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作天王(《唐高僧傳》)
隋相州釋元景,姓石,滄洲人也。仰慕大乘,禮誦不輟,后臥病三日。告侍者曰:‘吾欲見彌勒佛,云何乃作夜摩天王?’又自云:‘賓客極多,事須看視。’眾問之,曰:‘非爾所知也。有天眾來迎耳。’遂異香盈室,奄然而逝,時大業二年六月也。遺命葬紫柏河極深處。三日后觀之,水中突起一高墳,而河遂分為兩道云。
[按]發光地菩薩,每現作夜摩天王,然則吾烏乎測師?
盲者得視(《北史》)
后周時張元,字孝始,年十六,其祖喪明。三年,元晝夜禮佛,以祈福佑。一日讀《藥師經》,見盲者得視之語,遂請七僧,然七燈,七日七夜轉讀《藥師經》,且拜且泣曰:‘天人師乎!元為孫不孝,使祖喪明,今以燈光普施法界,愿元代暗,使祖目明。’如是殷勤,經于七日。其夜夢一老翁以金鎞刮其祖目,謂元曰:‘勿憂,三日后,乃即明耳。’元夢中喜踴而寤,遍告家人,越三日,祖目果明。
[按]善醫病者,莫如對證發藥。失明之故,多由宿生謗佛、謗法,故欲救生盲,須是點金剛正眼。《大集經》云:‘若有眾生,于過去世,或毀于法,或謗圣人。于說法者,或作障礙;或抄寫經法,洗脫文字;或損壞他法,或暗藏他法,由此業緣,今得盲報。’又《付法藏經》云:‘障人出家,必墮惡道。惡道罪畢,得生人中,生盲無目。’張孝始可謂對證發藥者矣。
‘報答四恩’
[發明]四恩者:一父,二母,三如來,四說法師也。父與母,生育我之形骸;如來法師,長養我之智慧;皆恩之極重而難報者。《觀佛相海經》云:‘有恩不報,是阿鼻因。’然則報答之事,可忽乎哉?報答父母之恩,唯有盡勞盡養,得親之心,引導父母以出世之法而已。報答師長之恩,唯有依教奉行,四事供養而已。至于如來之恩,尤難言報,唯有發菩提心,立宏誓愿,仰學菩薩而已。蓮大師云:‘親得離塵垢,子道方成就。’《楞嚴經》云:‘將此深心奉塵剎(*像塵土一樣多的世界),是則名為報佛恩。’ 下附征事(三則)
禮塔度親(《緇門崇行錄》)
唐范某,母王氏,素不信三寶,范諫不聽。遂依慶修律師出家,號子鄰。后歸,母已沒三載。因詣岳廟,志心誦《法華經》。誓見岳帝,求母生處。夢岳帝告曰:‘汝母禁獄,現受諸苦,可往鄮山,禮阿育王塔,庶可免也。’鄰即詣塔,泣拜久之。忽聞其母謝曰:‘承汝之力,得生忉利天矣。’
[按]阿育王者,佛涅槃后一百年,所出之鐵輪王,王一閻浮提者也,能役使鬼神。將如來八萬四千舍利,造八萬四千塔。每有一億人處,方置一塔。此方見于記載者,凡十九處,此特其一耳。
誠感父骨(《高僧傳》)
后周李氏子,長安貴胄里人,唐宗室也。七歲出家,法名道丕。十九值駕幸洛,長安焚蕩,乃負母入華山。時谷涌貴,丕自辟谷(*古代的一種導引之術,不吃五谷,可以長生),惟乞食供母。母問食否,必曰:‘已齋。’母曰:‘汝父霍山戰沒,骨暴霜露,能收取歸葬乎?’遂往霍山,拾白骨聚一處,晝夜誦經,懺父殺業,且祝曰:‘群骨之中,有動轉者,即父遺骸也。’一心持誦,目不暫舍。數日間,有骷髏從骨聚中躍出,搖曳良久。丕擗踴(*擗踴:捶胸頓足)抱持,赍歸見母。是夜,母夢夫歸,明晨骨至。后應詔入京,名播朝野。
[按]孝有二,有世間孝,有出世間孝,師蓋兼而有之矣。若夫道紀荷親而講演,法云居喪而毀瘠,鑒宗醫父病而兩股皆刳(*剖挖),智聚丁母憂而三年泣血,如斯之類,罄竹難書。倘謂辭親出家,父母遂可不必奉養,豈識孝名為戒之義乎?
酬恩護法(《金湯編》)
宋呂蒙正,字圣功,太宗時,舉進士第一,累官參知政事,封許國公。方公之微也,嘗寄跡僧寮,得安意書史。后執政十年,郊祀俸給皆不請,帝問其故,對以私恩未報。詰之,以實對,帝曰:‘僧中有若人耶?’賜紫袍以旌之。所得恩俸,悉與寺僧,以酬宿德。公于晨興禮佛,必祝曰:‘不信佛者,莫生吾家。愿子孫世世食祿,護持三寶。’后從子夷簡,封申國公,每遇元日,拜家廟后,即叩禮廣慧禪師。申公之子公著,亦封申國公,于天衣禪師亦如之。左丞好問,于圓照禪師,亦如之。左丞之子用中,于佛照禪師亦如之。世世貴顯奉佛,果符公愿。
[按]經言:‘諸佛之恩,過于父母。’夫父母之恩,至深重也,反謂佛恩過之,何哉?蓋父母之恩,止于一世;諸佛之恩,盡未來劫。父母之恩,但養色身;諸佛之恩,濟人慧命。又父母訓誨,不過導以名利,若或誤用,反能造業;諸佛菩薩,能示以究竟法門,茍從其教,疾出輪回。父母若遇逆子,便發嗔恨;諸佛菩薩,雖遇謗佛謗法之人,悲憫無已。不特此也,父母愛其子,原望養生送死;至諸佛菩薩,毫無希望,雖度盡眾生,初無能度之想。故世間第一負恩之事,無如謗佛,呂公不愿此種來為子孫,識亦卓矣。
‘廣行三教’
[發明]三教圣人,皆具救世之念,但門庭施設不同耳。儒用入世之事,佛行出世之法,道則似乎出世,而實未嘗出世者也。孔顏雖圣,然欲藉以卻鬼驅妖,則迂;佛道雖尊,然欲用以開科取士,則誕;此三教所以有不得不分之勢也。人非一途可化,故圣教必分為三,譬如三大良醫,一精內科,一精外科,一精幼科,術雖不同,而其去病則一也;若三人共習一業,所救必不能廣。故曰:‘為善不同,同歸于治。’
余閱貴州《銅仁府志》,知向來本名銅人,因其地有銅人山,故名。后改人為仁,而地與山,俱更其舊。山在巨浸中,其下皆水。曾有一年大旱,見山下盡空,但有三大銅人,頭頂此山,巋然直立,而三人恰是三教服式。竊思此山,乃開辟時物,尚無三教名色,而銅像又非人力所鑄。始知三教門庭,本天造地設,合下當有。況帝君德位,超乎人類之上,豈不知孔顏大道,已如日月經天,而必欲牽合釋、道,以之訓飭(*同‘敕’,告誡)士子乎?
又考南閻浮提,名雖一洲,其中國土甚多,每一國土,各有圣賢持世立教,如孔子、老子者,不計其數,但各國姓名不同耳。至于書法,亦有六十四種。今儒者所讀,不過舉業之書,此外所見,能有幾何?所以三藏十二部之文,龍宮秘笈之語,不唯不見,見之反加排斥,以為茍不如此,便不似儒道。不特宣之于口,并著之于書,無不曲肆詆毀,一片意必固我之私,習成黨同伐異之套。至考其旦晝所為,幽獨所念,無非爭名逐利,欺世害人;甚至夤緣奔走,賭博樗蒲,無所不至。凡吾儒正心誠意之學,濟世安民之道,全然不講,但損儒門之望,何增學術之光?帝君示以廣行三教,可作午夜之鐘矣。人能學孔子,釋迦必喜;人能學釋迦,孔子亦必喜。若必欲從我教而善,則悅;不從吾教而善,即不悅,則是奴投主、兵投將之法而已。豈三教圣人乎?
‘廣行’二字,以心言,不以跡言。人能修仁慕義,即是行儒道,不必青衿墨綬,而后為士也。人能見性明心,即是行佛道,不必圓頂方袍,而后為僧也。拘儒聞‘廣’字,必嫌學問之雜,不知雜亦有辨,如天理而雜以人欲,王道而雜以霸術,米粟而雜以糠枇,此決不可雜者也。至于三教所言,皆有益身心之務。太(*同‘泰’)山不辭土壤,故能成其大;滄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奈何亦患其雜耶?一家之中,有食有衣,有財有寶,有仆婢田園,可謂雜極矣。然茍不如此,其家必不能富。若論腹中所食,則為飯為糜,為羹為炙,為醯、醢、鹽、梅,亦可謂雜極矣。然茍不如此,其人必不能肥。何獨于三教而疑之?
論廣行之益
助揚王化
國家所恃以為治者,不過賞、罰二端。明刑弼教,儒術之所以當廣行也。然賞罰所能及者,不過千百中之一耳。若欲究其幽獨之所為,念慮之所動,則雖家設一孔子,戶置一皋陶,而有所不能。故世人畏王法,恒不如畏天譴,蓋王法可逃,而天譴不可逃也。能廣行釋、道二教,使因果之說,昌明于世,則世人方寸之間,自然有所畏憚,比之孔子作《春秋》,其功不在下矣。
[按]劉宋文帝謂何尚之曰:‘范泰、謝靈運嘗言六經本在濟俗,若求性靈真要,則必以佛理為指南,使率土皆感佛化,朕則坐致太平矣。’尚之曰:‘渡江以來,王導、周顗、庾亮、謝安、戴逵、許珣、王蒙、郗超、王坦之、臣高祖兄弟,莫不歸依。夫百家之鄉,一人持五戒,則一人行善;十人持五戒,則十人行善。行一善則去一惡,去一惡則息一刑。一刑息于家,萬刑息于國,陛下所謂坐致太平者是也。后儒以佛為諱,徒欲藉“君子小人”四字,以佐賞罰之所不及,吾見其術之疏矣。’
培植真儒
吾輩有志學孔孟,當學其大本領處,如學無常師,吾道一貫,無意必固我,是孔子之大本領也。發明克復忠恕之理,是顏、曾之大本領也。仲尼之學,專務治己,故曰:‘默而識之’,‘夫我不暇’,‘躬自厚而薄責于人’,垂訓不一。孟子之時,雖有楊、墨,孟子辭而辟之,是猶揖讓之變為征誅,非可人人效顰也。無如后人于仲尼躬行之道,畏難茍安;一聞能距楊、墨,即是圣人之徒,便踴躍鼓掌,舍難趨易,反恨當今之世,無楊、墨可辟;構求稍可牽合者,即以楊、墨例之。于是移其說于釋道,但從事于講學,而所以自治者疏矣。則何如存圣賢大公之心,但盡其在我,無事黨同伐異之為得也。
[按]佛之五戒,仿佛儒之五常,但當交相贊,不當交相毀。世俗不察,聞慈悲之說,出于佛氏,必反乎其說,而吾儒之仁,于斯而喪。聞盜淫之戒,出于佛氏,必反乎其戒,而吾儒之義,于是而亡。聞妄言之禁,出于佛氏,必反乎其禁,而吾儒之忠信,于此而滅。豈非欲衛道,而反害道耶?昔有學者,以佛教之害,問象山先生,先生曰:‘試問害在何處?今之害道者,正在此種閑言語。’
潛消禍亂
茫茫宇宙,不無出類拔萃之英雄,用之于正,則為良、勃、平、何;用之于邪,則為莽、卓、懿、操。自制科一設,使彼垂髫之時,即從事于翰墨,年復一年,不覺鬢斑齒落,而其中*雄之喪氣,豪猾之灰心者,多矣。又有一種才智杰出,功名不足動其心者,則以叢林收之,使之暮鼓晨鐘,東參西訪,等富貴于浮云,視死生如夢幻。以跋扈跳梁之材,為念佛參禪之用,而潛消夫禍亂之源者,又不知幾千萬萬矣,豈曰區區小補乎?
[按]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何懼乎?懼身后之惡名也,然此猶盛世之事也。若后世之亂賊,并不畏此虛名矣。豈惟亂賊,即號為識字者,亦毫不知有《春秋》矣。惟示以人命無常,死后受報,不忠不孝之人,化作畜生、餓鬼。乃知用盡*心詭計,付之一空;他生萬苦千愁,皆我自造。回思虎斗、龍爭,圖王創霸之謀,不覺冰消瓦解。嗟乎!自有佛法以來,不知令多少亂臣賊子寒心,多少巨慝豪強落膽,使民日遷善而不知誰之為者。余于如來之大教見之矣。 下附征事(一則)
毀教現果(出《魏書》)
北魏司徒崔浩,博聞強記,才智過人,太武帝甚寵任之,而獨不信佛,勸帝毀教滅僧。見妻郭氏誦經,怒而焚之。崔頤、崔模,其弟也,深信三寶,見佛像,雖糞壤中必拜。浩笑而斥之。后浩以國書事,觸怒太武,囚之檻車,送于城南,拷掠極其慘酷。更使衛士數十人,溲溺其上,哀聲嗷嗷,聞于道路。自古宰執戮辱,未有如浩者。崔氏之族無少長,皆棄市,惟模與頤,以志向不合,獨得免焉。
[按]太武滅法之后,有沙門曇始者,振錫詣闕,帝遣斬之,無傷。帝怒,抽佩刀自斬之,亦不傷。投之虎檻,虎皆怖伏。乃復以天師寇謙之,至其所,虎遂咆哮欲噬。帝始驚悟,延之殿上,再拜悔罪,許以復教(見《北山錄》)。嗟乎!三教圣人,無非欲化人為善耳,豈愿各立門庭,絜(*度量)長較短哉?秦始皇惑李斯之計,焚書坑儒,卒之身死沙邱,李斯赤族。漢之桓、靈,唐之昭、宣,惑于宦官嬖幸,盡誅天下名士,而助者殺身,主者亡國(俱見《資治通鑒》)。魏太武惑于崔浩,毀寺焚經,不四三年,崔浩赤族。魏太武父子皆不得死(出《魏書》)。周武帝惑于衛元嵩而滅法,不四、五年,元嵩貶死,武帝忽遇惡疾,遍體糜爛,年三十六而崩,末路丑惡,所不忍言(出《周書》)。唐武宗信趙歸真、李德裕,毀天下佛寺,不一年,歸真被誅,德裕竄死,武宗三十二而夭,身無繼嗣(出《唐書》)。五季之君,莫賢于周世宗,然不知佛法,遂至毀像鑄錢,故不六年,而社稷殞滅(出《通鑒》)。究竟秦廢儒后,未及三十年而儒教復興。漢唐禁錮后,未及數年而士林漸盛。魏廢教后七年而即復,周廢教后六年而即復,唐廢教后,不一年而即復,豈非仰口唾天,反污其面乎?李斯、崔浩最為滅儒、滅釋之首,故其受現報尤為慘酷。宋徽宗雖改天下寺院為道觀,然未至滅法,故身雖被辱,而國祚復延。此皆前事之彰灼可考者。伏愿普天之下,皆仰體廣行三教之意,儒者為儒,釋者為釋,道者為道,戮力同心,共襄治化,彼此無相詆毀,是則天下生靈之厚幸已。
附問答二則
[問]僧徒不耕不蠶,安受供養,但能耗費衣食耳,何所利益乎?[答]世之不耕而食者多矣,豈獨僧人?向使此輩不出家,能保其不衣食乎?能保衣食之必出于耕乎?況在俗之人,一身而外,尚有妻子僮仆,所費更倍于本人,豈若僧徒之一瓢一缽,到處家風乎?夫貂騷、狐鼠,貴重之冠也;錦繡龍文,貴重之衣也;山珍海錯,貴重之食也;其服用之人,諒皆不耕而食者也。試問此服用者,僧乎?俗乎?在俗者,為愛妾之梳妝,不惜珠圍翠繞;為梨園之服用,動需玉帶、金冠;或開賭博之場,而連宵徹夜;或結淫朋之黨,而酌酒烹鮮;此種游手游食之輩,不勝車載斗量,奈何不此之務去,而獨歸咎于僧人乎?豈庸惡陋劣之徒,當任其錦衣玉食,而見性明心之士,反不許其疏水簞瓢乎?多見其黨同伐異,方寸不平矣。
[問]古之為民者四,今之為民者六。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安得不貧且盜乎?[答]食粟者少,則粟不售而傷農;用器者少,則器不售而傷工。是農之所利,正賴食粟者之多;工之所利,正賴用器者之多也。且試問食粟、用器之人,徒手需索乎?抑出錢貿易乎?若徒手需索,則食粟、用器者,誠患其多矣。若出錢貿易,亦患其多,則富商大賈,日售千金之貨者,其父母妻子從門隙中窺見,皆當啼哭。此乃迂腐不知世務之談,何足掛齒。
‘救急如濟涸轍之魚,救危如救密羅之雀’
[發明]‘危急’二字,所該甚廣,與前‘救人之難’二句同意,但前系帝君自言,此則帝君勸世也。‘如’字有兩義,一則直指所救濟之事,一則極形欲救濟之心。 下附征事(四則)
免難濟厄(《法苑珠林》)
晉太元中,京兆有張崇者,素奉佛法。苻堅既敗,長安百姓有千余家,將南走歸晉,為鎮戍所獲,欲盡殺男子而虜其女人。時崇亦已被縛,械其手足,埋下體于土中,明日將馳馬射之,以為娛樂。崇自分必死,唯至心念觀世音菩薩,夜半械忽自破,身從土中涌出,遂乘夜逃遁。然腳已痛甚,乃復稱大士名,至心禮拜,以一石置前,發誓愿言:‘吾欲過江東,訴此怨于晉帝,盡救今日被虜婦人。若得如愿,此石當分為二。’祝已,投石于地,石果裂開。崇至京師白其事,帝悉加撫循。已略賣者,皆贖歸焉。
[按]未能自度,而先欲度人者,菩薩發心。崇既心乎大士之心,宜其禱之而輒應也。
遙救堂崩(《唐高僧傳》)
周京師大追遠寺,沙門僧實,俗姓程,咸陽人也,素有道德。一日正午,忽登樓鳴鐘甚急,命眾僧各備香火。香至,眾問故,實曰:‘此刻江南某寺,有講堂欲崩,將壓死千人,可各齊心念觀世音菩薩以救之。’由是經聲佛號,響徹禪林。后數日,江南報至,云是日午刻,揚州講堂內說法,聽者盈千。忽聞西北異種香煙,及梵音經唄,從講堂北門而入,直出南門,眾皆駭異,尋聲走出,聽其所之。人方走盡,堂已崩摧,無一傷者。梁主聞之,三度詔請不至。以保定三年七月十八日示寂,哀動朝野。
[按]一念之誠,能使香煙梵唄,瞬息達于千里之遠,可以悟一切惟心之說矣。安在修福薦亡者,不可瞬息通于冥府;念佛往生者,不可瞬息至于西方乎?
免官救吏(《宋史》)
宋紹興中,廬陵周必大,監臨安和劑局,失火,延燒民房。典守吏當論死。周問吏:‘假令火是官失,應得何罪?’曰:‘不過革職耳。’必大遂自誣服,罷官,吏得免死。必大歸謁婦翁,翁以其失官也,慍之。時值大雪,童子掃于庭,忽憶昨夜曾夢掃雪迎宰相,因留而善遇之。后必大中博學宏辭科,歷官至宰相,封益國公。
[按]自己之罪,世俗猶將嫁賣于人,況以他人之罪,而反肯引諸己,且以之失官乎?宰相之度,誠未可測也。
贖罪得子(《懿行錄》)
明廣平張繡,家貧無子,置一空壇,積錢十年,而壇始滿。有鄰人生三子,犯徒,擬賣其妻。繡懼妻去而三子失所也,遂傾所積錢贖之,猶不足,夫人復以一簪湊其數。是夕夢神抱一佳兒送之,遂生子國彥,官刑部尚書。孫我續、我繩,俱官藩臬。
[按]愛人之子,遂自得貴子,然則害人之子者,可知已。
‘矜孤恤寡’
[發明]孤則無父,寡則喪夫,皆孱弱可欺者。此而不矜不恤,正所謂無惻隱之心者也,尚可為人乎?吾力所不能及者,但當存矜恤之念;吾力所茍能及者,務當盡矜恤之實。矜恤不必定費錢財,且如示以所不知,教以所不能,戒其所不可,甚至為其排難解紛,申冤雪枉皆矜恤也。 下附征事(三則)
矜恤交至(《言行錄》)
宋范文正公知越州,有孫居中者,卒于官,子幼家貧,難以歸里。公以俸錢為其具舟,且遣吏送之歸,并作詩一絕,授之吏曰:‘過關津,但以吾詩示之。’詩云:‘十口相依泛巨川,來時暖熱去凄然;關津不用詢名氏,此是孤兒寡婦船。’由是全家得以達里。
[按]孤寡之人,往往受欺,扶弱鋤強,全賴仁者。
為主存孤(《懿行錄》)
明李崧者,龔氏乳媼之夫也。媼死,所乳兒錫爵,五歲而孤,家奴欲殺之而有其產。崧夜負而逃,及城門,門閉。崧跪而號,掌門者憐而出之。走雪中五日夜,依兒外家沈氏。沈見其撫兒有恩,深感之。故其僮仆,皆得奴使,時殘杯冷羹,不得與,然卒不愿。兒后成進士,念崧不置,而崧短衣力作,如窮時。錫爵命子孫世世祀之,弗替。
[按]欲報崧恩,當修福事薦之,方得沾惠。如徒曰祭之而已,則其得享與否,未可必也。無如世俗所知,不過如此。譬如兒童,當忿怒時,極其分量,不過啼哭而止,一哭之外,豈復有他長哉?
逼孀現報(匯纂《功過格》)
崇禎末,吳江民張士柏,妻陳氏,少寡而艾。士柏兄士松,謀鬻于里豪徐洪為妾。度其志不可奪,乃設計擄入舟中,陳號慟,凜不可犯。陳之父俊訟于縣,縣令章日□,寢閣不行。再訟之直指路振飛,徐洪又賄某宦,飾詞以進,反坐陳以罵夫律,系之獄中。陳飲泣,絕粒者三日。適司李至,聞其冤,率之見直指,泣訴而即自刎。路公隨下堂揖之,許以雪冤,目乃瞑。即日拜疏上聞,士松、徐洪,立斃杖下,諸兇輕重抵罪。縣令貶斥,至郡辭任,滿船鬼聲,次日遂死。某宦受賄囑托者,猝病喑啞,終身不能言。
[按]此事有記傳挽歌,皆嘆其償報之速。
‘敬老憐貧’
[發明]老者,人所不能免,而亦最可傷者也。頭則鬢斑齒落,體則骨露皮連;筋如索,背如弓,種種不堪回首。視又昏,聽又重,時時坐起須人。故見之者,但當生敬心,不當生厭心,若其厭而不敬,老將轉盼到汝矣;若其敬而不厭,老亦不復到汝矣。
傷哉貧也!人皆美衣豐食,而彼獨饑寒;人皆適意快心,而彼獨困苦。雖貧乏之由,亦所自致,然使力可濟而不濟,不將使后人復憐后人耶?周其乏困,憐之于目前;勸其布施,憐之于身后。 下附征事(二則)
牛殺三人(《法句喻經》)
佛世有賈客,名弗迦沙。因入羅閱城,于城門內,被一牸(*母牛)牛抵殺。牛主怖懼,速賣其牛。買者牽牛飲水,牛從后復抵殺之。其家怒而殺牛,遂賣其肉。有一農人,買其頭去,偶息樹下,以頭掛在樹上。須臾繩斷頭落,亦被其角刺殺。時瓶沙王以事問佛,佛言:‘往昔有賈客三人,借居老母房舍。應與其值,而三人以老母孤獨無能,伺其出外潛去。母尋追之,三人罵曰:“我前已與,云何復索?”老母無可如何,但咒恨徹骨,愿我后來相值,定當殺之。爾時老母者,今牸牛是也。三賈客者,弗迦沙等三人是也。’
[按]此乃老而貧者也。既欺其老,復欺其貧,弗迦沙等三人之謂矣。因緣會遇時,不償復何待?
鬼能止焚(其親面述)
杭州袁午葵,諱滋,生平好施予。適三藩亂,浙中被擄之婦甚眾,袁曾傾囊贖之。又多刻經驗良方,及格言因果勸世。康熙五年,袁有婢烹茶,藏熱炭于木桶,火性未熄,而桶在樓上床旁,人跡罕至。袁雖有女臥病在間壁,莫之知也。時病女忽見亡老嫗,白晝現形,以指甲刺其面,大恐,厲聲疾呼,于是家人爭赴,乃見桶已成灰,床亦半焦。即刻有燎原之勢,因并力救之而熄。蓋亡嫗之初來也,已六旬矣,袁以彼無子,慰留之。居數年,其夫亦來就養,袁又畜之,夫婦甚感其恩。其歿也,皆及八旬。識者皆謂現形以報德云。
[按]此亦老而貧者也。既惜其老,復慰其貧,使彼夫婦皆得其所,陰功不已大乎?
‘措衣食周道路之饑寒’
[發明]饑寒而在道路,則與居家之窘乏者殊矣。茍非羈旅之人,貲糧告匱,即遇患難之事,緩急無門;彼于衣食,誠有得之則生,弗得則死之勢。茍能有以周之,則我之所費有限,而彼之沾惠無窮矣。 下附征事(二則)
餓夫酬德(《左傳》)
晉趙宣子,田于首山,見翳桑之下有餓者,知其三日不食,乃食之。食焉,而舍其半,問之,曰:‘欲以遺老母耳。’使盡之,而更贈以簞食與肉。后靈公欲殺宣子,伏甲而斗于門內。宣子幾被戮,忽有介士,倒戈而救之出。因問其故,曰:‘翳桑之餓人也。’問其名居,不告而退。或有識之者,曰:‘此靈輒也。’
[按]一飯之恩,可以免死。綈袍之戀(*綈:戰國時,范睢曾是魏國中大夫須賈的門客,為須賈毀謗,幾乎被鞭打死。逃到秦國,更名為張祿,成為秦國相國。后來須賈出使秦國,范睢穿著破舊衣服去見他。須賈可憐他,取了一件粗布袍子送給他,不久知道他是秦國的相國,大驚請罪。范睢因為須賈送粗布袍子,有眷戀故人之情,所以放過了他),足以延生。孰謂措衣食者,僅周道路之饑寒哉?
速得貴子(《功過格》)
馮琢庵父,生平好善。隆冬晨出,路遇一人,倒臥雪中,捫之,半僵矣。解裘衣之,與以飲食。周恤備至。未幾,夢東岳帝曰:‘汝本無子,以救活人命,出于至誠,上帝特命韓琦來為爾子。’后生琢庵,遂名琦。少年穎發,二十入中秘,三十六陪點相位。
[按]吾邑向有同善會,給錢而外,每冬復買舊棉胎,以贈隆冬之無棉者。其始也,浙中袁午葵倡之,其后午葵還浙,踵而行之者,唯高子甸九輩,數人而已。
‘施棺槨免尸骸之暴露’
[發明]皮包血肉骨纏筋,顛倒凡夫認作身。到死方知非是我,空留穢狀示他人。此凡有形軀者之通病也。人或不幸而蕭然四壁,殯殮無貲,或隔三朝、五朝,或當六月、七月,種種腐敗情形,真有不可聞,不可見者。此而施之以棺槨,掩其急欲自掩之形骸,豈獨死者有知,為之銜結耶?推掩尸骸之念,凡系恐人見聞之事,皆當代為包荒矣。 下附征事(二則)
掩骸現果(《功過格》)
元會稽唐玨,家貧授徒。歲戊寅,元將發趙氏陵寢,至斷殘肢體,棄諸莽間。唐聞痛憤,乃變其家貲,得數金,飲里中少年皆醉,而密告掩趙氏遺骸,眾從之。事訖,唐之義聲籍甚。明年乙卯正月十七日,忽坐隕,良久得蘇。云至一殿,上有冕旒者,降揖曰:‘謝君掩骸,當有以報。君賦命甚薄,貧無妻子,今忠義動天,帝命錫君伉儷,子三人,田三頃。’因拜謝出,遂覺。會稽有袁俊齋至,初下車,為子求師,有以唐薦者。袁知其有此舉,禮敬特加。代為經理姻事,娶得國公之女,食故國公負郭田,所費一一皆自袁出。后果生三子,皆如神言。
[按]崇寧三年,詔諸州縣,擇高曠不毛之地,置漏澤園,凡寺觀寄留骸骨,悉瘞其中。仍置僧舍,以為追薦之所。洪武中,亦曾敕行此事,著為令。余又見姑蘇城內西北隅,造石室二間,牢固無比,中央各開一牖,僅容徑尺,為納骨地。而又各顏其牖,以別僧、俗、男、女,名之為普同塔。茍有仁人君子,能仿而行之,陰功甚大。
作子酬恩(《功過格》)
尚霖為巫山令,有邑尉李鑄,病亡。霖捐貲送其母,并其骸骨歸河東。又訪士族,嫁其女。一日夢尉如生,拜且泣曰:‘公本無子,感公恩,已為力請于帝,令某得為公嗣矣。’是月,霖妻果孕,明年解官歸。又夢尉曰:‘吾明日當生。’翌旦果然,因名曰穎。孝友敦篤,官至寺丞。
[按]所謂子償父債也。李鑄前生,亦必修德,故得以報恩,而仍享富貴。不然茫茫業海中,自顧且不暇矣。
‘家富提攜親戚’
[發明]富者當自念曰:‘同是人也,彼何其貧,吾何其富,必吾之宿生,稍知植福,而彼則未能耳。假使宿生未嘗作善,吾今安得如此受用?’然當享福之時,又當作修福之計。譬如食果,當留其種于來年,亦如點燈,當資其膏于未熄也。世俗稱富為從容者,以其緩急可通,無窘迫之狀耳。彼守財之虜,惟恐親戚纏擾,先做窘乏之容,使人難以啟齒;以為財多則有之,以為從容則未也。《莊嚴論》云:‘知足第一富’。《優婆塞戒經》云:‘若多財寶,不能布施,亦名貧窮。’旨哉言乎! 下附征事(二則)
菜羹得名(《宋史》)
宋太宗朝,張泌為史館,家多食客。一日上問曰:‘卿何食客之多也?’泌曰:‘臣親舊多客郡下,貧乏絕糧,臣俸有余,常過臣飯,亦不過菜羹已耳。’一日上遣人伺其食時,突入,取客食去,果粗飯菜羹,上嘉之,因號為張菜羹。
[按]晏子一狐裘三十年,豚肩不掩豆,而三黨皆被其恩。范文正公以貧終其身,而親族之待以舉火者幾百余家。故知欲提攜親戚,宜先從自己之節儉始。
大愉快事(《過功格》)
羅惟德任寧國時,一日謁劉寅,喜動顏色,曰‘今日有一大愉快事。’寅問之,羅曰:‘適有貧族十余人,以饑荒故,遠來相告,余以向所積俸銀盡散之,舉家之人,無一阻我,是以快耳。’
[按]《景行錄》云:‘富貴之家,有窮親戚往來,便是忠厚有福氣象。’今人反以之為恥,以之為厭,何其陋哉!
‘歲饑賑濟鄰朋’
[發明]救荒之策,有施于已然者,有施于未然者。請蠲國賦、截留漕米、勸募設粥、嚴禁糴客,此施于已然者也。開泛河渠、高筑圩岸、務本節用、儲粟裕農、募民開墾、嚴禁張籪(*漁具)宰牛,此施于未然者也。救之于未饑,則用物少而所濟廣,民得營生,官無闕賦。若至饑饉已成,流殍滿道,而后議蠲議賑,則所濟有限,而死亡者多矣。獨言‘鄰朋’,舉小見大也。水旱災荒,原從慳貪、鄙吝所致,蓋眾業所感也。若用其心于賑濟,則未來之饑荒亦免矣。《經》云:‘人壽三十歲時,有饑饉災至。凡七年七月七日夜無雨,大地寸草不生,白骨遍野。盡閻浮提,所存不過萬人,留之以為當來人種。’《婆沙論》云:‘人若能以一摶之食,發大悲心布施餓者,于當來世決不遇饑饉之災,此種救荒,尤屬泯然無跡。’ 下附征事(五則)
因荒釀禍(《隋書》)
隋末,馬邑大饑。太守王仁恭堅閉倉廒,不務賑濟。劉武周宣言曰:‘今百姓饑荒,僵尸載道,王君如此坐視,豈是民之父母?’因椎牛誓眾曰:‘吾輩不能甘心待死,官倉之粟,皆百姓脂膏,公等可隨吾取之,以延旦夕。’眾許諾。乃謀殺王仁恭,開倉賑濟。由是遠近鄰邑,無不回應。
[按]武周之意,不過欲號召饑民,藉以倡亂耳。然釀成之者,皆仁恭也。昔趙清獻知越州,適吳越大旱,公不待民饑,早為規畫,撫循備至,而后民情為之帖然。彼全軀保妻子之臣,烏足語此?
增價免饑(《荒政備覽》)
宋范文正公知杭州,適歲荒,斗粟至百二十文,民甚患之。公反增至一百八十,且多出榜文,備述本州粟少,不惜重價收糴,遍處傳播,同列不知所為。越數日,四方之商賈爭至,米遂不*而自*,民甚賴之。
[按]此亦兇歲大興工役,修造佛宇、橋梁之意也。人第知年谷不登,息工罷役耳,豈知小民一無所事,適所以速之死乎?惟工役一興,則富室之錢谷,隱然散布小民之家,無損于富戶,有益于貧民矣。
種豆代谷(《文獻通考》)
宋程向知徐州,久雨谷壞。向度水涸時,耕種無及,乃募富家,得豆數千石,貸民使布水田中。水未盡涸,而甲已拆矣。是年谷雖未登,而民不至饑者,皆豆之惠也。
[按]嘗閱《四友齋叢說》,載一備荒之策。謂當取各府、州、縣贓罰銀兩,盡數糴谷,其犯軍流以下者,許其以谷贖罪。若一處遇水旱之災,聽其于無災處,通融借貸,候來年豐熟補還。則百姓可免流亡,朝廷可無顧慮。此種善政,正當急急舉行,唯愿好善者告之當事耳。
抗疏救遼(《瑣闈管見》)
嘉靖末,遼陽大饑,軍民相食。兵部侍郎王某,疏請賑饑,議將二萬石粟,陸運至山海關,解費之銀,每萬計八千兩,地方深以為苦。時昆山許伯云為給事,謂遼人命在旦夕,若用陸運,則曠日而騷擾,不如暫弛海禁,用漕艘沿海以往,則可揚帆速至。于是抗疏極言,且謂海運倘有疏虞,請以一家為質,而后朝廷始從其請。于是將原議漕石,并天津倉糧,共添至十余萬石,星夜航海,赴遼,遼人歡呼動地,全活甚多。至今其地,猶廟祠焉。
[按]以痛哭流涕之誠,而救蹈湯赴火之急,宜其片牘甫陳,而恩膏隨播也。卓哉!許君。其澤溥已。
自諱其德(見《周子愉筆記》)
明崇禎時,常熟進士蔣畹仙,偶寓昆山同年周明遠家。是年大荒,夫妻父子不能相顧。時有郭姓者,將賣其妻,而礙手中所抱之子,既而曰:‘各自逃生矣。’遂置其子于道旁。蔣公惻然,曰:‘奈何以口腹故,頃刻離散一家。’問需錢幾何,曰:‘一十五千。’蔣立湊囊資,止可十千,復向明遠貸五千以足其數。明遠曰:‘世間善事,當與人同,君不恥獨為君子耶?’亦捐五千贈之。妻得不賣,子亦保全。后其人薄有家業,率子叩謝,蔣公不令至前,且諱言其事。
[按]明遠公,即子愉弟之祖也,與蔣先生最稱莫逆。余見子愉弟,書蔣氏三代之懿行甚悉,因摘錄數條,列于篇末‘百福駢臻’三語下,茲不多述。
‘斗稱須要公平,不可輕出重入’
[發明]不用手,不用口,偏要用稱與斗。以手與口,皆有心。有心,即有我不若。斗稱之無我而公平也。公平,則當輕而輕,當重而重,忘乎其為出入矣。虞帝巡方,必同度量;周王肇位,首察權衡。非公平之是尚,而不可輕重于其間乎?言斗則升與斛在其中,言稱則丈與尺在其中;言輕重,則多寡、大小、長短、精粗,皆在其中矣。斗稱公平,不當徒求之斗稱,須從方寸間,日以公平自矢(*矢:端正),到工夫純熟,度量寬宏,則或施于斗,或施于稱,自無不公平矣。 下附征事(三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