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傳承二千多年以來,寫下許多藝術、文化、翻譯、哲學上的輝煌歷史,其中的佛門倫理師弟之道依止師父與受法徒弟間無可替代的僧倫關系,更值得發揚光大。 佛門自古有“三分師徒,七分道友”的見地,站在為師者的立場,心中時時以徒弟為道友,以開通開明的教育方式,令法徒在師者啟發之下,有更多自我啟悟與開創的空間,站在為徒者立場,不只奉行“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美德,尤其在禪門中,往往受到一句一字的點撥,則慧命重生,人生改觀。例如百丈之于老狐,以不“昧”因果一字,使其得以超度五百年來的疑惑。現代寺院道場,師父不只為師,而且內以佛法長養徒眾慧命,外以道場資用養徒色身,令其勤學向上,弘法利生,使無后顧之憂,更加不易。 中國號稱禮儀之邦,師弟之間如何相處?韓愈曾說:“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這是師者的天職,而身為弟子的,也將“尊師重道”視為本分事。然而,佛陀卻有更深入的開示,如《四分律》云:“和尚看弟子,當如兒意;弟子看和尚,當如父意。展轉相敬,重相瞻視,如是正法便得久住。”佛門的師弟之道,時而如和風,輕拂萬物,菩提生機處處;時而如霜雪,嚴蓋無明,使煩惱叢生無門。佛陀在《阿難問事佛吉兇經》說到:“師弟之義,義感自然,當相信厚,視彼若己;己所不行,勿施于人。弘崇禮律,訓之以道,和順忠節,不相怨訟。弟之與師,二義真誠:師當如師,弟子當如弟子,勿相誹謗,慎莫含毒,小怨成大,還自燒身。” 佛陀不僅以言教課徒,更以身行示范,例如:佛陀在定中見一老比丘患病,前往探視,并親自為其洗滌病體。賢提國上下對佛陀的慈悲無不感動;出生首陀羅族的優婆離,為佛陀理發時,經由佛陀教導如何剃發,漸次由初禪進入四禪的境界;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阿那律,在佛陀講經時打瞌睡,受到佛陀的呵斥,因而激起精進向道之心,證得天眼神通;為了改正羅羅說謊的習慣,佛陀以洗足的水和盆子,嚴厲教誡,使羅羅成為不壞禁戒,“密行第一”的尊者。佛陀視弟子如同己出,弟子視佛陀亦如父想,當佛陀預知涅槃時,舍利弗、目犍連等諸大弟子不忍親睹,遂紛紛先佛陀而入滅。 “養子弟,如養芝蘭,既積學以培之,更積善以潤之。”出世師長應以長養弟子善根,增益善法為要,如《南海寄歸內法傳》云:“夫教授門徒,紹隆之要,若不存念,則法滅可期。”因此,師弟之間教學相長、互為師表,甚至弟子青出于藍,優于師長,更成為佛門師弟之道的特色。例如:觀世音菩薩為過去正法明如來,倒駕慈航再作阿彌陀佛的補處菩薩;槃頭達多與鳩摩羅什曾經互為大小乘師徒,千古傳為美談;鳩摩羅什來到中國后,門下賢哲眾多,其中僧肇參與鳩摩羅什的譯場,擔任執筆助譯,并完成諸多經注;玄奘大師為接引宿植佛緣的窺基,以三車權巧度化,造就出中國的“百部論師”;五祖弘忍與六祖惠能之間,“迷時師度,悟時自度”,成為禪門佳話。 師弟之間的情誼有時更甚于世間的親情,如晉朝曇印罹病危篤,弟子法曠七日七夜為其虔誠禮懺;元朝印簡遇兵難,猶一如平常事奉其師中觀沼公,深受元兵敬重;晉朝法遇因弟子飲酒,僅處罰了事,而未將之逐出師門,收到老師道安寄來的荊杖,于是鳴椎集眾,受杖自責以領師訓;布毛侍者依止鳥窠禪師十六年方受點撥,了悟自家面目;宋朝懷志謹遵老師真凈克文的遺訓,堅拒住持領眾,拋名利于腦后。為師的一句話,固可撥云見日,除卻疑團,弟子以師為父的情誼,也不禁令人動容。 師長對待弟子,以軟言愛語的方式固然可以培植佛門龍象,然而棒喝教育未嘗不能冶煉法器。西藏馬爾巴為了清凈密勒日巴的黑業,不斷給予種種的苦行,直至成就道業;禪宗初祖達摩東來,慧可為求大法,立雪斷臂,終致得法,成為禪宗二祖。《太平御覽》云:“師者,發蒙之基,學者有師,亦如樹之有根也。”又如《忠心經》云:“道成乃知師恩。”在佛門中,“棒喝”教育較之“愛語”為迅速,非法器則不能順受,師者以此長養弟子,令達圣境;弟子以一片堅固信心以為回報,這種師弟之間的微妙情誼,實非凡夫眾生所能會得。 佛教是佛陀的教說,也是著重教育的宗教。佛陀被尊為人天導師,善于教化眾生,其教育弟子的原則是以啟迪智慧,開展佛性為主,因應眾生各類根機而有不同的善巧方便。因此歷代祖師在教育弟子時,也都秉承佛陀的精神,開展出各家不同的教育法。由歷代高僧傳及禪門公案,記載師弟之間的印心傳法,以及禪機的交鋒可知,看似無情,實為大有情,佛門的師弟之道由是昭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