的護關兄弟,與老師的情誼非比尋常。他們與老師分手整整半個世紀,此次再相逢,在這種場合,更別具意義。
                     
          通永老和尚極富幽默感,也可以說是禪機。有一天在晚會心得討論時,他發言了,他用濃重的四川口音對老師說:
                     
          “我很想看到你抓幾條魚出來,給我們大家看看才痛快。”意思是說想看到幾個當下開悟的人。
                     
          老師笑了,回答他說:
                     
          “我也想啊!可是這些魚都很滑,抓不住啊!”
                     
          這次共有三名醫生參加:香港的黃昌發醫師、臺灣洪文亮醫生,及朱乃欣醫師,他們都從生理學和醫學的角度,解答了不少疑問,這些問題多數都與修持引起的身心變化有關。
                     
          七日之中,仍由李淑君及古國治寫黑板。
                     
          廈門是個好地方,我們這些人,被安排在廈大為海外僑生住宿的公寓中,那時公寓剛落成不久。從臥室窗子往外看去,就是大海了,每晨起來看到海面上漁船點點,令人心曠神怡。
                     
          七天結束后,許多人紛紛安排回程,臨行的前一天,飯后回宿舍時,在電梯中遇見小舜,他與另一個溫州記者朋友過來談天。小舜說,他曾與母親、哥哥到過臺灣,那時老師住在基隆,所以他在基隆的戶政事務所還有戶籍呢。說起來又是四十多年以前的事了。
                     
          廈門七日的盛會是一九九四年的二月,后來這一年及第二年(一九九五),妙老也到香港來過,因為南普陀不斷舉辦社會福利事業、救孤、賑災、義診、發揮大乘的濟世精神。
                     
          九五年十一月七日,妙老又來到香港,這次是要再度邀請老師到廈門講演。
                     
          但是,老師沒有說去或是不去,只轉移了話題,勸妙老把寺務移交,一切放下。
                     
          那天大陸民政部副部長閻明復正好來訪,老師介紹他們相識,希望大陸政府善用宗教的力量,輔導宗教界走入社會,致力社會福利工作,發揮潛移默化的作用。因為閻明復主持的民政部門,正是負責社會福利救苦扶孤等項工作的。
                     
          一周后,妙老返回廈門,再過一周,卻傳來他得病的消息。
                     
          十二月初妙老住進了北京醫院,診斷結果證實是癌癥。但妙老拒絕開刀,也拒絕化學治療,他堅持要回到南普陀,順應自然,迎接一切。
                     
          閻明復在十二月中旬到醫院探望妙老,但妙老只寫了幾個字給他:
                     
          “毋忘世上苦人多。”
                     
          妙老十七日回到了南普陀他的方丈室,次日晚上,弟子打電話給南老師,請和老和尚說幾句話,這是最后的話別。翌日中午,妙老右脅吉祥臥,安祥的,尊嚴的,平靜的去了。
                     
          南老師的挽聯,評價了妙老此生的行持:
                     
          處變不驚 數十載密行止觀
                     
          悲愿主普陀 誰說蜀流無大德
                     
          臨危不亂 三星期隨時通話
                     
          堅持歸丈室 果知定慧有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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