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言：‘膽欲大而心欲小。’膽大者，謂其有擔(dān)當也。心小者，謂其有裁酌也。擔(dān)當，故千萬人吾往。裁酌，故臨事而懼，好謀而成。此正論也。至于僧，則反是，吾謂心欲大而膽欲小。心大，故帡包十界，荷負萬靈，而弘度無盡。膽小，故三千威儀、八萬細行，持之無敢慢。今初學(xué)稍明敏者，近蔑時輩，遠輕昔人，藐視清規(guī)，鄙薄凈土，膽則大矣！鞠其真實處，則唯知有己，不知有人，唯知保養(yǎng)顧愛其撮爾之血肉身，不知恢復(fù)充滿其廣大之法界量，心則小矣！或曰：‘黃檗號粗行沙門，非膽大之謂乎？’噫！拙于畫虎者，不成虎而類狗；爾所謂膽大者，吾恐不成粗行沙門而成無賴僧也。可弗慎歟？！
［注釋］
擔(dān)當：即擔(dān)負、承當。常用于艱巨的任務(wù)。
裁酌：細密地籌量考慮。
千萬人吾往：出《孟子·公孫丑上》：吾嘗聞大勇于運動會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意思是說：我曾經(jīng)聽老師孔子說過最大的勇氣是這樣的：自我反省之后，知道自己的行為不正時，即使對方是一個身分低下的人我也會畏懼；但反省之后確知自己的行為很正時，即使對方有千萬人我也能勇往邁進。
臨事而懼，好謀而成；出《論語·述而》。意思是產(chǎn)：面臨一件大事時，應(yīng)該以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謹慎態(tài)度處理；凡事應(yīng)當預(yù)先謀定了，然后按照計劃一步步去完成。
帡：引申為覆庇的意思。
十界：佛、菩薩、緣覺、聲聞；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前四為圣法界，后六為六凡法界。
萬靈：統(tǒng)指一切眾生。
三千威儀、八萬細行：三千、八萬皆是用以形容數(shù)目之多。謂菩薩比丘除了三聚凈戒之外，還應(yīng)護持許多微細的行儀。
蔑、輕、藐視、鄙薄：此四語皆含有輕慢、看不起的意思。
鞠：通鞫。查問的意思。
黃檗：唐希運禪師。幼于福建黃檗山出家。參江西百丈山懷海禪師而得道。后居洪州大安寺。師酷愛舊山，因以黃檗名之。
［譯文］
古人說：“膽要大而心要小。”膽大，是說有擔(dān)當偉大事業(yè)的勇氣；心小，是說能審慎地思慮問題。因為敢擔(dān)當，所以縱有千萬人仍阻擋不了我前進；因為能審慎，所以遇事而時存恐懼之心，凡事必預(yù)先謀定好了，然后計劃去完成。這種主張原是很正確的。
至于出家修道的人，則須與此相反。我認為應(yīng)該心要大而膽要小。因為惟其心大，方能包容十界，而以大弘誓愿擔(dān)負化度無盡眾生；惟其膽小，對于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始能嚴謹護持，不敢絲毫輕忽。
今初學(xué)的人稍有點小聰明，不但看不起同時代的人，而且鄙薄凈土。論其膽果然是大，但考查他的內(nèi)心深處，則只知有自己，不知有他人；只知保養(yǎng)愛護自己的一具血肉身。而不知恢擴充滿自己的廣大法界量，這樣的心未免太小了。
或許有人說：“黃劈禪師號稱粗行沙門，難道不是說他膽大嗎？”咦！不會畫虎的人，畫虎不成反而像狗。你所說的膽大。我怕有人學(xué)不成粗行沙門，反而成了無賴僧。不可不慎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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