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鏡臺·懷讓點化馬道一·石頭希遷
說起禪宗,人們最耳熟能詳的是一首偈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作者是禪宗六祖慧能。毛主席曾評價說:慧能主張佛性人人皆有,創頓悟成佛之學,一方面使繁瑣的佛教簡易化,一方面也使從印度傳入的佛教中國化,因此被視為禪宗的真正創始人。
慧能有很多高徒,以湖南南岳的懷讓和江西青原的行思的名氣最大。謝宏治告訴聽眾,懷讓是南岳禪宗的第一祖師爺,修行場所在今天的福嚴寺,而在衡山半山腰叫磨鏡臺的地方,發生過一個禪門公案——懷讓點化道一。
當時馬道一在打坐,懷讓想點化他,就拿了一塊磚頭在他身旁磨,磨啊磨。馬道一坐不住了,問懷讓,磨磚干什么?懷讓回答,磨鏡子。馬道一又問,磨磚怎能成鏡?言下之意是磚頭和鏡子根本沒有必然聯系。懷讓卻反問他:磨磚不能成鏡,那你打坐又豈能成佛?這么一指點,馬道一心里明白了一半。
后來,馬道一成為懷讓最得意的弟子,到江西弘法,被尊稱為江西馬祖。謝宏治說,馬祖那個時代,也就是公元8世紀左右的衡山,像一個巨大的磁場,吸引著即將開宗立派的禪僧巨匠,除了馬祖道一,還有石頭希遷。
希遷起先跟著江西青原行思學法,學成后就到了南岳衡山,在南臺寺東邊一塊石頭上結庵修行,綽號“石頭和尚”。石頭希遷在南岳弘法近半個世紀,91歲圓寂。他的禪風被弟子形容為“石頭上栽花”,態度溫和雅致,思辨色彩突出,富有機鋒。
有位僧人向希遷請教:如何是解脫?答:誰縛汝?又問:如何是凈土?答:誰垢汝?問:如何是涅?答:誰將生死與汝?希遷的意思是修行者應著眼于自身,從確立本有佛性必能成佛的信心入手,認真自修自悟。如果有人聽了上述回答便認為自己已經解脫成佛,也會被斥為迷妄的。
馬道一學法南岳,希遷法歸南岳,禪宗史上稱之為“并世二大士”,是六祖之后最杰出的禪宗領袖。所以,已故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老曾說:談佛教不能不談禪宗,談禪宗不能不談南禪,談南禪不能不談南岳,南岳是出祖師爺的地方。
南岳大廟·儒道佛一體·二賢祠
有個俗語叫“走江湖”,最初的意思和禪宗有關。謝宏治說,公元8世紀左右的唐朝,江西有馬祖道一,湖南有石頭希遷,“走江湖”的意思就是江西湖南兩地的僧眾、信徒、居士頻繁走往,學習佛法,弘揚佛法。當時佛教在南岳之盛可謂空前。
“南禪由于吸納融合了儒道文化精華,很好地實現了佛教的中國化、簡單化。它反過來對南岳的各種文化因子,包括儒道文化,也產生了積極的影響。由此,南岳形成了比較開放的文化系統,新舊和諧共處,儒佛道冶于一爐。南岳成了一座和諧文化之名山。”
以南岳大廟為例,東邊的東八宮是道教的;西邊的西八寺是佛教的;中軸線上的南岳大廟的廟門叫欞星門,是儒教的。謝宏治說:“我走過很多山,儒道兩家的山是有,但儒道佛三家在一座大廟共存共榮的,只有南岳大廟一個,三教共同尊奉南岳的圣帝——祝融氏?!?
儒道佛共融的景象不單在南岳大廟,在整個南岳衡山也是如此,寺廟道觀書院融為一體,各種不同的文化特質在這里交融,更加生機勃勃。以南岳為中心的南禪學說的傳播,對后代的思想文化產生了深刻影響。大儒皆到南岳來,也使南岳成了仁山智水之圣境。
宋代理學家朱熹、張來過南岳,游山七日詩百首,朱熹的名作“我來萬里駕長風,絕壑層云許蕩胸。濁酒三杯豪氣發,朗吟飛下祝融峰”,就是那時寫的,現在衡陽市政府的辦公室里掛著這首詩。為紀念朱熹、張的造訪,在方廣寺佛教叢林地盤上,后人建起了“二賢祠”。
謝宏治告訴聽眾,與南岳格外親近的還有一個人,就是被后世稱為與黑格爾同樣耀眼的雙子星座的“南國儒林第一人”——衡陽人王夫之。他是湖湘文化的集大成者,了不起的哲學家,在蓮花峰下的姜齋灣住了18年,自號“蓮花老人”,著書立說,探討哲學的真諦。
最近謝宏治到衡山上的廣濟寺去了一趟,廣濟寺的住持宗顯法師對他說:“南岳逶迤八百里,七十二峰盡是人文道場,這樣就構成了一個湖湘文化的地理長廊,加上有千里湘江的殷勤呵護,難怪格外得到大儒們的青睞?!?
華蓋峰的貢茶·八指頭陀的禪詩
謝宏治認為,禪宗對南岳思想與文化的影響,不光是圓融、和諧,也體現在世俗生活的各個方面,飲食坐臥皆是禪。中國特有的茶文化就與禪宗淵源頗深,南岳是禪茶文化之仙源。
“茶葉的種植在南岳,唐代時非常興盛了。陸羽的《茶經》里就說過:‘茶出山南者,生衡山縣山谷。’當時南岳的寺廟叢林制度應該也日趨完善了,寺廟有寺產,南岳的僧侶們‘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即一天不勞作,一天就不吃飯,勞作就是種茶?!?
南岳的高山云霧茶,以前是進貢的貢茶,生長在南岳衡山800米到1000米的山坡上,就是現在的華蓋峰。傳說進貢的茶葉都是廣濟寺的少尼們手搓而成。宋代著名的理學家張喝了此茶后賦詩道,“浮甌雪色喜初嘗,中有祝融風露香”,就是說茶中有祝融風露香的味道。
八指頭陀是清末民初著名的愛國詩僧,在南岳寺廟中當過住持,寫的一首采茶詩被謝宏治贊為優美。詩中寫道:“清明時節景更嘉,杜鵑紅發滿山花。幾回閉戶提籃出,微雨晴時采嫩茶?!辈枞朐?,詩參禪,詩人喜歡作詩,和尚喜歡說禪。在南岳這座名山中,詩中有禪,禪中有詩,已經不能截然分開。
謝宏治說,南岳是一部清新靚麗、超凡脫俗的詩歌大集。南岳詩僧是詩苑中的另類奇葩,不但風格獨特,而且有些非常有影響,比如懶殘和尚,曾作《放歌》:世事悠悠,不如山丘,臥藤蘿下,塊石枕頭,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慮,更復何憂。
南岳詩僧中,最出名的是八指頭陀,他和楊度、齊白石同拜近代大儒王運為師。他的禪詩意境空靈,不著塵相,詩中上品。比如,“禪宮寂寂白云封,枯坐蒲團萬慮空。定起不知天已暮,忽驚身在明月中?!北热纾洞鹆邮俊罚骸昂伪厣綆p與水涯,安心隨處便為家,有人問我西來意,笑指長天落晚霞。”
謝宏治慨言:禪宗文化因南岳的山水而興盛、廣大、精深,南岳衡山也因禪宗的文化而生動、絢麗、多彩。經過千百年的錘煉,南岳已經積淀了豐厚的文化底蘊。禪宗文化是一盞智慧之燈,南岳衡山是一部讀不完的文化大書。(稿源:桂林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