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圓出生地，杜繼文、魏道儒《中國禪宗通史》一書中，記為“金州清湘”，說是今陜西安康縣人。但筆者查檢楚圓的所有傳記，皆作“全州清湘”，即今廣西全州縣人?！?/FONT>人。俗姓李，少年時曾學(xué)習(xí)儒家經(jīng)典。年滿二十二歲，在湘山隱靜寺出家。據(jù)傳，楚圓的母親對佛教很有認識【據(jù)楚圓傳載，“其（楚圓）母有賢行，使之游方”。（《禪林僧寶傳》卷二一之《慈明禪師傳》，《續(xù)藏》第137冊，522a。以下所引《慈明禪師傳》皆出自《禪林僧寶傳》卷二一及《續(xù)藏》第137冊。）】，在楚圓出家后，曾鼓勵他到各地去參學(xué)。此后，楚圓到襄沔一帶游歷，與大愚守芝（？～1956）、芭蕉谷泉（生卒年不詳）相遇，相互結(jié)伴而行，共同到汾陽。在汾陽聽聞善昭名重一時，道德高操，遂生仰慕之心，并與守芝、谷泉一同前往參謁。楚圓到了善昭座下，據(jù)《慈明禪師傳》，善昭一見，便識其將來定有作為，是大器利根。但善昭并沒有立即為其開示禪法要旨，反而“未許入室”達兩年之久。不僅如此，據(jù)說善昭“每見（楚圓）必罵詬，或毀詆諸方，及有所訓(xùn)，皆流俗鄙事”。一日楚圓又去參見善昭時，很傷心地慨嘆說：“自至法席已再復(fù)，不蒙指示，但增世俗塵勞之念。歲月飄忽，己事不明，失出家之利……”還沒等楚圓話說完，即遭到善昭的喝斥，并且“怒舉杖逐之”。楚圓正要開口，善昭迅速上前，掩住其口，楚圓于此瞬間豁然領(lǐng)悟禪法要旨--真正的禪法體悟是離語言表達的。于是楚圓感嘆地說：“是知臨濟道出常情”，臨濟宗的修行要領(lǐng)就在日常生活、應(yīng)事接物中。善昭靈活地運用“磨練”、“善養(yǎng)”的接引方法來啟悟楚圓，陶冶他的心性，錘煉他的見識，一旦歷練成熟，便抓準(zhǔn)時機，切斷凡情，使其領(lǐng)悟禪法的旨趣。
楚圓在善昭處得到啟悟并蒙印可后，為了使自己對禪法的領(lǐng)悟更加純熟，又在善昭門下苦修七年，盡領(lǐng)禪法要旨之后，才離開汾州。楚圓離開汾州后，又繼續(xù)到各地參師訪友。先到并州（治所在今山西太原市）參訪唐明智嵩。時智嵩住并州三交承天院，與善昭同屬首山省念的法嗣。受智嵩的指示，與當(dāng)時名士楊億和李遵勗談禪論道，切磋禪悟，交流心得。楊億（974～1020），字大年，建州浦城（今屬福建）人，《宋史》卷三○五有傳。楊億年少以神異及文才聞名于世。雍熙初年（984），年十一，宋太宗聞其名，詔江南轉(zhuǎn)運使張去華面試詩賦，深得賞識，因而授“秘書省正守”【《宋史列傳·楊億傳》，百衲本《二十五史·宋史下》，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年，993頁。（以下所用《二十五史》均為此本）】。淳化中，“命試翰林，賜進士第”。景德初（1004），奉旨與王欽若等人修撰《冊府元龜 》，該書“次序、體制，皆億所定”。景德三年（1006），召為翰林學(xué)士，同修國史。大中祥符（1008 ）初，加兵部員外、戶部郎中。四年（1020）復(fù)為翰林學(xué)士，十二月逝世，年四十七。遺有《楊文公談苑》、《西昆酬唱集》【《西昆酬唱集》二卷，由楊億編集，實是楊億、劉筠、錢惟演等十七人的唱和詩集。近人王仲犖有《西昆酬唱集注》，中華書局，1980年。】等文集。楊億是一位在宋代十分有影響，而且位居高官的士丈夫，《宋史·楊億傳》說他“天性穎悟”、“留心釋典禪觀之學(xué)”。另外，真宗還命楊億與李維、王曙等人參與“刊削”、“裁定”由道原所編《景德傳燈錄》，并為《景德傳燈錄》作序。由此可以看出楊億對佛教，特別是對禪法的濃厚興趣。這也反映了楊億對禪法是很有見解的。據(jù)載，楊億曾隨與善昭同屬首山省念法嗣的廣慧元璉（951～1036）習(xí)禪法，并得到認可。因此，唐明智嵩要楚圓去參訪楊億。楚圓到楊億家參訪時，兩人問答十分投機，有“恨相見之晚”【 據(jù)《禪林僧寶傳》載,楚圓與楊億交談之后，乃“館于齋中，夕日質(zhì)疑智證，因聞前言,往行恨見之晚”。（《續(xù)藏》第137冊，522b）】的慨嘆。正因楚圓與楊億的交往頗深，所以，當(dāng)楚圓到仰山參訪時，楊億便寫信給宜春（治今江西宜春市）太守黃宗旦【據(jù)載,楚圓參訪洞山曉聰并在洞山住三年后，又到此。此時，“楊大年（億）以書抵宜春太宗黃宗旦，使請公出世說法”，足見楊億對楚圓的推崇?！?/FONT>，示意黃宗旦請楚圓出世弘法。黃宗旦在收到楊億的書信后，便請楚圓住持袁州（治今江西宜春市）南源山廣利禪院。從此開始了楚圓一生住山接眾，傳授禪法的生涯。這與楊億與他的交往及支持是分不開的。
李遵勗 （？～1038），字公武，汴州（今開封市）人?！端问贰肪硭牧挠袀?。李遵勗少年時學(xué)騎射，成年后喜好詩文，后舉進士。大中祥符（1088～1016）年間，尚萬壽長公主（太宗第七女），授左龍武將軍、駙馬都尉。歷任團練使、節(jié)度使等。寶元元年（1038）逝世，贈中書令，有《問宴集》、《外館芳題》文集問世。據(jù)《宋史·李遵勗傳》載，李遵勗“通釋氏學(xué)”【《宋史外戚傳·李遵勗傳》，1342頁?！?/FONT>、“將死與浮圖楚圓為偈頌”【《宋史外戚傳·李遵勗傳》，1342頁?！?/FONT>。親自主編宋代第二部大型禪宗燈錄《天圣廣燈錄》【《天圣廣燈錄》共三十卷，李遵勗編，天圣七年（1029），李遵勗編成此燈錄后，獻與仁宗，仁宗于景祐三年（1036）賜“天圣”二字并作序，大加贊賞?！?/FONT>，足見他留心于禪宗的程度絕不亞于楊億。他與楊億還是至交，楊億去世時，他十分悲傷，親自到墓前悼念。楚圓就是在楊億的舉薦下，與李遵勗結(jié)為至交的，兩人相談，十分契機，也常有書信唱和往來，互相交流禪法心得【 據(jù)查,楚圓與李遵勗之間，共有十三首詩詞唱和。】。李遵勗在編集《天圣廣燈錄》時，便將楚圓的語錄也編入其中，可以看出他對楚圓的推崇和景仰。據(jù)載，李遵勗在去世前，還命人請楚圓到京城住宅談話，交流一生所學(xué)心得，足見二人的友誼至深。像李遵勗這樣一位權(quán)傾一時的國戚重臣，與楚圓有深切交往，對楚圓傳授禪法，接引弟子，無疑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楚圓除了受智嵩的指引參訪楊億、李遵勗外，先后還到筠州（治所在今江西高安縣）參訪洞山曉聰【洞山曉聰，宋代云門宗禪僧，住洞山弘揚云門禪法，曾得善昭之推崇，楚圓遂發(fā)參訪之心。“先是汾陽（善昭）謂公（楚圓）曰:我遍參云門尊宿兒孫,特以未見聰（曉聰）為恨故?！保ㄋ位酆樽抖U林僧寶傳》卷二一，《續(xù)藏》第137冊，523b。】及神鼎洪諲（生卒年不詳），并依止洞山曉聰三年，學(xué)習(xí)云門禪法。后又到洪諲處參訪，洪諲與善昭同屬首山法嗣，當(dāng)時名望極高，門下徒眾興盛，備受推崇。楚圓參訪洪諲時，深受洪諲印可，并大加贊嘆，“汾州（善昭）有此兒（楚圓）耶”，于是楚圓名聲大振。后受定林沙門本延等請求，住持潭州（治湖南長沙）道吾山法席。三年后，轉(zhuǎn)至潭州石霜山勝利禪院。約七年后，再轉(zhuǎn)至南岳福嚴寺開法化眾，最后遷至潭州興化禪院。于寶元二年（1039）正月于興化禪院示寂，世壽五十四歲，謚號“慈明禪師”。據(jù)《禪林僧寶傳》載：李遵勗之子，銘塔其行于興化，而藏全身于石霜【據(jù)《慈明禪師傳》載，“李公（遵勗）之子,銘志其行于興化,而藏全身于石霜?！?/FONT>。有《語錄》一卷流傳。
楚圓生前已很有名望，先后住持五所寺院【楚圓一生先后住持五所寺院，即袁州南源山廣利禪院，潭州道吾山，潭州石霜山崇勝禪院，南岳山福嚴禪院，潭州興化禪院?！?/FONT>，投奔門下習(xí)禪請益的弟子很多。弟子們?yōu)榱穗S時參閱方便，平時遵中國古代習(xí)慣，隨聞隨記，把楚圓上堂宣講的禪話和應(yīng)參禪弟子的詢問所作的回答以及楚圓所作的偈頌等記錄下來，甚至作一些整理，是十分合理的事情。這也應(yīng)該是楚圓語錄的雛型。
《楚圓語錄》正是在弟子記錄的基礎(chǔ)上編集而成的?，F(xiàn)行的《楚圓語錄》有兩種本子：一種是楚圓在世的編集本，由李遵勗所編輯，載于李遵勗于天圣七年（1029）年所編《天圣廣燈錄》卷十八，題名為《袁州南園（源）山楚圓禪師語錄》；一種是楚圓去世后的編輯本，由臨濟宗黃龍派創(chuàng)始人慧南重編的《石霜楚圓禪師語錄》（以下簡稱《楚圓語錄》），內(nèi)分語錄、行腳【“行腳”原無，系筆者據(jù)《續(xù)古尊宿語要》所加?！?/FONT>、勘辨、偈頌四部分。其中語錄部分是按楚圓一生住持五所寺院的順序來編集的，從內(nèi)容上看，比較完備。因此，時間上應(yīng)是楚圓去世后所集。
慧南所編《楚圓語錄》，后被收入《慈明四家錄》【《慈明四家錄》，即“慈明禪師”、“楊岐方會禪師”、“白云守端禪師”、“五祖法演禪師”四人語錄的匯編，從體例上看，應(yīng)是臨濟宗楊岐派弟子在南宋時所集。因為此時楊岐派已取代黃龍派而獨盛天下，成為中國禪宗的主流。】，前載有泰州軍州主管學(xué)事章倧序文，章倧序文是紹興二十三年（1153）所作。據(jù)章倧序文可知，現(xiàn)行流通的《慈明四家錄》已是南宋時期的重刻本。如章倧序文說，“舊版即廢，斯錄無傳…… 特命工重刊。目之曰慈明四家錄”【《慈明四家錄并序》，載《慈明四家錄》卷首，《續(xù)藏》第120冊，161a?！?/FONT>。由此可知，紹興二十三年之前，已有《慈明四家錄》的刊刻。因此，現(xiàn)行慧南重編的《楚圓禪師語錄》也應(yīng)是南宋紹興時期重刻本的流傳。
另外，《慈明四家錄》卷首還載有天圣五年（1027），智度山定林禪寺沙門本延【 智度山定林禪寺沙門本延，即請楚圓住持潭州道吾山之本延?！?/FONT>所作“慈明禪師五會住持語錄序”一篇。“慈明”是楚圓的謚號，“五會住持”是指楚圓一生住持的五所寺院，從時間上看，“慈明禪師五會住持語錄序”的題目，是后人增加上去的。因為在天圣五年，楚圓只住持了兩所寺院。但從本延序可以知道，早在天圣五年，就已有《楚圓語錄》的編集工作，但內(nèi)容不會很多，大概只有住袁州南源廣利禪院及潭州道吾山一部分語錄【天圣五年（1025），楚圓剛到潭州道吾山住持法席不久，之前他只住持過袁州南源山廣利禪院。因此，此時編集的語錄，內(nèi)容上應(yīng)僅限于這兩所寺院。】。從現(xiàn)行流行的兩種本子來看，都有可能參考了天圣五年所編《楚圓語錄》，而且慧南有可能就是在此基礎(chǔ)上再參閱了《天圣廣燈錄》中《袁州南園（源）山楚圓禪師語錄》的資料，對《楚圓語錄》加以綜合整理和編集，題名為《石霜楚圓禪師語錄》。關(guān)于這一點，可從“小師慧南重編”的題款及仍保留本延序文于卷首【《慈明四家錄》中所取《石霜楚圓禪師語錄》，題有“住筠州黃檗山嗣法小師賜紫慧南重編”的款式，前載有本延序?！顶m(xù)藏》第120冊，161b，162a?！?/FONT>的信息中得到證實。
《楚圓語錄》除以上兩種本子外，后來在《建中靖國錄》、《嘉泰普燈錄》、《古尊宿語錄》、《續(xù)古尊宿語要》、《五燈會元》及《續(xù)傳燈錄》等語錄中，也都收有內(nèi)容詳略不同的《楚圓語錄》，但從內(nèi)容上看，應(yīng)都是在前面兩種本子上加以摘要的省略本。因此，研究楚圓的禪法思想，應(yīng)以慧南重編的《石霜楚圓禪師語錄》【收于《續(xù)藏》第120冊?！?/FONT>和李遵勗所編《楚圓禪師語錄 》【收于《續(xù)藏》第135冊?！?/FONT>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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