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見壽昌和尚語錄卷四。
博山禪師:諱元來,字無異。安敞舒城沙氏子。因住博山,世稱博山禪師。少學儒典,博覽能文。年十六,投五臺靜庵通和尚出家。修天臺教觀。越五年,至峨峰,謁壽昌經禪師參究,久之,偶因登廁,襯樹上人,大悟。歷住信州博山,連川董巖,仰山,福州鼓山,金陵天界等諸大剎。臨終時,示微疾,首座進問:‘和尚去來自在云何?’師大書‘歷歷分明’,跌坐而逝。時崇禎三年(西紀一六三0)九月。世壽五十六。法嗣有:雪關智閨十宇寶道獨、雪碉道奉等。有廣錄三十五卷,參禪警語二卷,語錄集要六卷,行世。
博山和尚參禪警語,最能策勵學人的道心,茲錄數則如次:
‘做功夫,最初要發個破生死心堅硬,看破世界身心悉是假緣,無實主宰。若不發明本具的大理,則生死心不破;生死心既不破,無常殺鬼念念不停,卻如何排遣?將此一念,作個敲門瓦子,如坐在烈火焰中求出相似,亂行一步不得,停止一步不得,別生一念不得,望別人救不得。當恁么時,只須不顧猛火,不顧身命,不望人救,不生別念,不暫停止,往前直奔;奪得出,是好手。’
這是開示學參禪者的下手功夫。念佛的人,若能如此下工夫念去,我相信,決能‘屈伸臂頃到蓮池’矣。
又云:
‘做工夫,把個‘死’字貼在額頭上;將血肉身心,如死去一般……’
印祖也說:‘學道之人,念念不忘此(死)字,則道業自成。’
可見無論參禪、念佛,皆要‘生死心切’,才能成就。
又云:
‘做工夫,一日要見一日工夫。若因因循循,百劫千生,未有了的日子。’
像如此警語,書中多的是。若能時時閱讀,道業必成。
蕅益大師云:‘讀博山警語,竊喜正法猶在……(博山)大師,乘大愿,具大力,運大悲,擴大量,果與諸方不同......’(見‘曹溪行呈無異禪師序’,宗論十之一)
第七十六頁所云‘博山禪師拈凈土偈’,此褐有一百八首,云‘凈心即是西方土’,見廣錄卷二十。蕅祖謂此是‘以因攝果’非‘以理奪事’,乃作‘西方即是唯心土’偈,以補其偏,見靈峰宗論十之一。惟博山亦勸贊凈土,如‘示普周禪者參念佛公案’云:
‘一句阿彌陀,如珠投濁水;珠投水自清,佛念妄自止。’
印祖所謂‘禪宗:幻有下四人,而天童、磬山、法遍天下;洞下則壽昌、博山、代有高人’,用意是在說明:明朝萬歷以后,禪宗有如許高僧耳。
律宗,則慧云中興與,實為優波;見月繼踵,原是迦葉。
慧云中興律祖:諱如馨,字古心。慧云,系神宗賜號。族姓楊,江寧之溧水人。居家時,篤信三寶;年至不惑,有出塵之志,就于攝山棲霞寺禮素庵法師薙發。師步禮五臺,歷三寒暑,晝夜懇求,一日,于途中忽見一婆子,形枯發白,冠敝衣鶉,手捧僧伽黎,自林而出,問曰:‘汝求何事?’師曰:‘欲求文殊菩薩,親授大戒。’婆曰:‘持衣來否?’曰:‘未。’婆曰:‘此衣與汝。’師手接衣,婆去將數步頃,復指曰:‘大德!那不是文殊么?’師一回顧,不見婆子,云中,文殊菩薩垂手摩師頂曰:‘古心比丘!文殊為汝授戒竟。’師于言下頓悟心地法門,視大小乘律,恍自胸中流出。自從文殊得戒后,由北還南,中興戒法;專持梵律,皎若冰霜。萬歷間,金陵幽棲寺雪浪洪恩法師,奉旨督修金陵長干琉璃寶塔,諸務嚴整,唯塔尖艱舉,浪法師深以為慮,日夜祈佛慈應,一夕,夢感神諭云:‘優波離尊者預斯,始克汝愿。’次日,馨師露頂跣足杖錫偏袒而入,浪師誠懇請助,馨公領眾禮佛繞塔,塔尖輕舉而輳合;大眾見之,莫不忻躍!始知馨公是佛世時持律第一之優波離尊者再來也。神宗敕于五臺開壇傳戒,賜號慧云。師寂于萬歷四十三年(西紀一六一五),世壽七十五,法臘二十七,弘戒二十二載,后人尊為中興律祖。(南山宗統二)
馨公座下,弟子甚多,繼師志而弘傳戒法者,有三昧寂光律師。光師一生持律謹嚴,以寶華山為弘戒道場。臨終時,前三日,預知時至,鳴楗槌,集眾方丈,取紫衣戒本,將華山法席,當眾付與見月律師。三天以后,又集眾至方丈,取凈水沐浴,謂眾云:‘吾水干即去,汝等莫作去來想。不可訃聞諸方,凡世俗禮儀,總宜捐卻。三日后,即葬寺之龍山。’遂命大眾念佛,水干、跏趺微笑而逝,時清順治二年(西紀一六四五)閏六月初四日也。(一夢漫言下)
見月律師,諱讀體,字紹如,后更見月。云南楚雄許氏子。母夢梵僧入室,寢而生師。年十四,父母相繼棄世,由伯父恩育教誨。師善繪大士像,時人稱為小吳道子。二十七歲,伯父逝世,遂發心出家,易道士服,更名真元,號還極,住蕭園。除夕夜,夢為僧形,自思后必為僧。三十歲,獲讀華嚴經,急欲披剃為僧。八月,朝雞足山。次年十月,依亮如法師披剃。又次年春,聞亮公誡初出家者云:‘出家必先受沙彌十戒,次受比丘戒,具諸威儀,乃名為僧。’師聞之,請求受戒,亮公曰:‘吾是法師,受戒須請律師。江南有三昧和尚,大弘毗尼。’遂于四月離師,往參三昧和尚,求受大戒,即開始行御,自滇南至北方,又從北方至江南等地,跋山涉水,步行兩萬數千里地,其克苦之精神,真是空前絕后!師之自傳—一夢漫言中,載之甚詳,有一段云:
‘又行數日,過盤江,山路屈曲,上下峻險,頃刻大雨,澗流若吼,山徑成溝,四面風旋,一身難立。水從頸項直下股衣,兩腳橫步,如跨浮囊;解帶瀉水,猶開堤堰;如此數次,寒徹肌骨!……次日至安莊衛道上,砂石凸凹,崚嶒盤曲,不覺履底已穿,脫落難著。即雙棄跣足,行數十里。至晚歇宿,足腫無踝,猶如火炙錐刺。中夜思之,身無一錢,此是孤庵野徑,又無化處,不能久棲,明早必趨前途。想世人為貪功名富貴,尚耐若干辛苦而后遂;今為出家修行,求解脫道,豈因乏履而退初心?次日仍復強行,初則腳跟艱于點地,漸漸拄杖跛行,行至五六里,不知足屬于己,亦不覺所痛。中途又無歇處,至晚將踐五十余里,宿安莊衛庵中。次日化得草鞋學著,皮破繭起,任之不顧!’
師于崇禎六年三十二歲離師行腳,三十三歲至賀慶府參顓愚大師,大師新出‘楞嚴四依解’,自如法師代座講演,(一夢漫言:)‘道場圓滿,自如法師率眾詣五臺禮謝,正值大師跏趺傘下,所以別號傘居道人。自如法師禮謝還寺,留余傘下賜飯一餐,其蔬是苦瓜一盤,大師先吃,呼余吃之,其味入口甚苦,不能咽,復不敢吐。大師微笑,謂余云:“先苦后甜,修行作善知識亦爾。”余禮謝其開示。’筆者初讀此書時,師對此‘苦瓜味’印象最深,每于飯時得苦瓜,即會影現此段光景于腦際。今趁此機會,將原文錄下,與眾同享。惜今之苦瓜不但不苦,且已變成甜瓜矣!
次年,聞三昧和尚將于南京古林庵傳戒,又趕到古林,言其受戒,如賓云:‘若欲受戒,每人攢單銀一兩五錢,衣缽自備。’師以銀衣俱無,不得受戒。聞三昧和尚在五臺山舊路嶺傳戒,又到五臺,訪方丈參禮,方丈有二僧守門,語云:‘有香儀可進,若無,且退。’回堂嘆云:‘登山涉水,不遠數千里而來,今無香儀,不能親見善知識’!同參成拙云:‘不必憂惱,明早守門者去吃粥,自進禮拜。’次早忍饑,直入方丈頂禮,和尚問:‘汝二人從何來?’答:‘從云南來。’又問:‘來此作么?’因無衣缽,不言受戒,但言朝臺。和尚云:‘文殊在汝,反來朝臺,實念修行去!’二人禮謝而出。
崇禎九年,師三十五歲。七月,離五臺,改號見月。一夢漫言云:
‘逢溝涉水,路錯繞道。一日行次腹饑,歇息荒冢樹下,謂(同參)覺心云:我等自滇而南,自南而北,今復自北而南,往返二萬余里,徒勞跋涉,志愿罔成。披剃師命號紹如者,以冀弘法利生,斯皆絕分,愧之至極!余名讀體,體者、身也,乃法身理體;讀教以明所詮之理,理明則詮忘;猶因標指見月,月見則指泯;今余改號見月。’
次年,師三十六歲。二月初,于丹陽海會庵遇游方僧,告以‘三昧和尚已出北京,正月在揚州石塔寺開戒;今丹徒縣海潮庵請,二月初八日起期,何不速去?’即與覺心同到海潮,得圓具戒,滿其心愿。
自崇禎十年春,于海潮得戒后,即追隨三昧和尚,弘傳毗尼。以后,主持華山律席。晚年修過兩次般舟三昧。撰有毗尼止持會集,毗尼作持續釋,傳戒正范等。倓虛大師云:‘他老一生,無論說話、做事,都非常有剛骨,到處都是唯法是親,絲毫不徇人情。自出家后,無日不在艱苦卓絕中精進修持。他老的一言一行,無一處不可與后世作模范。’(影塵回憶錄下冊)
清康熙十三年,師七十三歲,因受兩序大眾請求,述說其一生行腳事跡,以勉將來,乃撰‘一夢漫言’。此書,經弘一大師讀過,題記云:‘歡喜誦躍,嘆為稀有!執卷環讀,殆忘飲食。感發甚深,含淚流涕者數十次。’乃略為料簡,附以眉注,別錄行腳圖表,翼后學披文析義,無有疑滯。此書,民國四十五年丙申,香港弘法精舍曾印行。倓虛大師云:‘過去我對一夢漫言,也閱過幾遍,覺得百讀不厭!而且在每一次讀的時候,使我慚愧萬分!含淚欲涕。覺得在操行方面,后人實在不如古人。如果后來人看了這部書不受感動的,那是他沒有道心。如果道心具足的話,他一定感同身受,自已慚愧的難過!大家有功夫時,可以把這部書常翻開來看看,很能砥礪自己的道心,祛除自己的習氣。里面不但意思好,文字也好,質樸流暢,一點矯揉造作沒有。’(同上)
康熙十七年歲晚,師示微疾;十八年(西紀一六七九),師七十八歲,正月既望,力疾起視,誡弟子曰:‘勿進湯藥,更七日行矣。’至期,端坐而逝,即正月二十日。荼毗,得五色舍利。以其行跡類摩訶迦葉之頭陀苦行,后人謂是迦葉再來,故云:‘見月繼踵,原是迦葉’。
以上是弘律高僧。
而妙峰、紫柏、蓮池、憨山、蕅益,尤為出類拔萃,末法所不多見。
上文已說過,明朝自萬歷至明末的臺、賢、禪、律、諸宗的高僧;在這些高僧大德中,如:妙峰、紫柏、蓮池、憨山、蕅益,尤為出類拔萃,末法時代所不多見的。
妙峰大師:諱福登,妙峰是別號。山西平陽續氏子,春秋續鞠居的后裔。師七歲時,父母逝世,頓失怙恃,為里人牧羊。年十二,投近寺僧出家,不得善視,年十八,遂逃,攜一瓢,至蒲圾,晝行乞食于市,夜宿文昌閣,閣為山陰王所創,值王游,一見,奇之,謂其五官皆陋——師生而唇掀、齒露、鼻昂、喉結,而神凝、骨堅,乃囑閣僧曰:當善視此子,他日必成大器。頃之,地大震,民居盡塌,師被壓,三日,不死,王聞而益異之。遂修中條山之棲巖蘭若,令師閉關以修禪觀,師于關中,日夜鵠立者、三年,心有開悟,乃作偈呈王,王見之,曰:此子見處早如此,不折之,他日必狂。因取敝履,割底,封寄之,乃書一偈曰:‘者片臭鞋底,封將寄與爾,并不為別事,專打作詩嘴!’師見之,對佛作禮,以線系鞋底,掛于項上。自此,絕無一言矣。出關后,王見師具大人相,甚喜,令往介休山聽講楞巖,遂受具戒,時年二十七。后,游南方,遍參知識,至南海,禮普陀,回寧波;染時癥,病幾死,旅宿,求滴水不可得,乃探手就浴盆,掬水飲之,甚甘;詰朝視之,極穢濁,遂大嘔吐,忽自覺,曰,飲之甚甘,視之甚濁,凈穢由心耳。即通身大汗,痛乃痊。后歸中條最深處,誅茆吊影以居,辟谷、飲水三年,大有發悟。王建梵宇于南山,延師居之。每念二親魂未妥,復覓地遷葬。刺舌血書華嚴經一部,以報劬勞。萬歷中,祈皇嗣有應,帝為建華嚴寺以安之。性善巧思,能建長橋、大像,精巧妙絕,殆人所不能為!又于峨眉、五臺、寶華、建銅殿各一,今仍在焉。萬歷四十年壬子(西紀一六一二),師修會城橋,長十里,工未成,九月,以微疾,還五臺山。一日,鳥雀翻飛,繞檐亂鳴,逐之不去,師聞之,曰:百鳥哀鳴,吾將行矣。臘月十九日,端然而逝。壽七十有三。(新續高僧傳四集五五、憨山大師夢游集三0、寶華山志五及一二)
紫柏大師:諱真可,字達觀,號紫柏老人。吳江沈氏子。性雄猛,狀魁偉,少好游俠。年十七,投虎邱僧明覺剃落。嘗閉戶讀書,足不越閫者,年半。凡見僧有飲酒茹葷者,師曰:‘出家兒,如此者,可殺也’!時僧甚憚之。既圓具,人武塘景德寺閉關三載,期滿游方,聞誦張拙偈:‘斷除妄想重增病,趨向真如亦是邪’,大疑之,一日,齋次,忽大悟!乃曰:‘使我在臨濟、德山座下,一掌便醒,安用如何若何?’北游京師,參遍融大老,依住九載。萬歷十七年,于五臺創刻方冊藏經,后移徑山寂照庵。復與悠山議修大明傳燈錄。二十八年,朝廷榷礦稅,宦者乘機四出擾民,師遂入京,思有以解之。每嘆曰:憨山不歸,則吾出世一大負。礦稅不止,則吾救世一大負。傳燈未續,則我慧命一大負!居無何,忽妖書事發,震動中外,忌者乘機構之,遂下詔獄。官鞠之,但以三負對,絕無他辭。時執政欲死師,師聞之,乃曰:‘世法如此,久住何為?’索浴罷,囑侍者曰:‘吾去矣!幸謝江南諸護法!’端坐而逝。時萬歷三十一年癸卯(西紀一六0三)十二月十七日也。世壽六十有一。門人集其遺著,名‘紫柏老人集’行世。
紫柏大師,禪凈雙修;對于念佛法門,亦有微妙開示,茲錄其最切要者一二段,以資策勉。
‘念佛求生凈土之義,義在平生持念;至于臨命終時,一心不亂,但知娑婆是極苦之場,凈土是極樂之地。譬如魚、鳥,身在籠檻之內,心飛籠檻之外。念佛人,以娑婆為籠檻,以凈土為空水。厭慕純熟,故舍命時,心中娑婆之欲,了無芥許,所以無論其罪業之輕重,直往無疑耳。倘平生念佛雖久,及至舍命,娑婆欲習不忘,凈土觀想不一。如此等人,亦謂念佛可以帶業往生凈土;以義裁之,往生必難。……’(紫柏老人集卷之一)
‘僧海州參師,問曰:“汝出家為什么?”曰:“為求出苦。”師曰:“以何法則求出苦?”曰:“我資鈍,但念佛。”師曰:“汝念佛,常間斷否?”曰:“合眼睡時便忘了!”師震威呵曰:“合眼便忘,如此念佛,念一萬年也沒干!汝自今而后,直須睡夢中念佛不斷,方有出苦分。若睡夢中不能念佛,忘記了,一開眼時,痛哭起來,直向佛前叩頭流血!或念千聲,或念萬聲,盡自家力量便罷。如此做了三二十番,自然大昏睡中,佛師不斷矣。且世上念佛底人,或三二十年,或盡形壽念佛,及到臨時,卻又無用。此是生前睡夢中不曾有念頭故也。人生如覺,人死如夢;所以夢中念得佛底人,臨死自然不亂也。”(紫柏老人集卷之四)
民國二十三年,王固存居士讀紫柏老人集,嘗錄出有關念佛者,題曰‘念佛槌’,印行于世。其序曰:‘余讀紫柏大師集,觀其語言文字,如千鈞弩發,皆從心光中噴出,無非指示向上,振揚宗風。即其關于凈土啟示較少,然莫不言言懇切,字字精悍,簡要直捷,妙應時機。余因從其集中摘出此冊,以為修念佛者之一助,而名之曰“念佛槌”。昔紫柏與王宇泰書,有“見地不透徹,凈土豈能親切?”之語,二林居士謂為“念佛人腦后一槌”,書以此名也。’今此書未見流通;念佛人,缺此一槌,難怪念佛人多、而往生者少也。
蓮池大師,見第二十九頁。
憨山大師,見第五十一頁。
蕅益大師,見第三十六頁。
雖不及唐宋盛時,亦可謂佛日重輝矣!
明代萬歷初至明末,高僧輩出,盛極一時;雖然不及唐宋,但亦可謂‘佛日重輝’啊。
及至大清啟運,崇重尤隆。林泉隱逸,多蒙禮敬;如:玉林、憨璞、木陳等。
‘大清’,清朝。滿洲族愛新覺羅氏興起后,至太宗(皇太極)即位,始定國號曰‘清’。傳至世祖(福臨,即順治),入關,代明而有中國。又十傳而至溥儀(宣統),以革命軍興,遜位,清乃亡。自世祖至溥儀,凡九世十帝,共二百六十八年;起西紀一六四四,訖一九一一。
印祖謂:清初諸帝,對于佛教,尤為崇重:就是隱逸于林泉的高僧,多有蒙受帝主禮敬者,如:玉林、憨璞、木陳等。
玉林:諱通琇,號玉林(或作琳)。常州(江蘇省)江陰楊氏子。天隱修法嗣。修圓寂后,繼其法席。順治十五年(西紀一六五八),受詔入內。十七年,賜號‘大覺普濟能仁國師’。康熙十四年(西紀一六七五)八月十日示寂,壽六十二。嗣法弟子二十余人。著語錄十二卷。世宗雍正帝御選語錄中,錄其語要。
玉林法嗣茆溪行森,侍玉林受順治帝詔,帝請玉林于萬善殿升座說法;后迎入西苑,時時問法:遇合之隆,一時無比!之后,玉林還山,帝留行森,問答稱旨,賜號‘明道正覺禪師’。著有語錄。雍正亦錄其要于御選語錄中。其序云:‘朕覽玉林父子之書,闡揚宗乘之妙旨,實能利人、濟世,如杲日在空,迷云頓凈;如清鐘響夜,幻夢旋消’云云。
憨璞:諱性聰,憨璞、其字。延平順昌連氏子。十八出家,廿五參方,遍參永覺、天童諸老宿,后依百疾元禪師,即承記別。順治十六年己亥,應詔萬善殿,賜號‘明覺’。康熙五年丙午(西紀一六六六)臘月十三日,書偈畢,擲筆而逝。壽五十七。(正源略集一0)
法系:密云圓悟——費隱通容——百癡行元—憨璞性聰。
木陳:諱道忞,字木陳,號夢隱。潮陽林氏子。薙染于匡廬,具戒于憨山。順治十六年己亥,應詔萬善殿,賜號‘弘覺禪師’。康熙十三年甲寅(西紀一六七四)六月示寂,壽七十九。著語錄二十卷,北游集(住大內萬善殿語錄)六卷,布水臺集(即文集)三十二卷,禪燈世譜九卷。
法系:密云悟——木陳忞。
世祖遂仰遵佛制,大開方便,罷除試僧,令其隨意出家。因傳皇戒,制護戒牒,從茲永免度牒矣。佛法之衰,實基于此!
古時要出家,并不容易,必須經過考試及格,才得為僧。如佛祖統紀五一載:唐中宗景龍初,詔天下試童行經義無滯者,度之使為僧。試經度僧,自此始。
所謂‘度牒’,是許出家之公驗。又名‘祠部牒’,以從尚書省之祠部司出之故。隆興編年通論一六:‘天賀五年(西紀七四六)五月,制:天下度僧尼,并令祠部給牒。今謂之祠部者,自是而始。’
至清世祖順治帝,乃罷除試僧,令民眾得隨意出家。既免除度牒,出家人,只要有戒牒,就可以到處云游,所謂‘天下叢林飯似山,缽盂到處任君饌’。既自由出家,不必考試,久之,難免‘良莠不齊’,‘龍蛇混雜’。印祖認為清季以來,佛教衰落,實由于此。
在當時,高人林立,似乎有益。
順治、康熙、雍正、至乾隆間,高僧輩出,佛法興隆,看起來,順治免除度牒,似有益于佛教。
而世宗以大權乘愿,建中立極,其發揮佛祖慧命之言論,精深宏博;入藏流通者、不必言;外有‘御制揀魔辨異錄’八卷四冊,系吾友子任民,乞食京師,于書肆中得之,送于楊仁山,令寄東洋,附于新印大藏之內;想其書已出,好古探奇之士,試一讀之,不但于性命有益,而學識文章,當頓高十倍矣!嗚呼!盛哉!世宗實為法流震旦,皇帝中之絕無而僅有者。其君如此,則宰官、僧侶,概可知矣。
世宗,即雍正帝。其著作,所謂‘已入藏流通’者:諒即指‘御選語錄’,四十卷,龍藏自林字函至即字函。卍續藏第一一九冊,作十九卷。
所謂‘東洋新印大藏’,諒即指大正藏;但大正藏并無此書。‘揀魔辨異錄’,在卍續藏第一一四冊。揚州藏經院木刻本,前有印祖撰重刻序,此序見印祖文鈔卷三’:‘揀魔辨異錄重刻序’及‘揀魔辨異錄石印序’。欲知此錄內容,讀此二序可知。此從略。又、雍正七年,嘗頒行‘大義覺迷錄’。蕭一山著「清史’云:‘至于頒行大義覺迷錄、揀魔辨異錄,以帝王之尊,和秀才和尚作學術上的辨論,其精神、值得欽佩。’
雍正帝,于禪門,頗有造詐;自謂少年時,喜閱內典,惟慕有為佛事,于諸公案,總以解路推求,心輕禪宗,謂如來正教,不應如是。自親近西藏喇嘛章嘉呼圖克圖,得其啟示,乃知向上一事;尋因隨喜結七,同坐兩日,得洞達本來,方知‘惟此一事實’之理;復著力參究,經行次,桶底當下脫落,始知實有重關;復堂中靜坐,無為中,忽蹋末后一關,得大自在,受章嘉印可。此時,帝所接近者,尚有迦陵性音。此皆未登位前之事。
帝自號‘圓明居士’,嘗輯古德語錄中之提持向上、直指宗乘者,名‘御選語錄’;而以自己與人問答言句,收錄于第十二卷(卍續卷次)中。帝即位后,嘗于內廷,提示宗乘,王大臣得其印可者,凡八人,因取所著述,擇其合作,編為一集,名‘當今法會’,附于御選語錄之十九卷。
帝既喜研宗乘,又極提倡凈土;蓋鑒于禪門空涸之弊,而欲矯正之,示學人以腳踏實地之修行也。其于凈土祖師,特提蓮池大師,以為模范;御選語錄中,采其要語,別為一卷(卷十三),帝自序云:‘云棲法匯一書,皆正知正見之說:朕欲表是凈土一門,使學人宴坐水月道場,不致歧而視之,誤謗般若;故擇其言之融會貫通者,刊為外集,以示后世。’—御選語錄分正集、外集、前集、后集四類。
帝主張佛、道、儒三教并行;于佛教中,調和教、禪、凈;于宗門中,說五家宗旨之一味——語錄后序中,性音勸帝研辨五家宗旨,帝謂:五家宗旨,同是曹溪一味,不過權侈更換面目接人耳。
至于世間法,蕭著清史云:‘只有雍正帝懂得中國文化精義和孔子的中庸之道,所以他的政治是超乎尋常的。’又云:‘他對于清朝的政治,關系甚大,如果沒有他,康熙六十年培養的政績,表現不出來;乾隆六十年的成權,發揮不出來。’可惜他在位不久,僅有十三年。壽五十八歲(據‘清史稿’九、世宗本紀)
迨至高廟以后,哲人日希,愚夫日多。加以頻經兵燹,則鄙敗無賴之徒,多皆混入法門;自既不知佛法,何能教徒修行?
‘高廟’,指清高宗乾隆帝。自乾隆以后,至清末,一百余年間,佛教日漸衰落,僧團龍蛇混雜,且有德真修之出家人少,而‘混飯’者多。‘自既不知佛法,何能教徒修行’?
自既不知佛法,何能教徒修行!這兩句話,我當永記在心,不可暫忘。
從茲日趨日下,一代不如一代。致今,僧雖不少,識字者,十不得一,安望其宏揚大教,普利群生耶?
自既不知佛法,何能教徒修行?所以不能宏教利生耳。
由是,高尚之士,除夙有大根者,但見其僧,而不知其道,厭而惡之,不入其中矣!
上來已把清代以來佛教衰落的原因道出。請再參閱后文‘復泰順謝融脫居士書二’,更能了了。
夫流通佛法,非一朝一夕之故。須深謀遠慮,隨機設法。佛制固不可不遵;而因時制宜之道,亦不可不亟亟研求,以預防乎世變時遷,庶不致顛覆而不能致力,有如今日之佛法也。倘諸君不乘時利見,吾恐此時震旦國中,已無佛法聲跡矣。嗚呼了險哉!
宏揚佛法,使佛法在時空中永遠流傳下去,必須在不違佛制的原則下,通權達變,因時制宜,才能成就。
佛法高深,非淺見所能窺。若欲深知,必須由教而入,次及禪宗,方可無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