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歷史上,世界級的文化偉人屈指可數。玄奘不但是偉大的行者、信仰者,更是一位偉大的學者。在他身上,有在一般中國學者身上少見的執著求真的精神。去印度之前,他已遍訪國內高僧,詳細研究漢傳佛教各派學說,發現它們各執一詞,互相抵牾。用已有漢譯佛經檢驗,又發現譯文多模糊之處,不同譯本意思大相徑庭。他因此才“誓游西方,以問所惑”,到發源地尋求原典。他一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求取和翻譯佛教經典。其中,取經十七年,譯經十九年。他是一個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的人,有極其明確的目標,不為任何誘惑所動。取經途中,常有國君挽留他定居,擔任宗教領袖,均堅辭。回國后,唐太宗欣賞其才學,力勸歸俗,“共謀朝政”,也婉謝。
超常的悟性加極端的認真,使玄奘在佛學上取得了偉大的成就。他所翻譯的佛經,在量和質上皆空前絕后,直到一千三百多年后的今天,仍無人能夠超越。他的佛學造詣由一件事可以看出:在印度時,戒日王舉行著名的曲女城大會,請他講大乘有宗學說,到會的數千人包括印度的高僧大德全都嘆服,無一人敢提出異議。以留學生和訪問學者身份成為外國本土文化首屈一指的大師,這在中國歷史上找不出第二個例子。作為對比,近百年來,中國學者研究西學,不必說在西學造詣上名冠歐美,即使能與那里眾多大學者平起平坐的,可有一人?
世界知道玄奘,多半因為《大唐西域記》。這本書其實是玄奘西行取經的副產品,僅用一年時間寫成,記述了所到各地的概況和見聞。西方考古學者根據此書在新疆、印度等地發掘遺址,皆得到證實,可見玄奘治學的嚴謹。這本書為印度保存了古代和七世紀前的歷史,如果沒有它,印度的歷史會是一片漆黑,人們甚至不知道佛陀是印度人。正因為此,玄奘之名在印度家喻戶曉,而《大唐西域記》則成了學者研究印度歷史必讀經典。不但在印度,而且在日本和一些亞洲國家,玄奘都是人們最熟悉、崇敬的極少數中國人之一。(摘自《閑情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