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義重 富貴不移
尉遲敬德。以戰(zhàn)功封鄂國公。太宗嘗謂敬德曰。朕欲以女妻卿。何如。敬德叩頭謝曰。臣妻雖鄙陋。相與共貧*久矣。臣雖不學。聞古人富不易妻。此非臣所愿也。(通鑒太宗紀)
尉遲敬德名恭,善陽人,隋朝末年歸順唐朝。唐太宗未即位前,在所居潛邸,任用尉遲敬德為右府參軍。敬德英勇善戰(zhàn),常單騎突襲敵陣,敵兵不能傷他,屢次從征,都有顯著戰(zhàn)績。太宗即位后,以戰(zhàn)功封為鄂國公,去世后賜謚號“忠武”。
太宗賞識他英勇忠貞,輔佐有功,曾經(jīng)對敬德說:“朕要將女兒許配與卿為妻,不知意下如何?”敬德叩頭辭謝道:“臣妻雖然淺薄卑陋,但是長久跟隨著臣,同過貧*,共歷患難,臣雖不學無術,曾聞古人富貴不易妻的典范,臣愿以古人為法,不忍離棄糟糠之妻,請陛下賜諒開恩。”婚姻雖然不成,但更深得太宗嘉許賞識。后來尉遲敬德的子孫歷經(jīng)千余年仍然富貴昌盛。足證善報施于重義之人,絲毫不爽。這段事跡與漢朝宋弘故事相同。
宋弘漢朝長安人(今陜西省),漢光武帝在位時,風聞宋弘為人清正有德望,特予征召為大中大夫,宋弘守正立朝,儀容端方,更博得光武帝贊賞,于是提升為大司空,宋弘持身節(jié)儉,所得俸祿,分發(fā)贍養(yǎng)九族鄉(xiāng)親,家中不蓄積余資,后來受封為宜平侯。
當時正逢光武帝姊姊湖陽公主,喪夫寡居,光武帝想以其姊湖陽公主下嫁宋弘,于是對宋弘說:“俗語說:『貴易交,富易妻』。這是人情之常,卿可知朕的心意否?”宋弘正色回答說:“臣聞『貧*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是以富貴而易妻,非臣所愿……。”此事與尉遲敬德前后互相比美,傳為美談。足見古人夫婦情誼的深厚,令人敬佩。
孝子循吏純臣
狄仁杰。為豫州刺史。詔命治越王貞等黨與。當坐者六七百家。籍沒五千口。趣使行刑。仁杰密奏。彼皆詿誤。臣欲顯奏。似為逆人申理。知而不言。恐乖仁恤之旨。太后特原之。皆流澧州。道過寧州。(仁杰曾為刺史)父老迎勞曰。我狄使君活汝耶。相攜哭于德政碑下。至流所。亦立碑。為并州法曹參軍。親在河陽。仁杰登太行山。見白云孤飛。曰。吾親舍其下。瞻悵久之。云移乃去。同府參軍鄭崇質。母老且疾。當使絕域。仁杰曰。君可貽親萬里憂乎。詣長史藺仁基請代行。仁基咨美其誼。時方與司馬李孝廉不平。相與曰。吾等可少愧矣。相待如初。(狄仁杰傳并通鑒。)
狄仁杰字懷英,唐朝太原人(今山西省),博通經(jīng)史,應試明經(jīng)中舉,歷任大理丞,河南巡撫,豫州刺史,曾經(jīng)平斷冤獄,毀除淫祠,拯救詿誤(誤受牽累的罪囚),為官恩威并著,百姓歸心敬仰,立碑紀念。
仁杰為豫州刺史時,奉命查察越王貞同黨案,當時被錄為連坐者六、七百家,應沒收財產(chǎn)的有五千余戶,元帥張光輔已拘罪囚二、三千人,將處重刑,仁杰不禁惻然感嘆,于是陳表力救,飛使密奏道:“罪囚甚多誤被牽連,臣若顯然陳情,似為逆人申理,但明知詿誤而緘默不說,又恐違背陛下仁德體恤意旨,所以拜表陳訴,仰乞矜恤鑒裁!”不久接到覆旨,太后特予赦免死罪,令流戍澧州。流犯路過寧州(仁杰曾任寧州刺史),父老迎接慰勞說:“是我狄使君救活你們的性命。”于是相攜到德政碑下哭拜追思三天才走,到了流所,也為之立碑,感恩懷念。這時張光輔尚駐豫州,部將恃功,強橫搜索罪犯,仁杰不許,光輔憤怒,責難仁杰說:“刺史難道敢輕視元帥嗎?”仁杰說:“公率領將士,前來平亂,如今亂已平靖,越王已死,公放縱將士暴掠,以殺降人為己功。仁杰奉命來此,是為民除害,恨不得尚方寶劍加公頸上,雖死不懼!”光輔張目,無言可對,回朝奏說仁杰出言不恭,于是被遷為復州刺史。
仁杰為并州法曹參軍時,雙親都在河陽,兩地遠隔,仁杰思念雙親,登太行山,舉目南望,見白云孤飛,睹景感觸,對左右說:“我親所居在此云下。”惆悵久立,瞻望良久,直到白云飄散,才依依下山。
仁杰不但自行孝道,且能體諒成全他人的孝行,同府參軍鄭崇質,其母年老且病,奉派前往邊遠區(qū)域,仁杰得知,對崇質說:“太夫人危疾在身,如今你將遠使邊地,豈可拖累老母為你操萬里憂慮呢?”于是拜見長史藺仁基,自愿請代崇質前往,仁基感嘆佩服他對同僚深厚的情誼,于是另派他人代行。當時藺仁基正與司馬李孝廉有嫌隙,同被感動地說:“我輩怎不自覺慚愧呢?”于是言歸于好,相待如初。
武后朝起用仁杰為同平章事(宰相),仁杰剛正無私,正色立朝,以復興唐室自任,不肯諂事諸武,然而對于武后,則屢用婉言諷諫,徐徐引導,武后終被其忠誠所感,因此委以重任,尊他為國老,仁杰常以調護皇家母子為意,武后要立武三思為太子,仁杰以母子親于姑侄,切情切理婉詞譬喻,武后終于感悟,迎還盧陵王(武后子)(中宗)于房州,唐室國運,由此賴以維系。居位又蓄意舉薦賢才,所薦如張柬之、桓彥范、敬暉,姚崇等皆為中興唐室名臣。仁杰一生公忠體國,名重當時,功高千古,年七十一歲以功名善終,武后聞訃,不禁感傷泣下說:﹁朝堂自此無人,天奪我國老,未免太速矣!”于是追贈文昌右相,謚號文惠,中宗復位,晉贈司空,睿宗朝又加封梁國公。
忘身救民 榮顯善終
徐有功。為政仁。不忍杖罰。民服其恩。更相約曰。服徐參軍杖者必斥之。迄代。不辱一人。時武后僭位。吏以周內窮詆相高。朝野震恐。莫敢正言。獨有功數(shù)犯顏爭枉直。后厲語折抑。有功爭益力。所護佑者數(shù)十百姓。卒后贈越州都督。授一子官。竇希瑊。請以己官讓有功子愉。以報舊德。五世孫商。至太子太保。商子彥若。宰相。封齊國公。(徐有功傳)
徐有功名弘敏,唐朝偃師人(今河南省洛陽縣東),應試明經(jīng)中舉,任蒲州司法參軍,為政寬厚仁恕,對百姓不忍施以樸杖鞭笞處罰,百姓敬服他的恩澤,彼此互相約定勉勵說:“我輩應當守法,若有人犯罪,挨受徐參軍杖罰的,大家共同棄逐他。”結果終此一生,從不責打一人,累遷為司刑丞。
當時武后僭位,酷吏恣虐天下,交相誣陷之風盛行,常周密判定罪狀,納人于罪,朝野震恐,不敢正言,唯獨有功,爭辯更力,由此蒙他護救的百姓有數(shù)十多家,許多死刑重罪,常獲免死,天下稱頌他為仁人。又曾經(jīng)力爭李行褒案,罪不應誅及親族,酷吏周興奏有功故意救出反叛眾囚,應當處斬,武后只免其官,不久因念有功用法公平仁恕,擢升為殿中侍御史,朝野遠近聞知,莫不相賀。
當時*臣來俊臣、周興、索元禮及武承嗣等聯(lián)合誣陷狄仁杰等忠臣七人謀反,極力奏請斬殺,有功獨挺身辯護并奏說:“陛下有好生大德,俊臣等不能順美,反要勸陛下為暴主,究竟是何心意,請陛下明察!”……又曾為豫王妃竇氏之母龐氏伸冤,力爭不應處斬,監(jiān)察御史薛季昶奏有功阿私黨同,當處絞刑,令史官前來告知,有功感嘆說:“難道唯獨我一人會死,他人都永遠不死嗎?”于是閉門熟睡,置死生于度外。太后問有功說:“卿按察刑獄何以失出(罪重而科輕刑或當科刑而不科刑)這樣多呢?”有功回答說:“失出是人臣的小過,好生不殺是圣人的大德。”由此龐氏得免死刑,有功坐罪除名。凡此一生為人伸冤,曾經(jīng)三次坐罪被判死刑,然其心中卻泰然不憂,后來獲得赦免,也不喜悅,太后更加器重。
不久周興、來俊臣、索元禮等一班迎合圣旨取寵的酷吏,相繼遭受誅殺,而有功卻聲譽日漸隆重,官居司仆少卿榮顯善終。死后贈越州都督,授與一子官職。當時竇希瑊感念有功曾救其母龐氏深恩,自愿以己官職讓給有功子徐愉,以報答舊德。有功后代五世徐商,官至太子太保,商子徐彥位登宰相,封齊國公,世代榮顯。唐武宗會昌中追贈有功謚號“中正”。
一言激勵 冤案揭發(fā)
宋璟。居官鯁直。張易之。誣魏元忠有不臣語。引張說為驗。將廷辨。說惶遽。璟謂曰。名義至重。不可陷正人以求茍免。若不測者。吾且叩閣救。將與子偕死。說感其言。以實對。元忠免死。二張遣客刺璟。璟登庳車。舍他所。刺不得發(fā)。俄二張死。(張柬之起兵。誅易之昌宗。)璟累拜廣平郡公。卒年七十五。生六子。皆顯官。(宋璟傳)
宋璟唐朝邢州南和人(今河北省邢臺縣東),中舉進士,武后時為御史中丞,累官至鳳閣舍人,武后賞識其才,頗加器重。唐玄宗開元初年,以廣州都督,召拜刑部尚書,不久繼姚崇為相,姚崇尚應變,以成天下之務,宋璟善守成,以持天下之正,世稱“姚宋”。
宋璟為人耿介不阿,守法正直。武后時,張易之、張昌宗兄弟恃寵專擅政事,權傾朝野,其弟張昌儀為洛陽令,仗二兄勢力,向不守法,肅政中丞魏元忠,屢次加以訓斥。張易之家奴,又仗勢橫行都市,被元忠逮捕責打,死于杖下。二張懷恨甚深,謀劃構陷元忠,于是誣告元忠私議“武后年老,為永久打算,不如倚附太子”等不守臣節(jié)言論,武后大怒將元忠下獄。命元忠與昌宗當面對質,雙方爭辯不決,昌宗暗中要鳳閣舍人張說作證,并以好官酬謝,張說畏于權勢只好答應。不料被同僚宋璟所知,臨訊這一天預先在朝房等待,在魏張兩人辯論不休時,武后即召張說入朝,將到朝門,碰著宋璟,張說急迫惶恐,宋璟便正色責以大義說:“名義最重,鬼神難欺,不可阿黨邪惡,陷害正人,自求茍免,即使得罪貶謫,名譽節(jié)操也能傳揚,萬一遭到不測,我自當叩閣力救,將與君同死,萬代瞻仰,在此一舉。”這義正辭嚴的一番話,感動了張說,于是在武后前,竟以實情奏對說:“臣確實未曾聽元忠說這些話,臣不敢誣證元忠。”由是元忠得以免死。二張深恨宋璟,竟遣刺客謀殺,幸而有人先為通報,宋璟潛宿別處,才得免禍。不久,張柬之舉兵誅二張。宋璟累拜廣平郡公。唐玄宗時與姚崇同當朝廷重任,請托之風不行,綱紀整肅,賞罰嚴明,中外相合,當時貴稱為有貞觀、永徽年間遺風。璟享年七十五歲,生六子都顯貴。
不受苞苴而姻緣湊合 不附權貴而昆季聯(lián)芳
裴寬。為潤州參軍。刺史韋詵。有女。登樓。見人于后囿有所瘞。訪令偕來。問狀。曰。寬義不以苞苴污家。適人以鹿為餉。致而去。不敢自欺。故瘞之。詵嗟異。妻以女。累遷蒲州刺史。久旱。入境輒雨。徙河南尹。不屈附權貴。終禮部尚書。兄弟八人。皆任臺省州刺史。寬性友愛。在都治八院相對。常擊鼓會飯。政務清簡。人皆愛之。(新唐書裴傳) 裴寬唐朝聞喜人(今山西省絳縣西),字長寬,博覽群書,學識豐富,個性忠誠。曾任潤州參軍,當時潤州刺史韋詵,有女兒登樓觀賞景色,發(fā)現(xiàn)有人在后園場地掘土埋藏東西,深覺奇怪,于是稟告其父,刺史隨即命人訪查,結果帶裴寬前來,刺史詢問原故,裴寬說:“寬自幼稟承家教,為人應當廉潔守義,不可接受賄賂,玷污我家清白,剛巧有人饋贈一只鹿,送來就走,寬不敢自欺收受,因此只好將它埋葬了。”韋詵感嘆裴寬有這種廉潔的美德,于是將女兒許配與寬為妻。
后來裴寬升遷為蒲州刺史,蒲州地帶久旱不下雨,寬到任入境,隨即下雨,百姓都歡欣慶賀。后來遷徙為河南令尹,不肯屈節(jié)附和權貴,結果升為禮部尚書。
寬有兄弟八人,都官任臺省州刺史,寬天性友愛,特在都城建設住宅,八座院落相對,常擊鼓聚集兄弟子侄會餐。政務清正簡明,人人敬愛他。
貧窮不受遺金 顯達鯁亮廉介
李勉。少貧。客游梁宋。與一生共逆旅。生疾且死。出白金曰。左右無知者。幸君以此為我葬。余則君自取之。勉諾。既葬。密置余金棺下。后其家啟墓。出金還之。勉位將相。所得俸賜。悉遺親黨。沒后無贏藏。在朝鯁亮廉介。為宗臣表。禮賢下士有終始。(宗室宰相傳)
李勉唐朝人,字玄卿,從小好學,個性沉厚高雅,神志光明。少年時代家境貧寒,曾經(jīng)客游到梁宋地方,正巧和一位書生同住一家旅館,書生染患重病將死,拿出所帶的白金,對李勉說:“我已經(jīng)不行了,現(xiàn)在左右無人知道,我死后,請你用這些白金替我辦理后事,為我安葬,剩余的就全部贈送與你,請你收下吧!”李勉安慰答應了他,于是依照遺言,將他安葬,但是所剩白金,卻暗中把它放在棺材底下。后來那書生的家屬開墳墓時,掘出白金,終于歸還其家屬。
肅宗時提拔李勉為監(jiān)察御史,李勉見武將有驕慢異常情事,便上章揭發(fā)糾正,肅宗對左右說:“我有李勉,朝廷才見尊重了。”代宗時任滑毫節(jié)度使,統(tǒng)理軍民要政八年,不用威武而治安良好,那些兇暴狡猾的部將,都敬畏懼怕他。德宗時提升為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宰相之職)。
勉累官位至將相,所得薪俸或賞賜,全部分送給貧困的親族姻戚,自己生活儉樸,去逝后,家中竟然沒有贏余錢財,賜謚號“貞簡”。
※李勉在朝正直清高,廉明耿介,又能自始至終敬重賢人士子,曾經(jīng)引用李巡、張參為幕府(軍中文書官),二人死后,每至宴飲時候,仍舊設置兩人的虛位,進獻酒食懷念。骨鯁大臣,又能禮賢下士,實為當時宗室大臣的表率,亦不愧是位賢德宰相。
口密腹劍 固寵弄權 萬世貽臭 累生受報
李林甫。為相。凡才望勛業(yè)出己右。及為上所厚。勢位將逼己者。必百計去之。或陽啖以甘言。而陰陷之。世謂林甫口蜜腹劍。死后剖棺斬尸。(通鑒)
李林甫是唐朝皇室親族,字哥奴,別號月堂。外現(xiàn)柔和忠良,說話巧妙動人,但是心地狡猾*險,待人行事,擅長使用權謀技巧。官拜兵部尚書兼中書令,玄宗時代,位居宰相,暗中結納宮內宦官和嬪妃,留意觀察玄宗的心意和舉動,因此奏事應對,都能迎合皇上意旨,深得玄宗寵信。
在朝為相十九年,用盡心機,鞏固自己的恩寵和權位,凡有才能,功業(yè)勝過自己,以及深得皇上所親厚的朝臣,或有權勢地位逼近自己的國戚貴顯,便心生忌恨,必定千方百計,排擠貶逐,甚至構罪誅殺。又常用甜言蜜語引誘人,而暗中卻設圈套陷害他,當時世人都說李林甫口蜜腹劍(嘴甜心毒),但是玄宗反而倚重他為左右輔佐的忠臣,政事全都委任林甫,任意獨斷專行,阻塞朝廷進言之路,因此天下都看他如仇敵。于是寇盜紛紛四起,釀成安史之亂,結果林甫日夜愁慮、憂煎而死。死后被剖開棺木,砍斷尸體,遺臭萬年。
※根據(jù)唐人所著的“李林甫外傳”記載李林甫本是仙官下降人間,但是因為一生作惡犯罪,因此被懲罰降調六百年。又感應類編記載有一耕牛被雷擊而死,皮膚裂開形成下列字句:“此是唐朝李林甫,三世為*,七世為牛。”嗟呼!*人貪圖地位,越權而濫用權力,殘酷暴虐,害人誤國,究竟得以保全富貴,不過數(shù)十年而已,卻因而由此削除仙籍,罰作**,慘遭雷擊,墮落畜生,受人屠割,要想回復人身,尚且不知要經(jīng)歷多少年月,何況要返回仙籍呢?有人說:“小人工于計畫”,殊不知因果可畏,如此作為,實在是最愚癡的了。
忠純賢相
李泌。為相。帝曰。誰與卿有恩。朕能報之。泌曰。曩為元載所疾。謫江西。路嗣恭與善。臣常畏之。會其子應并驅。馬嚙其脛。臣惶恐不自安。應閟不言。勉起見父。臣常愧其長者。思有以報。即日加應檢校屯田郎中。宣歙觀察使。帝嘗言。人謂盧杞*邪。朕殊不覺。泌曰。此杞之所以為*邪也。倘陛下覺之。豈有建中之亂乎。上曰。建中之亂。術士預請城奉天。此蓋天命。非杞所致。泌曰。天命人皆可言。惟君相不可言。蓋君相所以造命也。(李泌傳。及通鑒紀事本末。)
李泌唐朝京兆(今陜西長安)人,字長源,幼年時就以文才敏捷著名,當時的人都稱他為神童。長大以后,博學多聞,通達經(jīng)史,精研易象,善長作文作詩,又愛好修學仙家之道。肅宗時,參與謀劃議定國事,深受親信器重,后因被李輔國所忌,而隱居深山。代宗時,征召授官為秘書監(jiān),當時元載為相,專權用事,排斥忠良,李泌遭受妒恨,而貶謫江西。德宗時朱泌作亂,帝奔往奉天,征召李泌為相,李泌處事專心,運用機謀,挽救時弊,后來以有功,受封鄴侯。
德宗召李泌為相時,對李泌說:“誰有恩德于卿,朕當為卿代為報答。”李泌回答說:“從前臣為元載所忌恨,被貶謫江西,當時路嗣恭親近附和元載,臣常畏懼受到危害。有一次其子路應,正巧與臣并行騎馬奔走,馬咬傷了他的腿,臣心中恐懼不安,不料路應卻忍痛隱密不說,勉強起身見其父親,臣感念路應確實是位謹慎忠厚的長者,而深自慚愧,常想有以報答。”德宗當日就加封路應為檢校屯田郎中,宣歙觀察使的官位。
德宗曾經(jīng)對李泌說:“朕見盧杞為人忠清耿直,何以人多說他*邪,朕至今尚未發(fā)覺究竟*在何處?邪在何處?”李泌回答說:“這就是盧杞所以為*邪的緣故?假使陛下知道盧杞*邪,盧杞便不成為*邪了,陛下如能及早覺悟,何至于有建中禍亂發(fā)生呢?幸虧陛下后來貶逐盧杞,得以安慰人心,否則禍亂且將接連發(fā)生。”德宗說:“建中禍亂是術士占驗都中有變,預先奏請奔往奉天城,這是天命,并非盡關人事,亦非盧杞所致。”李泌又說:“陛下以為這是命數(shù)注定么?其實命數(shù)二字,只可常人說得,國君和宰相卻不應掛口,因為國君與宰相有造就國家命運的職責,與常人不同,假若國君宰相講命數(shù),那么禮樂政刑,便統(tǒng)統(tǒng)可以不用了,古來暴君例如桀紂,都說自己有命在天,人君以命數(shù),自我解釋,恐怕便如同桀紂了。”
※路應是*黨之子,卻能隱藏自己的傷痛不說,消除災禍于無形,以免賢者遭受危害,用心確實難能可貴,終于得受美報。
至于李泌君相造命的言論,足以作為庸懦君主,推諉過錯,痛下了針砭。君相造就國家命運如此,個人的命運,又何嘗不如此?人的命運雖有前定,但是人定勝天,命運是好是壞在乎自己塑造,前哲說過“賢、不肖在我而不在人﹂孟子說“夭壽不二,修身以俟之”就是這個道理。
寬宏度量
錢徽。為禮部侍郎。宰相段文昌。學士李紳。并以所善委徽。求致第籍。徽不能如二人請。文昌即奏徽取士以私。貶江州刺史。或勸徽出文昌書自直。徽曰。茍無愧于心。安事辨證耶。敕子弟焚書。州有牛田錢百萬。刺史以給宴飲。徽曰。此農(nóng)耕之備。可他用哉。命代貧民租入。后拜吏部尚書。年七十五。子孫皆貴顯。(錢徽傳)
錢徽唐朝吳興(今浙江省嘉興縣西)人,字蔚章,進士及第,官任禮部侍郎,掌管科舉會試事宜。
當時宰相段文昌和學士李紳,都寫信推薦自己所親善的應考士子,請托錢徽幫忙科第中式。錢徽職責在身,秉持公道,以才錄取,對于二人的請托,未能如愿。宰相段文昌,記恨在心,便上奏說錢徽會試取士,全憑私心,于是錢徽被貶為江州刺史。有人勸錢徽說:“何不拿出文昌所寫的書信,自我表白,洗雪冤屈呢?”錢徽回答說:“如果我自己問心無愧,何用辨白求證呢?”隨即命令子弟將書信燒掉。
州內備有輔導農(nóng)作金錢百萬,歷來刺史都充作聚會宴飲之用。錢徽到任后說:“這筆錢是備用于農(nóng)田耕種的資金,怎可充作其他用途呢?”于是命令將這筆錢濟助貧民租田耕種,由此改善了州內貧困農(nóng)民的生活,深受百姓感戴。
后來唐文宗聞知錢徽的賢明德政,于是提升任用他為吏部尚書官職。錢徽享年七十五歲,子孫都很顯貴。
※受人誣告而不自辨白,更進一步燒掉足以洗雪冤屈的私信。此等寬宏度量,偉大人格,豈是常人所能做到?段文昌這一類的人,真該慚愧至極了。至于廢除宴飲費用,以代貧民租田耕種,改善生活,處理至為允當,如此德量,應該享受富貴壽考,福澤遺留子孫。
德修命轉
裴度。奉使蔡州行營。宣諭諸軍。還奏攻取狀。王承宗。李師道。謀緩蔡。乃伏盜京師。刺用事大臣。已害宰相武元衡。又三以劍擊度。初斷帶。次中背。才絕單衣。后微傷其首。會戴氈帽。故瘡不至深。賊追度。度從人王義。持賊而呼。賊反刃斷義手。度乃得去。墮溝中。賊謂度已死。舍去。帝曰。度得全。天也。命為淮西招討使。遂平淮西。封晉國公。時奉使絕域者。四夷君長。必問度之年齡狀貌。其為華夷畏服如此。事四朝。以全德始終。子五人。識錫爵。(裴度傳)
裴度唐朝聞喜人(今山西省絳縣西),字中立,神態(tài)豪爽,氣概英邁,操守堅固貞潔,唐德宗貞元年間中舉進士,累官中書侍郎,憲宗時位登宰相,封晉國公。
裴度少年時代,在功名場中,屢次未能得志,洛陽有名相士,說他形相不入貴格,會遭餓死之命,裴度聞知,并不介意,仍然胸懷坦然。有一次到香山寺游覽,見一位婦人在寺內拜佛祈禱,而后匆匆離去,遺落包裹一件,被裴度拾起,但已追趕不及,只有等待來取,直到傍晚,還不見前來,才攜帶回家,第二天早晨,又到寺來守候,見婦人匆匆忙忙跑來,邊找邊哭說他老父,無罪被系在獄中,昨天向人借來玉帶二條,犀帶一條,價值千余緡,要用以請托要人替父求免罪刑,不幸遺失在此,可憐我父從此難以脫免了,說罷淚下如雨,痛不欲生。裴度解開包裹查看,果然不錯,于是全數(shù)送還,婦人拜謝,愿留一條贈送裴度,度笑說:“我若貪圖此物,何必今天再來守候呢?”婦人再拜而去。后來相士又見裴度,驚奇地說:“你必有陰德及人,所以神色大不相同,前途萬里,不可限量了。”裴度就在那年中舉進士,累官顯要。
憲宗時,淮西節(jié)度使吳元濟謀叛,裴度奉使前往蔡州,宣告慰問諸部軍將,并察用兵形勢,還朝上奏攻取情狀。吳元濟黨羽王承宗,李師道計謀緩和蔡州的急迫,于是暗中派刺客埋伏京師,刺殺朝廷用事大臣,賊殺害了宰相武元衡,又以三劍擊殺裴度,一劍斬斷了鞋帶,第二劍砍中背部,割破單衣,又砍一劍微傷頭顱,幸好裴度頭戴氈帽,因此傷勢不到深處,賊追趕裴度,裴度侍從王義,抱住賊大呼,度才得脫離,賊反刃砍斷王義手臂,還要追前殺度,度墮入溝中,賊以為度已死,才舍離而去。憲宗感嘆說:“度得以保全性命這是天意”,于是命他為淮西招討使,終于平定淮西,封晉國公。
當時凡是奉使前往邊塞區(qū)域的使者,四夷君長見了面,必定問候裴度的年齡狀貌,足見裴度受華夷敬畏感服如此。
度事奉憲宗、穆宗、敬宗、文宗等四朝,正色立朝,知無不言,維持唐代國運得以不墮,秉持國政,威震四夷,一身關系著天下重輕,將近三十年,以全德始終,安享高壽去世,文宗聞訃震動,停止臨朝,以志哀悼,追贈太傅,謚號文忠,五個兒子賜襲爵位。
“按”君子小人的分別,只在“貪”字一念,裴公可說貪欲清凈,不但對別人遺物不動于心,就是死生也置之度外,心量廣大,福德也廣大,所謂修心可以補相,所以能轉短命為壽考,改貧*為富貴。假若真以拾遺不取,就欣欣有德色,那受福就微薄,不會這樣優(yōu)厚了。
至于遇賊身挨三劍,擊砍不死,假若不是神明佑護,恐怕難免,但也是裴公的盛德所致,所以能逢兇化吉,從此更得皇上倚重。
遠大見識
李景讓。母鄭氏。性嚴明。早寡。家貧子幼。母自教之。宅后墻因雨隤陷。得錢盈船。母焚香祝曰。吾聞無勞而獲。身之災也。天必以先君余慶。矜其貧而賜之。則愿諸孤學問有成。此不敢取。遽掩筑之。三子景讓。景溫。景莊。皆進士及第。讓等雖老。猶加棰敕。已起。欣欣如初。景讓為浙西觀察使。嘗怒牙將杖殺之。軍且謀變。母召讓庭責曰。汝輕用刑。豈特上負天子。亦使老母銜羞泉下。將鞭其背。將吏再拜請。不許。皆泣謝。乃罷。一軍遂定。(列女傳。及通鑒。)
李景讓唐朝人,字后已,敬宗初年,官任右拾遺,淮南節(jié)度史。宣宗時,累官太子少保,愛好獎勵提拔人才,個性簡約樸素,少欲守法,不妄交往,門無雜賓,事奉母親至孝,一生成就得力于賢明的母教。去世后謚號“孝”。
李景讓母親鄭氏,個性嚴明,識見高遠,早年守寡,家境貧窮,兒子年幼,含辛茹苦,親自負起母兼父職的教養(yǎng)重擔。
有一次,她家屋宅后面圍墻,由于下雨,崩倒陷落,發(fā)現(xiàn)埋藏許多銀子,李母鄭氏焚香對天祝禱說:“我曾聽說:『不費勞力的收獲,會招來身家的災禍』,上天必然因為先夫在世時,積善余慶,垂憫我家貧困,特予賞賜這些錢財,濟助教養(yǎng),既然如此,但愿上蒼保佑這幾個兒子,學問成就,將來出人頭地,我就感激萬分,這些不勞而獲的財物,我要原封埋藏,不敢動用。”于是隨即將它掩埋原處,修建圍墻。
皇天不負苦心人,后來果然如愿相償,三個兒子景讓、景溫、景莊,由于這位賢母的教導,都進士及第。景讓兄弟三人雖然年老,犯有過錯,還要挨受鞭笞教訓,事后改過,也就欣慰歡喜如常。
景讓為浙西觀察使時,曾經(jīng)因為一位位卑的武官犯了過錯,一時震怒之下,不慎將他杖打致死,于是軍心懷抱不平,將要圖謀叛變,李母鄭氏召集景讓在大庭面前怒責說:“你輕用刑罰,豈只上負天子,也使老母含羞泉下,不忠、不孝叫我如何面對眾人?”說罷舉起革鞭要抽打景讓,將吏看到這種情景,都感動涕泣,上前勸止謝罪,一隊軍心,就此安定。
※卓哉!李母鄭氏,臨當夫死子幼,處境艱難困窘之際,發(fā)現(xiàn)藏金,竟能不取,而以“不勞而獲,身之災也”為戒,惟愿兒子學問有成,其存養(yǎng)之高潔,見識之遠大,誠然難能可貴。世風澆薄,人的心理總想“不勞而獲”于今尤甚,所以受賄、貪污、掠奪、搶劫之風,遍于天下。嗟乎!人人若有李母“不勞而獲為身災”之見識與懷抱,社會風氣,何患不歸于淳厚?
至于教子嚴明,子雖貴且老,有過尚且嚴加訓斥,不稍寬恕,不姑息、不遺誤,此等大慈尤為天下后世偉大母教之典范。
賣友負國
宋申錫。為相。謀誅宦官。引王璠為京兆尹。以密旨諭之。璠反以告王守澄黨鄭注。以求遷進。守澄因誣告申錫。貶謫而卒。及甘露之變。王涯誣稱與李訓謀逆。璠歸私第。以兵自防。神策將至門。呼曰。王涯謀反。欲起尚書為相。璠喜出見。知見紿。涕泣至左軍。見涯。恚曰。公何見引。涯曰。公昔漏宋丞相謀于守澄。今焉逃死。璠俯首不答。遂受腰斬。親族皆死。, (唐紀事)
王璠唐朝人,字魯玉,元和年間進士,官拜弘詞科,歷河南尹,再遷任京兆尹,后來官任尚書。
唐文宗時,宦官(太監(jiān))王守澄,內攬大權,勢焰高張,與其心腹鄭注,狼狽為*,文宗想消除他的權勢,當時朝臣宋申錫,為人沉厚忠謹,不依附宦官,所以文宗特別提拔他為宰相,申錫以致力升平為己任,時常被召入宮,謀劃消除宦官黨羽。當時鄭注行為放縱,擅作威柄,*狀顯露。于是宋申錫便引用王璠為京兆尹,示以皇上密旨,命他暗察鄭注不法罪證,將他除掉,以絕后患。不料王璠以鄭注為中貴王守澄親信,竟將申錫密謀泄露轉告鄭注。
王守澄便與鄭注計議,偽構罪狀,誣稱宋申錫要圖謀扶立文宗弟漳王,并構成漳王湊的冤獄,申錫無端被貶謫開州司馬,一片忠誠,被誣以罪名,由是憂憤成疾,病歿貶所。
太平九年春天,有一天申錫夫人在堂前假睡,夢見申錫進入堂內,以手招夫人說:“有件事,要讓你瞧瞧!”說罷,便引夫人出城到數(shù)里外偏僻廢墟間,有一大坑,坑邊有數(shù)枚竹籠板匣,上面有封記,申錫提起其中一籠給夫人看,說:“這是那個賊。”夫人問是誰?申錫回答說:“就是王璠,我已請于天帝,他將遭此下場。”夫人醒后,非常驚奇,遍告家人,并將所夢,筆記下來。
到了是年十一月,宰相李訓、王涯等,計謀誅殺宦官,不料事跡泄露,演變成甘露之變,反被宦官仇士良等誣稱李訓、王涯等要謀行大逆,訓、涯被捕,挨受杖刑誣服,王涯并指王璠參與謀逆。
王璠回歸私第,閉門自固,用兵防衛(wèi),神策將叩門不應,便假裝呼叫道:“王涯等謀反,主上要召尚書入朝為相,請尚書開門,幸勿自誤!”王璠信以為真,心中歡喜,急忙開門出見,神策請他上馬,將近左軍時,才將他抓下加上鐵煉,王璠才知受騙,涕泣進入左軍,見到王涯,憤怒地說:“王公自己謀反,為何將我引入呢?”王涯回答說:“老弟從前為京兆尹,如果不將宋宰相密謀,向王守澄漏言,何至于有今日呢?如今你怎能逃死呢?”王璠俯首無言以對,終于被腰斬于市,親屬不論親疏,全被抄殺。應驗了宋公神靈托夢夫人,確實不虛。
※王璠為一己之遷進,不惜賣友負國,害死忠良,自以為可以長保富貴,豈料幾年之間,身死族滅,報應捷如影響,反覆小人,可憐又復可嘆!
苛刻聚斂 暗叢眾怨
王涯。為政刻急。嗜權固位。偷合李訓等。訓謀誅宦官不克死。涯并遇害。其第中貲貨鉅萬。悉為兵掠。三子仕于朝皆死。涯女以痼疾免。家人紿告涯當貶。忽夢涯自提首。告曰。族滅矣。惟若存。歲時幸無忘我。女驚號墮地。乃以實告。(王涯傳)
王涯唐朝太原人(今山西省太原縣)字廣津,貞元中進士,累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職位)。文帝即位時,授官太常卿,以吏部尚書,總持鹽鐵轉運使,辦理政務,苛刻急切,又建議實施榷茶法,專力課征重稅,搜括百姓財利,不曾體恤民間疾苦,百姓深受困擾,怨恨日深。
王涯貪好權勢,鞏固地位,和李訓等茍且附和,同流合污。后來李訓謀劃誅殺宦官,事跡泄露被殺,王涯也牽連被擒,帶上腳鐐手銬,并挨受杖刑,涯忍受不起,只好誣服,自寫供狀,說與李訓謀行大逆,因而被處死刑。百姓見他處刑,都引為快意,死后還被人亂投瓦礫,邊投邊罵,以發(fā)泄心中積久的怨恨。
王涯宅第中,貲財多達數(shù)百萬萬,全被掠取,三個兒子,在朝為官,也都處死,親族無論親疏大小,全都不留,只有王涯的女兒,因身患痼疾,經(jīng)久不愈,得以脫免,仆人惟恐她受不起打擊,欺騙她說:“你父親有罪,當被貶謫。”不料夜睌,忽然夢見王涯,自己手提著砍下來的人頭,告訴女兒說:“我們的家族全滅了,只有留存你一人,逢年過節(jié),但愿不要忘記我!”此女驚恐呼號,墮落地上,仆人才將實情相告。
※嗟呼!在生之日,貪權固位,逞其私智,增長罪愆,造成民怨沸騰,眾人厭惡。將死之時,遭受官刑橫禍,家族且受牽連,當其提頭驚夢之時,更覺凄涼無限,令人慨嘆!
世態(tài)炯戒
王涯有從弟沐。家于江南。聞涯為相。詣之。留長安二歲余。始得一見。涯待之殊落莫。久之。因嬖奴道所欲。涯許以微官。自是旦夕造涯門以俟命。及涯被收。沐適在其第。與涯俱腰斬。(通鑒紀事本末)
王沐唐朝人,是文帝時權臣王涯的堂弟,家住江南,年老又貧困,聞知王涯在朝,位居宰相,便騎驢入京,前來拜訪。不料留住長安,整整等待兩年多,才得機會見面,王涯待他非常冷漠,但是王沐卻不死心,沒有骨氣。又過了很久,想盡辦法,奔走攀附王涯的寵幸家奴,從中代為進言疏通,王涯這才答應給他一微小官職。從此王沐便日夜前往涯門造訪,等候王涯發(fā)下命令。
不料甘露之變發(fā)生,王涯被誣入罪收押,這時王沐正在王涯家中,因而無辜遭受牽連,與王涯同被斬殺喪命。
※以堂兄弟之親密關系,竟然等候兩年,才得一見,既然遭人白眼,還要卑躬屈節(jié),巴結人家寵奴關說,才得道出所愿。王涯之無情無義,王沐之低鄙無恥,歷歷如畫。結果偏小官職尚未到手,大禍先已臨頭。世之趨炎附勢,熱中利祿之輩,誠當醒悟,引以為警戒!
注:王涯事跡請見“苛刻聚斂,暗叢眾怨”篇。
獎進人才
楊敬之。愛士類。得其文章。孜孜玩諷。雅愛項斯詩。所至稱之。由是擢上第。敬之官祭酒。兼太常少卿。是日二子戎。戴。登科。時號楊家三喜。(楊敬之傳)
楊敬之唐朝人,字茂孝,唐憲宗元和年間進士。為人公正無私,喜愛才華卓越之士,每得一篇好文章,便孜孜不倦地玩味諷誦。
當時江南才士項斯,尚未聞名,楊敬之特別欣賞他的詩,便到處稱揚贊嘆。后來項斯進見楊敬之,言談之下,更加賞識他的才學,于是作詩贈送,這首詩內容是:
“幾度見詩詩盡好,及觀標格過于詩。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
項斯的名氣,由此揚聞天下,終于被朝廷執(zhí)政官長所認識,因而被提拔高列科第。
后來楊敬之累官國子祭酒(掌教化及儀節(jié)),兼任太常少卿(掌宗廟禮儀),就在這天,其子楊戎、楊戴兩人,同時科舉登第,時人稱揚贊美,號稱“楊家三喜”。
※楊公的“平生不解藏人善”,就是孔子所謂“樂道人之善”,達人君子之心,公正無私,以己感受,體念他人,故能見人之善,樂成人美,不但心生歡喜,進而多方提攜,贊揚獎勵,助他成就,使后進學人得到莫大的鼓舞。此等推誠服善的偉大胸懷,即是圣賢之心量。宜乎楊公福澤遠大,綿延子孫,顯揚當世。
忠孝義烈
安金藏。在太常工籍。睿宗為皇嗣。有誣其異謀者。詔來俊臣問狀。金藏呼曰。請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引刀刺腹。腸出而仆。武后輿至禁中醫(yī)治。閱夕而蘇。后嘆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不如汝忠也。即詔停獄。睿宗乃安。金藏。爵代國公。子承恩。廬州長史。(安金藏傳)
安金藏唐朝長安人,為人孝義忠烈。去世后謚號“忠”。
安金藏事親至孝,其母去世時,筑茅廬于墓側,哀思守喪,親自為母建造石墳石塔,日夜不息,墓地附近,本來無水,由于孝心感應,忽然涌泉出水,墓側李樹,也在寒冬開花,朝廷聞知,特賜匾額表揚他的孝行。
唐睿宗李旦為太子時,安金藏當太常樂工(掌宗廟禮儀的樂工)。當時武后(武則天)臨朝執(zhí)政,武承嗣妄想非分奪取太子位,屢次進讒誣告太子李旦在外圖謀反叛,武后即命御史中丞來俊臣,查問推治。來俊臣將太子平時左右侍者,都拘捕到案,用重刑拷打,再三迫令供認,眾人因忍受不起痛楚,將要誣招之際,安金藏突然挺身沖入法庭,大聲呼叫道:“冤枉!天大的冤枉!這樣重刑交加之下,何愁不能誣枉招供?皇太子根本沒有謀反,奈何硬要加他罪名?我是樂工,雖然事不關我,但是關系國家社稷,不能不辨,我愿剖心,為皇太子證明冤誣。”說罷,解衣露出胸腹,取出利刃,向胸前腹部,猛力刺劃,頓時鮮血直噴,內臟露出,仆倒僵臥在血泊中,人事不省,一時法庭震動,消息傳入宮中,武后料想案情重大,即刻下令將安金藏用輿抬入宮內,這時來俊臣才將全案人犯暫時押入獄中,停止審判。
武后親自驗看,果然傷勢嚴重,即刻傳召御醫(yī)救治,終一日一夜才漸漸蘇醒,性命僥幸保住。武后又親臨詢問他姓氏籍貫,這時安金藏已少微有所知覺,強撐應聲說道:“臣是太常樂工,長安人安金藏……”說罷泣下如雨,武后見狀,也不覺悲感嘆息道:“我有子不能自我表明,累你這樣受苦,你真是一位難得的忠臣啊!”于是命御醫(yī)將他醫(yī)治痊愈,并派人悉心服侍,讓他好好靜養(yǎng)。同時傳諭來俊臣停止刑獄,將太子左右侍者,一律釋放。一場大獄,終得消釋,睿宗才得平安,脫免劫難。
后來安金藏受封代國公爵位,其子安承恩官任廬州長史。
按:安金藏只是一位樂工,竟能激發(fā)大義血忱,不惜身命,用其熱血,寫下了一頁可歌可泣振奮人心的事跡。此等忘我忘身,壯烈舍己救人的行為,是我民族精神,菩薩心腸的一種高度表現(xiàn)。同時也由此足證古人所謂“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門”果然不虛。
一代酷吏
來俊臣。天資殘忍。按詔獄。前后夷千余族。作羅織經(jīng)。后詔斬于市。人皆相慶曰。今得背著眠矣。爭抉目。摘肝。醢其肉。須臾盡。以馬踐其骨。無孑余。家屬籍沒。(酷吏傳)
來俊臣唐朝萬年(今陜西省臨潼縣東北)人,官任御史中丞。
武后臨朝執(zhí)政時,疑忌天下人圖謀叛變,便設置銅匭,令人檢舉告密,并寵用來俊臣等,按問推審告密事宜。來俊臣天性殘忍酷虐,迎合武后意旨,每推審一人,必定逼誘板引出數(shù)十百人,輾轉牽連,造成冤獄,以逞其能,邀取功賞。又私自養(yǎng)無賴數(shù)百人,專令告密,撰寫羅織經(jīng),網(wǎng)羅無辜,織成謀反罪狀,心想陷害一人,便教其黨徒,以相同事狀,在數(shù)處告密,于是立即拘捕,用嚴刑拷訊,逼他誣服,以報私怨。所用酷法有:定百,突地吼,死豬愁,求破家,反是實等名號。
當他審訊囚犯時,常用燒醋灌入犯人鼻腔或用鐵圈梏犯人頭,外加木楔,致使腦裂髓出,或掘地做牢,犯人進入,不死不得出,種種酷刑,慘不忍睹。犯人見那刑具,便已魂飛魄散,驚駭戰(zhàn)栗,因此往往隨口誣供。由他所經(jīng)辦告密案件,前后誅殺多達一千多族,天下人心惶惶。
后來俊臣蓄意謀反,想將滿朝權貴次第害死。不久罪行揭發(fā),被拘系獄中,備受嚴刑拷訊,終被處斬于市。當時的人都互相慶賀說:“從今以后,可以安眠無憂了”眾人爭相抉出其目,摘取其肝,剖心割肉,以馬踐踏其骨,頃刻之間,了無剩余,全家籍沒。
※來俊臣只知迎合意旨,以邀功賞,張其權勢,不惜泯滅天良,殺害無辜,殘忍酷烈,結果落得悲慘下場。 噫!自古以來,小人得到功賞、權勢,只有促速其死,結下無窮怨業(yè)而已。
盛德感人
元德秀。少孤。事母孝。登進士第。母亡。廬于墓所。食無鹽酪。刺血畫像。寫佛經(jīng)。兄子襁褓喪親。無資得乳媼。德秀自乳之。數(shù)日湩流。能食乃止。既長。將為娶。家苦貧。乃求為魯山令。天下高其行。不名。謂之元魯山。房管每見。嘆曰。見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都盡。(卓行傳)
元德秀唐朝河南(今河南省洛陽縣)人,字紫芝,中舉進士。謚號文行先生。
德秀幼年喪父,孤苦貧困,侍奉母親,非常孝順。其母去世,筑草廬于墓側,守孝哀思,淡飯粗食,不加鹽酪,自刺身血,用以畫佛像,寫佛經(jīng),以其功德回向母親,以盡孝道。
其兄長和嫂嫂,不幸相繼去世,遺下剛出生的孤兒,德秀家貧,沒有能力雇請乳母,于是親自撫養(yǎng),嬰兒饑餓啼哭,德秀以自己的乳讓他吸吮,慈心感應,數(shù)天之后,竟然流出乳水,直到嬰兒能吃食物才停止。
侄兒長大成人,德秀苦于家貧,無力替他娶媳成家,為了完成慈愛心愿,于是出來做官,任魯山縣令。平生清高自持,無名利心,愛好山水,彈琴自得其樂,天下景仰他的高尚品行,不稱呼其名,而稱他“元魯山”,當時長才博學的刑部尚書房管,每次見德秀便稱嘆說:“見紫芝眉目容顏之間,所顯現(xiàn)的神情氣象,使人名利之心完全凈盡。”其感化人心之深如此。
※觀元德秀事跡,可以想見,其人修為之高深。所謂“誠于中則形于外。”人的氣質常于眉目容顏之間顯現(xiàn)。有德者涵養(yǎng)深厚,胸次和順安怡,自然別有一種不凡氣宇顯現(xiàn)于面。德秀能使人見之,名利心凈盡,乃至天下景仰其高行,不直稱其名,確實有其來由也。
臨終自如
王維。進士擢第。事母崔氏以孝聞。與弟縉。俱有俊才。閨門友悌。多士推之。轉尚書右丞。兄弟俱奉佛。居常蔬食。晚年長齋。不衣文彩。退朝之后。焚香獨坐。以禪誦為事。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臨終之際。以縉在鳳翔。索筆作別縉書。又與平生親故作別書。多敦厲朋友奉佛修心之旨。舍筆而絕。(王維傳)
王維字摩詰,太原(今山東省)人,唐朝玄宗開元年間進士。后來累遷至尚書右丞,時人都稱他為王右丞。
王維善于作詩繪畫,尤其以擅長繪畫聞名于世,蘇東坡稱贊他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所畫山水,平和深遠,云峰石色,絕妙天然,為南宗畫派的始祖。
王維天性至孝,事奉母親崔氏,以“孝”聞名當時,其母篤信佛法,守持齋戒,修習禪定,王維便在藍田營建一座山莊,供給母親專心修行,到了其母過世之后,為報答慈母恩德,便布施山莊,興建佛寺。
王維與其弟王縉,都有過人的才智,兄弟友愛,情義深厚,為當時許多名士所稱贊。兄弟倆得力于母教影響,都信奉佛法,平居布衣粗食,生活簡樸。
安祿山造反時,王維被虜,自己服藥下痢,假裝喑啞,安祿山看重他的才華名望,強迫任他為給事中官職,王維毫無心意事奉偽朝,仍然托詞養(yǎng)病,居住在古寺中。后來聽說朝臣雷海青盡忠犧牲了,內心非常傷痛,作了一首詩發(fā)抒感慨之情。后來賊亂平定,有人議論王維不能以死殉國,應判死罪,所幸肅宗見過他那首記感雷海青盡忠的詩,認為他不忘故主,情有可原。同時又因其弟王縉,當時官任侍郎,情愿舍去官職,為兄贖罪,肅宗特予赦罪,并授他官職。
到了晚年,長齋素食,衣著樸素,每天退朝回府,便焚香獨自靜坐,屏除妄念,誦讀佛經(jīng),修習禪定,怡然自得其樂。
其妻去世以后,王維終身不再娶,三十年中,過獨身生活,專志修行。到了臨命終時,自知時至,當時因其弟王縉居住鳳翔,王維便索取筆來,寫信與他告別,又寫信給平生親戚好友,一一辭別,信中諄諄勸勉鼓勵親友,要信奉佛法,修持心性,以求了脫,慈悲心志,流露其間,書寫完畢,便舍筆安詳而逝。
“按”:凡夫眾生,臨將命終時,大多猶如烏龜脫殼,是人生最痛苦,最煩亂的時刻。試觀王維臨命終時,竟能如此安詳自在,若非由于平素修持功夫,深造自得者,何能如此。
再觀古來多少名人,縱然有彪炳功業(yè),蓋世文章,由于不知修學佛法,終其一生,還是隨業(yè)流轉,不得自主。由此可悟,人生在世,能恪盡個人職分之外,要能奉佛修心,趣向菩提,才是究竟之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