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歷與出生
佛陀的生活經歷是他的學說背景的一部分。早期三藏并未包括其生平歷史的任何全面記載 ,雖然佛經的緣起部分介紹講經說法的環境細節時,偶然也有些類似傳記性的敘述。經藏是佛陀一生無數次講道的紀錄。律藏是成道后創立僧團以及在他監督下逐漸發展(尤其是關于組織紀律)的紀錄。惟有本母或阿毗達磨沒有說明發布的時間地點和在場人物,全是教義理論的單純陳述(我們可以忽略后期注疏關于論藏發表情況的偽造記載)。因此經文律文可以供給傳記材料。雖然有些屬于成道后不久之事,有些是入涅槃之前的情況,而極大部分無連續性,沒有指出其他事件在兩者之間的漫長歲月中發生于何時。簡言之,教義理論是關注中心,是教義理論決定經文的安排,而宣教者無關。
在極少數幾本早期經文中說到佛陀為其徒眾講成道之前的生活,經及如何悟道。(有些敘事段落涉及從前生活,留待下章討論。)
這一章我們將從這些零散的敘事中檢查出佛陀生活最古老可靠的記載。佛陀生活顯然對早期佛教教義是不太相干的,沒有引起三藏編者的重視,他們只是盡量仔細記下導師的言詞就滿意了,一旦佛不在世時這些言詞即將是他們的導師。然而后來對發現教理創立教團者的卓越人格在佛教徒中逐漸發生興趣。如是更詳盡的敘事文字遂在流行經典和變化多端的傳說中精心編造出來。由此產生的有教誨意義的傳奇故事將在另一章處理(第九章)
對于涅槃的精確年代曾有過長期爭論。柏利奧和埃吉蒙特從從兩個方面的研究得出紀元前486年這個日期,在筆者看來是確定不移的,現在采用作為全部編年的基礎。在一本有幾個部派都承認的早期經典中,佛陀聲稱他二十九歲出家,那是五十年以前的事情。這是涅槃以前不久,也許就是臨終之日所說的。由此可知佛陀亨年當在七十九歲以上,較后期的傳說,佛入涅槃正當八十之年的滿數。有某種理由懷疑這個八十的數字,因為難于與婆羅門教關于佛陀同代人摩揭陀國王頻毗娑羅的傳統歷史相調和。也許要減少二十年之多,才是精確的數字,但是決定這個問題所需要的研究關系太復雜了,必須留待將來的年代學專家去解決。對于我們,這個問題并無根本重要性:它影響到誕生出家和成道的日期,但與本書所涉及的其他問題無關。所以我們暫時決定以公元前566年作為誕生之年,以公元前537年作為出家之年。后來的傳說,顯然并非出于很早的經典,將悟道時間置于出家六年之后,因之暫定為公元前531年。
佛陀,勿寧說是他日將證圣成佛的菩薩,誕生于釋迦共和國,這是位于今天尼泊爾境內接近印度邊界一個小國家迦比羅衛所屬的一個城邦。在一本也許不屬于最早三藏的上座部古老經典中,未來的佛陀初次謁見頻毗娑羅王時,自稱橋薩羅國人,暗示釋迦族當時臣屬于北印度另一個強盛王國,但是本身內部制度是民主共和的。未來的佛陀生于一個貴族(武士)的豪富家庭。在一部早期經典中。他告訴一位游行沙門,他的青年時隱時期,生活奢侈,極盡聲色之娛。有宮殿三所,三季(雨季,冬季,夏季)輪換居住。我們須注意,此乃當日富裕者無論武士或商人習以為常的奢侈情況。
出家與成道
在同一經中,佛陀繼述:“雨季四月,吾于雨殿,足不下廊,享盡人間奇妙音樂。爾后有悟,如其自性,識歡樂之生起,寂滅,享受,及其不利之處。如是放棄欲望,摒除渴求,乃得生而無欲,內心安寧。但見營營眾生,縱情歡樂,為欲望所腐蝕,為愛欲而煩惱,如溺如焚,不能自拔。我則有異于是,置身其中,不復知其樂趣。然則,其故何在?目犍尼延(游行沙門之名),如我之喜悅,今所具有者,非感官聲色之樂,非有漏法,甚且超越天上幸福。我今享有此樂,于一切世間歡樂,全無所慕。“
在另一本經文中,佛陀把他的故事繼續往下講,語其徒眾日:“諸比丘眾,我成道前,尚無正覺,乃一迷途眾生,既具生法(意即出生為眾生相之法則),我所求者,即為生法:既具老法,我所求者,即為老法:既具病法。。。。。。。。。。(經文繼續講死,苦,染等法,都是他所追求的。接著說)。。。。。。。。。若我有生法,已睹生之無益,我所求者,即為無生,脫樂欲之纏縛,入無上寂滅。(經文繼敘無老,入無老之寂滅。以及無病,無死,無苦,無染等無上寂滅。接著說)。。。。。。爾時,諸比丘眾,吾尚孩提,黑發覆額,當生命之初階,年華正茂。父母啼泣,淚流滿頰,我竟辭家,不顧而去,雉除須發,身著緇衣(當時游行沙門所著)從此遂為出家之人。“
“如時周游尋訪,期獲善道,達無上清凈妙境,得遇阿羅陀迦蘭。。。。。。。“阿羅陀為一沙門師,日后的佛陀要求按照阿羅陀的教義和教規過梵行生活(即獨身生活)。阿羅陀接受了,從此佛陀學習阿羅陀的理論,但非單純的信仰,而是親身體驗,欲以證實其真實性。這種教義主張通過一系列禪定功夫,達到”無所有處“,即是意識上一切空無所有,進入甚深的靜慮狀態。佛陀在這里說明”信,勤,念,定,智“并非阿羅陀所獨有,也是屬于他的,他自己也獲得了這一些(在另外的地方又稱之為”根,“”力“),并非完全依靠他的老師的成就。不久他達到了阿羅陀所教導的一切,使后者大為嘆服,建議合作領導他的沙門團體。然而佛陀不滿足于這種學說,反而退出了:”此道不能致余于無念,無受,離執,離縛,清凈,圓智,證道,解脫(即泥洹或涅槃)之境,不過轉生無所有處天(應理解為思想意識的一種高層次的水平)。。。。。。。。
仍未成道的佛陀如是去找另一位沙門師郁陀蘭子,結果也一樣,只是郁陀蘭子的教義可以更進一步達到非想非非想處天,思想意識轉生的一種更高層次的水平。他仍不滿足而退出。
“諸比丘眾,我所求者,乃至善之道,可達無上比清凈妙境。遂向摩揭陀進發,及時到達優頻婆(亦稱苦行林或木瓜林)駐軍城鎮不遠之處,見一勝地,河水澄澈,林木幽深,沙岸平鋪,近有牧村。余以其景物宜人,堪作苦行之地(沙門修行和靜坐思維的一種方式)。。。。。。。
在繼續介紹這段經文的敘述之前我們可以參考另一本早期經典,其中佛陀回憶成道不久前在森林中的生活,也描寫了這一事件:‘荒林叢莽之間,陵巒僻遠,豈適宜于居處?寂寞難堪,孤身可畏。仿佛樹妖林怪,竊去比丘心識,使之不得入定。“他繼續講述那些沙門婆羅門身口意業不純凈者,招來恐怖心里與可怖之物,兩者都是壞事。(上座部注釋可怖之物的意義:如果他們傷害過別人,受害者可能追跡而來,圖謀殺害。)然而佛陀本身純潔,居荒林中亦覺安全。這段經文繼續談到游方僧人處森林中必須具有的性格特征,如果他能成功地集中思想作為修為禪定的基礎的話。所有這一些構成佛法言教的一部分,但不必在這里討論,這里我們關心的是收集傳記性的材料。
晚間習禪————佛陀說他在這段時期所進行的修練功夫————尤其叫人毛發豎立,非常可怕:群獸奔來,一只孔雀折斷樹枝,風吹落葉颯颯作響。他決心驅除此時圍困他的恐怖心里:如果恐怖生起時他正在來回踱步,他就繼續來回跨步,直至恐怖已經驅除:如果原是站著不動,或者坐了下來,他就繼續維持原姿勢,直至恐怖業已掃除。然后“開始努力,排除障礙,專心鎮定,不起紛擾,平息身心,不使激蕩,集中思緒,注于一點。“他的心念逐漸脫離一切執著煩惱,順次經歷”禪 那“四階段,達到無所謂樂與不樂的絕對清凈境界。即在當晚,他集中思想,作最大的精神努力,于初夜中夜后夜分別獲得了三明,即三種科學知識:他憶起了前世生活,懂得了眾生按照他們的行為而輪回,惡行獲惡報,善行得善果。最后他發現了”四諦“,這是佛法的根本理論,是有漏勢力如何滅盡的知識。有漏勢力(包括愛欲,生存欲望,無明愚昧)使眾生墮入輪回,明白了一個人的漏法可盡,他就明白了一個人不復投生,他就解脫了,自由了,這一知識,佛陀得之于當晚。同時四圣諦就構成了證覺成道的根本內容。因為他發現了四諦,從此以后他就被稱為”佛陀“,意即獲得正覺者(雖然此段經文中并未說到)。他如實理解四諦的性質:(一)苦————人生之不幸:(二)集————前者之來源:(三)滅————苦可以消滅的道理:(四)道——如何滅苦的途徑。
以上是另一本經文描寫修行的最后努力,佛陀由此而悟道。而我們在前面所引那段經文已敘至佛陀接近優盧頻婆發現一勝地,接著以另一種說法描述佛陀如何成道:‘我既具有生法,因睹生法之無益,我所求者,厥為無生,脫樂欲之纏縛,入無上之寂滅,遂得無生無縛無上之寂滅。。。。(繼敘滅老,滅病,滅死,滅苦,滅一切有漏法等成就。)“忽然正見升起,大澈大悟:吾已解脫,此乃最后生期,更無重生。“此處著重生涅槃寂滅,未談正覺悟道,但經文繼敘:
“如是思惟,吾所得道,玄妙精微,淵深難解,非一切知見所能推演,唯圣者得以見之。然此造化世間,樂于有家,亦一家之所喜,而望為家。于此造化所生這物,樂于有家亦一家之所喜,而望為家者,此事甚深難解。此事者何,即因果相續,或因緣緣起之法也(或者可以說是條件生成原理,意謂此一事物為另一事物所產生所制約,即所謂十二因緣者)。復有一事甚深難解,消行向(行向概念以后詳細討論),免執著,息欲求,離煩惱,擇滅,無為,等等是也。我欲講解其中妙理,恐聞者不能領會,豈非擾攘徒勞?“
這些經文表示,所悟之道,從一種觀點說,包括了“三明“,即理解輪回的由來,關于輪回機制的四諦,以及結束一個人墮入輪回的影響勢力。從另一觀點說,所獲正覺,即是消滅了生老病死等等,使釋迦成佛入涅槃的道理。再深入一步考查佛陀如何成道,由成道而發現的教理,以及三明的內容,照經文所說,它們即是關于因緣,緣起,清凈,寂滅的學說。緣起和寂滅,事實上即四諦中二三兩諦:因緣緣起學說即集諦的擴展,詳論苦等如何生起:如果除去因緣條件,其果不生,必然歸于寂滅,此即滅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