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佛教思想之管見
——紀念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二十周年
學　誠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中共中央召開了一個舉世矚目、可歌可泣、沖破長期束縛全國人民思想的“左”的禁錮的劃時代會議——十一屆三中全會。大會公報莊嚴地宣布：
　　“只有全黨同志和全國人民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指導下，解放思想，努力研究新情況新事物新問題，堅持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fā)、理論聯(lián)系實際的原則，我們黨才能順利地實現(xiàn)工作中心的轉(zhuǎn)變，才能正確解決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的具體道路、方針、方法和措施，正確改革同生產(chǎn)力迅速發(fā)展不相適應的生產(chǎn)關系和上層建筑。”公報還說：全黨工作的重點應該從1979年開始轉(zhuǎn)移到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上來。
　　這一偉大決策，解決了從1957年以來沒有解決好的工作重點轉(zhuǎn)移問題。接著，中央為了全面調(diào)動一切積極因素，努力引導各族、各界人民共同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恢復、制定并逐步落實了各種英明的政策。十一屆三中會全的春風同樣沐浴著宗教界人士的心。1982年3月31日，在標志著鄧小平理論形成的中共十二大召開前夕，中共中央下發(fā)了《關于我國社會主義時期宗教問題的基本觀點和基本政策》的通知，（即中發(fā)[1982]19號文件）《通知》指出：
　　“中央書記處最近研究了宗教問題，形成了《關于我國社會主義時期宗教問題的基本觀點和基本政策》的文件。這個文件，比較系統(tǒng)地總結了建國以來黨在宗教問題上的正反兩個方面的歷史經(jīng)驗，闡明了黨對宗教問題的基本觀點和基本政策”。由此可知，因為十一屆三中全會實現(xiàn)了偉大的歷史性轉(zhuǎn)折，確定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才有19號文件的誕生。因為19號文件的出臺，從根本上改變了黨內(nèi)外人士對宗教的看法與認識；這一號稱宗教界的“救星文件”，至今依然煥發(fā)出不可遮擋的光輝，指引著我國宗教各項工作的正確發(fā)展方向。今年，是中共中央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二十周年，現(xiàn)就人間佛教這一重要思想，略抒管見，求正方家！
　　眼下，由于科技的飛躍發(fā)展，物質(zhì)方面的鼓勵占有、享用，可謂風靡整個“地球村”，“上窮碧落下黃泉”已成客觀事實了。從某一方面說，人類的生存與延續(xù)，與物質(zhì)多寡，固然有著不可分割的密切關系，毫無異議，人類需要物質(zhì)能量的補充與供給，才能充分發(fā)揮生命的活力。從另一方面看，人類社會的要素——文明品質(zhì)，卻越來越模糊不清了，越來越無味干枯了。物質(zhì)的超常規(guī)發(fā)展，形成巨大的物力，引發(fā)了蕩蕩的人力，而人力如果沒有善加誘導與利用，導致許多人只圖盡情占用、享受物質(zhì)，追求感官的最大滿足，侈靡奢華的高消費悄然已成時代的風尚。物力不斷地養(yǎng)育著人力且也誘發(fā)著人欲，人欲的過度膨脹，進一步激發(fā)了對物質(zhì)的競爭與貪圖，形成惡性循環(huán)，超越無期！我們不能不注重“物質(zhì)文明”與“精神文明”的同步發(fā)展了。在這方面，佛教徒的物質(zhì)觀、道德觀顯然可以發(fā)揮著彌補社會缺陷的某些作用，我們應該做些什么？我們應該如何做？我們應該認真做！
　　無論是佛教對眾生的弘法、傳教、慈濟、福利，從中都可以依稀看到佛教積極入世的方面。千百年來，佛教之所以能夠在中國社會扎下深厚的基礎，成為中國人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都必須歸功于佛教對人世間的長期奉獻，慘淡經(jīng)營。只有這樣，佛教才能夠在中國社會取得生存與發(fā)展的空間。簡略地說，佛教傳布中國的成功之處，是在其以積極入世的態(tài)度成功地影響、改善了中國社會的許多方面。同時，我們也應該深刻地認識到佛教能夠取得這種成就，是因為在其傳入中國不久，佛教已成功地改造了自己，“從注重僧尼個人修行解脫的印度佛教蛻變?yōu)榉e極服務人間的中國佛教。”
　　唐朝慧能大師的“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百丈禪師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宋代大慧宗杲禪師的“世間法即佛法，佛法即世間法”，近代中國佛教領袖太虛大師的“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現(xiàn)實”，弘一律師的“念佛不忘救國，救國不忘念佛”，乃至當代中國佛教協(xié)會會長趙樸初老居士所極力倡導的“人間佛教”的思想，從某種意義上說，無不是在詮釋著古往今來中國佛教徒積極介入并奉獻社會與人生的行為。
　　“人間佛教”的理念，其實要從這種角度來理解：有人曾經(jīng)將宗教先知分為兩類，即預言型先知與模范型先知，并說釋迦牟尼佛是模范型先知的代表。所謂模范型先知，是以身作則來顯示宗教的價值與作用，至于世人愿否同意與遵從，那是另外一個問題。
　　佛教把眾生分為五類，即地獄、餓鬼、畜生、人、天，地獄、餓鬼、畜生名為三惡道，不可取，應遠離，人、天名為二善道。通常人都以為天上比人間好，而佛教則不然，佛教主張人間比天上好，天上的種種享受雖比人類好，但其是自私庸俗的，那種物質(zhì)欲樂、精神定樂的陶醉，福報享盡還復墮落，佛經(jīng)中也常說到“人身難得”、“諸佛世尊皆出人間，終不在天上成佛也”（《增一阿含經(jīng)·等見品》），就是說，十方三世一切諸佛皆在人世間成佛，所以人間比天上好。
　　成佛，是覺悟宇宙人生究竟圓滿的真理，實現(xiàn)最終個人完全的自由，獲得永不退失的安樂，自利利他，福慧圓滿，得大解脫。人類想要成佛，必須精進修行，修行的前提是，要發(fā)大慚愧心。《增一阿含經(jīng)·慚愧品》說：“以世間有此二法（慚愧），不與六畜共同”，這是人類不同畜生之處。慚愧的意思是不斷改造自己、充實自己、提高自己，要有積極向上、向善的菩提心，尊重自己、尊重別人，尊重與遵從世間的法律與民意，即“輕拒暴惡，崇重賢善”。今年7月7日，我在臺北臺灣師范大學“海峽兩岸佛教教育交流座談會”上演講，曾經(jīng)十分鄭重地呼吁道：
　　“站在二十世紀末的平臺上，以快捷方式瀏覽整個佛教的層面，我們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佛教正在面臨著東西方科學、哲學、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各種方面力量的沖撞。同時，也存在著自身建設的嚴峻挑戰(zhàn)，二十一世紀的佛教該如何定位，將是佛教界不容忽視的重要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講，佛教能否適應未來社會的發(fā)展與需要，也就要看佛教能否服務于人類的自身。因此以人為本的佛教，將是未來佛教理論領域研究的一大課題。以人為本的人間佛教，勢必將會成為二十一世紀佛教的主流。但是要把人間佛教的思想落到生活的實處，還有賴于兩岸佛教四眾弟子共同地進行探討，深入地開展各項工作，才能夠使人間佛教的思想逐步為更多的有信仰者、無信仰者之所接受，成為人類幸福安樂的共同需要。”
　　我并不堅持主張唯有“人間佛教的思想”才能包括佛教全部的思想精髓，唯有人間佛教的思想才能實現(xiàn)佛教價值的最終理念與有情生命的究竟解脫。但我堅信重新確認與弘揚千百年來賴以生存的以人為本的“人間佛教的思想”，作為一份凝聚中國億萬佛教徒精神的珍貴資源，從而更好地引導廣大佛教徒為社會主義兩個文明建設作貢獻，是佛教、學術、知識和文化界的當務之急!
　　　(本文為學誠法師最近在福建省委統(tǒng)戰(zhàn)部、省政協(xié)民宗委紀念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二十周年理論研討會上的發(fā)言)（《法音》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