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大師張大千(1899—1983),四川內江人。他的大作常以“大千居士”落款,說明他與佛教頗有因緣。他原名張正權,先后在松江禪定寺、寧波觀宗寺、杭州靈隱寺做過一百天和尚。“大千”大名還是松江禪定寺逸琳法師為他取的法號。
“大千”常與“世界”連在一起,形容豐富多彩的人情世態。在佛門典故中,大千世界則是“三千大千世界”的簡稱,以須彌山為中心,以鐵圍山為外廊,在同一日月照耀下的一個空間,稱為一個小世界。其間有四大部洲,洲與洲之間山海回環。積一千個小世界稱為“小千世界”,積一千個“小千世界”稱為“中千世界”,積一千個“中千世界”稱為“大千世界”,以三積千故,名三千大千世界。根據“三積千”計算,可知一個“大千世界”包括十億個世界,說明空間與時間是無限的。張大千非常喜愛逸琳法師為他取的法號,以后一直以法號“大千”行世,這一法號形容他的畫作也非常合適,堪稱氣象萬千。張大千晚年移居臺灣時,曾口述過《做和尚的一百天》,記述他先后在松江禪定寺、寧波觀宗寺、杭州靈隱寺做過一百天和尚,這一軼事鮮為人知。張大千一家信奉天主教,他卻對佛教感興趣。1920年,二十一歲的張大千從日本回國,因從小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不幸早夭,心情郁悶,背著家里出走做和尚。他先到松江禪定寺,主持方丈逸琳法師對他很器重,為他取了法名,并削了發,但尚未受戒。當時佛門中聲望最高的是寧波觀宗寺的諦閑老法師。張大千又慕名募化趕到寧波求見諦閑法師。觀宗寺負責接待的知客僧把他當成野和尚閉門不納。張大千并不死心,他在客棧給諦閑法師寫信。其時諦閑法師正在閉門,很少會客,看到張大千的書信龍飛鳳舞,頗有書法功底,字里行間飄逸著靈性,偏愛有加,很快與他安排見面,兩人談經論道,頗為投機。
住了一段時間,法師決定臘月初九舉行剃度儀式,要為張大千受戒。張大千凡心未滅,想當和尚卻不愿受戒,便與法師辯論。他引經據典,說佛教原本無此規矩,從印度傳入中國初期,也不興燒戒,燒戒是梁武帝創造的。梁武帝信奉佛教后,大赦天下死囚。赦了罪犯又怕他們作惡,便想出燒戒,以戒代刑。張大千認為自己不是囚犯,不要燒戒,這樣也不違反教規。諦閑法師則以為身在中國就必須遵奉中國佛門規矩,并譬喻說,信徒如野馬,燒戒如籠頭,野馬上了籠頭,才會變成良駒。張大千說自己是不需籠頭的良駒。這說明他對佛教歷史很有研究。臘月初七辯論了一夜,法師說張大千強詞奪理,結論還是燒戒。到了初八日,張大千想到明天就要燒戒,越想越怕,便與諦閑法師不辭而別,悄悄溜出了觀宗寺。觀宗寺遺址現在寧波市委黨校附近。
從觀宗寺出逃,張大千并不想還俗,又到杭州靈隱寺大約住了兩個月。后來他聽從朋友勸告去了上海,不料卻是一個圈套,一下火車便被等在那里的二哥押回四川內江老家,在母兄之命下訂親完婚。張大千從家中出走到押回老家剛好一百天,和尚未做成,他最大的收獲是逸琳法師為他取了一個響亮而又大氣的大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