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的研究03
沈家楨居士著
可是這批大比丘之中難免仍有執著上求佛道的觀念,心中希望有個佛道可成,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可得。有可成,有可得原是人的一般習氣,佛陀要破除他們根深蒂固的觀念和習氣,雖然已明白地說明了所謂的佛、法,即非佛、法,再叫他們運用自己過去的經驗想一想,當你們達到須陀洹的階段時,你能不能說你得到一個須陀洹果呢?很顯然的他們是沒有得到什么實質的東西。那個時代連一張結業證書都沒有。所以須菩提回答:‘不也,世尊。何以故?須陀洹名為入流。而無所入,不入色聲香味觸法,是名須陀洹。’也就是說當他修行到對色聲香味觸法不起作用的時候,就達到這種境界了,為了便于教導,將它算是一個階段,給它一個名詞稱為‘須陀洹’,事實上并沒有一個什么果可得。這好比一個大學生,他從一年級升到二年級時,他可有得到一年級的果嗎?他暑假一過,下學期算二年級的學生了。須陀洹也是如此。當他達到入流的階段,他叫須陀洹,再進一步斷除大部份欲界的思欲時就稱他‘斯陀含’,但是他也沒有斯陀含的果可得。
‘入流’普通有兩種解釋,這兩種解釋并不沖突的。一種是當眼、耳、鼻、舌、身、意六根遇到色、聲、香、味、觸、法六塵時,不取、不住、不著、一入即流,簡單地說就是六根對六塵不起作用,不產生六識,就叫入流,這是修行的過程,而修行到這種境界時,就叫‘須陀洹’。另一種解釋為入流是入圣人之流,又叫預流,換句話說,就是已加入了圣人的行列,已可被尊稱為圣人。總之這都是人定的名詞,經歷過這些階段的,從前也曾一心向往過要上求須陀洹果,可是當他到了不入色聲香味觸法時,佛即印證他已是須陀洹。但事實上他并沒有得到一個什么果呀!同樣的道理,一個人一心上求佛道,可是到他福慧雙圓,大徹大悟時,他也不會有一個什么果可得啊!
佛在金剛法會上一再強調無佛道可成,無法可得可說,無佛土可以莊嚴,這些都是在破除我們這些凡夫有所得、有所住、有所成就的知見執著。一旦有了這種知見的執著,那么心就不清凈了,所以經文再三地反覆說明,而歸結到‘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凈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如萬里長江,直瀉大海,無怪乎六祖惠能聽《金剛經》至此疑情全釋,頓悟自性。
各位親愛的朋友,我十八個月研究《金剛經》還祗研究到此,自知所下的功夫,膚淺得很,此次應菩提心基金會之邀,在僑聲電臺廣播,完全是拋磚引玉,今天將告一段落,今后當繼續研究,希望各位有意見或有問題,仍隨時賜函,你們的問題往往可以給我啟發,我衷心感謝。在此特別要向吳萍女士致謝,他主持菩提心這個節目,并以標準流利的國語讀我的講稿。祝福各位法喜充滿,多謝各位。
(十九)‘而實無來’與‘而實無不來’
江味農居士下了極大功夫,介紹《金剛經》校正本,這本《金剛經的研究》即是采用這種校正本,有好多地方和普通的流通本不同。在講到‘阿那含’的時候,流通本是‘阿那含名為不來,而實無不來。’而校正本,則是‘而實無來’。關于‘而實無來’一句,在他的<校勘記>中說:
‘而實無來’,柳書、宋藏、慧本均同。流通本作‘而實無不來’,蓋南唐石刻已加入‘不’字矣。按《智者疏》、《嘉祥義疏》皆云:以無兼不。《慧注》則云‘觀內既不見有我,說誰不來?故云而實無來也。’足證本作‘無來’。
江的《金剛經講義》卷三注解這一段阿那含之文,則云‘寄居色界四禪天,不來人間矣,故稱“不來”。然其心中實無所謂“來”,因其來意已無,故能“不來”。亦因其尚且無所謂“來”,豈有所謂“不來”?是亦假名“不來”耳。意若曰:倘作“不來”之念,是明明來與不來,猶未能淡焉忘懷也。茍未全忘,情識尚在,尚非初果所應有,何云得三果耶!’
(二十)燃燈佛在《金剛經》中的重要意義
鳩摩羅什大師所譯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中有這么一段:
‘須菩提!我念過去無量阿僧祇劫,于然燈佛前,得值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悉皆供養承事,無空過者。若復有人于后末世,能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于我所供養諸佛功德,百分不及一,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所不能及。’
也許因為我是江浙人的原故,在我初講《金剛經的研究》的時候,將‘于然燈佛前’的‘前’字,解釋成‘面前’,于是說成‘在然燈佛的時代。’
可是我錯了。
后來在讀玄奘大師所譯的《大般若波羅蜜多經》中,發覺他并沒有用‘前’字,而是用的‘先、復先’。就是說‘在然燈佛時代之先’,也即是說還沒有到然燈佛的時候。
可是我還是沒有明白為什么佛陀在比較校量他供養極多數的佛的功德,和后末世受持讀誦《金剛經》的所得的功德時,有必要加上‘于然燈佛前’這一句?沒有這一句,不是一樣可以比較說明嗎?——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盡管多,總是一個有限量的數字;而受持讀誦《金剛經》的功德,則可能達到無限量的境界。因此在后末世,佛法已衰,明師缺乏的時代,能受持讀誦《金剛經》的,他所可能得到的功德,是無限無量,因此更大。
所以在后來的《金剛經的研究》的版本中,在引用到這一段經文時,祗強調了功德的校量,而沒有提到然燈佛。
可是我又錯了!
為什么我又錯了呢?
因為我只是重敘了后末世人受持讀誦《金剛經》的功德,是大于佛陀供養八百四千萬億那由他諸佛的功德,而沒有說出‘所以然’或‘為什么’的一個重要點。
最近因為做佛典電腦光碟化的工作,擔任了一部分校對,在校對《佛藏經》到第八品<凈見品>時,讀到佛對舍利弗講了許多過去世他是轉輪圣王或天王的時候,他曾供養承事極多數的佛,可是沒有一位佛給他授記說:‘汝于來世,當得作佛。’
轉輪圣王或天王都已具有三十二相,表示他們累積的福報功德,已經近乎圓滿,可是為什么沒有一位佛給他授記呢?佛陀在《佛藏經》中自己的解釋,是因為那時仍存有一個‘為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心。也即是說,我做這許多福報功德,是要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想要成佛。這種念頭,無論如何微細,還是凡夫之見,因為一是認為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可得,認為有佛可成,有可得可成,能得能成的‘法見’;二是什么人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啊?什么人成佛啊?是我,這就有了‘我見’。
祗要心中稍稍生起或存有這種見,則還沒有到無生法忍、無相無見的境地,還沒有圓滿,所以不得授記。
一直到然燈佛(亦譯成錠光佛、或定光佛)的時代,他透徹了實在沒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可得,也無佛可成。所以,《金剛經》中說:‘是故然燈佛與我授記,作是言:汝于來世,當得作佛,號釋迦牟尼。’
相信各位現在已明白,這句‘在然燈佛前’是何等的重要,它是這段經文中的一個重要關鍵。因為它說明:
在然燈佛之前,佛陀的前身,尚有我見法見;
在然燈佛時代,他明白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可得,無佛可成,所以他我見法見已清凈。
在然燈佛之前,因為他尚有輕微的我見法見,所以他的供養承事八百四千萬億諸佛,還是有相布施,所以功德不及后末世人受持讀誦《金剛經》的無相修持大。
在然燈佛時代及以后,他已具‘無生法忍’,我見法見已空,則一切布施,都是無相,其功德亦非算數譬喻所能表達。
所以,這幾個字實在是校量比較中的一個極重要關鍵,可是我一直錯解或者沒有看出其重要性,十分懺悔。
也希望這篇短文,能提醒各位,在修行的過程中,什么是最重要的關鍵?
(二十一)《金剛經》與西方極樂世界
今天特別高興能夠和各位結增善緣。各位都很清楚西方極樂世界,是阿彌陀佛報身佛的清凈莊嚴國土。在《觀無量壽經》中,本師釋迦牟尼佛說,當阿彌陀佛在未成佛之前是法藏比丘的時候,他發了四十八個大愿。修凈土的同修對這四十八大愿,一定都很重視,因為這是阿彌陀佛的大悲。換句話說,西方極樂國土就是阿彌陀佛所發的四十八大愿所顯現出來的。大家都看過電視,當您要看臺視的電視節目時,您就必須把電視機的頻道轉到臺視的位置,臺視的節目才能顯現在畫面上。同樣的道理,您若想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一定要和阿彌陀佛的四十八愿及他的悲心相應,才能到達。
阿彌陀佛的四十八個大愿,沒有一愿是為他個人而發的,每一個愿都是為一切眾生而發。對于十方所有一切眾生,一律平等,阿彌陀佛都希望,都歡迎他們能生到極樂國土,在那里薰習成佛。所以阿彌陀佛的四十八大愿簡單的講,就是要度一切眾生。
下面先把我個人的學佛經過向各位報告一下,希望用實際的生活,來說明我對今天這個題目的淺見,還望各位指教。
我的母親很相信觀世音菩薩,常對我講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的故事,因此我的學佛受我母親的影響很大。在我十二、三歲的時候,有一天,我們三個年齡相仿的孩子,隨著我母親到山上的觀音廟去拜觀音菩薩。那時我們很頑皮,不肯隨母親及親戚走大路上山,三個小孩從廟旁的山坡爬上去。爬到一半,無處可爬,也無路可以下去,我們三個急得要命,這個時候好像聽到母親在身邊大叫:‘趕快念觀音菩薩!趕快念觀音菩薩!’我就拚命的念,結果就這樣爬上山。上到山上的時候,母親還沒到,我就先到廟里。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觀世音菩薩的莊嚴圣像,當時我有說不出的感動。廟里有求簽的筒子,我也好奇的搖出一支,簽中說‘高危安可陟,平坦自延年,守道當逢泰,風云不偶然。’我當時印象很深,如今時隔一甲子,這支簽的詞句我仍清楚的記在心頭。
我的學佛過程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我未到美國之前,第二個階段是到了美國之后至一九八八年,第三個階段是一九八八年到現在。
在第一個階段里,我的生命曾數度遭受到很大的威脅,每次都是念了觀世音菩薩而化險為夷的。例如抗戰期間,我受聘在云南昆明設置電話廠。那時國內材料缺乏,我奉命赴印度采購器材。回程中經過高兩萬六千多英呎的喜馬拉雅山。當時飛航設備簡陋,也沒有像現在的客機有氣壓調節設備,因為是貨機,我們坐在兩旁的木凳,沒有安全帶的設施。那天,天氣不好,機長下令叫我們用繩子把人和木凳,層層地綁在一起,以防飛機遇到亂流,可能一下下跌幾百呎有撞頂的危險。我們的飛機飛到一萬英呎高時,空氣稀薄,機上有的人已受不了而使用氧氣罩,我自己也感到極難過,就像整個心臟要往外跳一樣。因為不能飛高過一萬英呎,飛機只好在兩個山谷之間飛行。那一天,能見度很低,隨時都有碰山的危險,而昆明機場又沒有無線電的導航設備,飛機無法和機場連絡,盲目的在山谷中飛行,機上的人,個個都非常害怕。那時我和內人結婚年余,她知道我要回來,一定在機場等我,我并不擔心自己的死,卻是擔心我太太單獨在昆明,而她的父母親戚都遠在五千里外被日軍占領的上海,她一個年輕的女子,孤單一人在昆明,萬一我發生不幸,她如何能好好的活下去!情急之下,自然而然地念觀世音菩薩。我非常慚愧,在我遇到危急時就想到念觀世音菩薩,可是危難一過就把菩薩忘記了。
第二個階段,是我到了美國之后,很幸運地遇到張澄基教授、印順導師、西藏大寶法王、陳健民居士等,經他們的介紹薰陶,使我對佛法有了較深的認識。
初到美國,我們的生活很苦,我仍然常求觀世音菩薩保佑,但在思想上已有了改變。釋迦牟尼佛在未成佛之前是人,觀世音菩薩在未成菩薩之前也是人,為什么我總是求佛菩薩的保佑?從此我開始認真地學佛。
大部分的知識分子修學佛法,都著重修慧而忽略了修福,我也是一樣。我的內人居和如卻著重修福,我受她的影響很大,后來,我們卻一同走上了福慧雙修的路。
說到我學佛的第三個階段,必須要向各位介紹我的內人在這個娑婆世界的一個經驗。內人每天早課一定誦持《金剛經》,直到往生,十八年來從未間斷。她患的是骨癌。各位都知道,癌癥末期是很痛苦的。臨終對一個學佛的人來講是很重要的關鍵。因此臨終時,如果昏迷不醒,或者疼痛難耐,這都有礙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我很擔心內人在臨終時會很痛苦,或因麻藥用得過重而昏沉。
一九八八年的七月三日,莊嚴寺正舉行佛學夏令營,安排了我兩個小時的課。從我家里到莊嚴寺,來回要三個小時的車程,加上兩個小時的課,我必須離開她五個小時,那時內人病得很重,我想留在她身邊照顧她,正好雷久南博士在我家,我想請雷博士代我前往莊嚴寺演講,但是我內人不肯,她拉著我的手說:‘你必須要去。’當時我并沒有感覺什么,事后才知道,在她講這句話時,她留在這個世界,已只有短短的數個小時了。
在她往生的前兩天,她停止服用止痛藥。我從莊嚴寺回來,和家人及雷久南一起坐在她房間的地上談話,大約晚上十一點十分左右,她忽然叫我到她的床前,伸出她的雙手叫我握著,看著我。我問她‘痛不痛?’她搖頭表示不痛。片刻后,忽然發現她的眼珠不動了,這時她的口稍稍張開,接著,輕微的‘浦’的一聲,便什么都靜止了。接著我們依佛陀的教法,全家和雷博士圍繞在她身邊念阿彌陀佛,至半夜兩點,我請雷博士和孩子先去休息,我繼續握著她的手念佛號八個小時。
第二天早上,為她換衣服時,她的身體柔軟,就像是睡著了(經過兩三天之后,朋友來看還是如此,一如睡中)。換妥她的衣服后,我走進家里的小佛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十八年來她念的《金剛經》課誦本。當時我發了一個愿,我要繼續她的功課,繼續念《金剛經》,并把功德回向給她。從此我每日念誦一部《金剛經》,或者至少用半個小時研究各家注解;尤其是去年在紐約僑聲廣播電臺講‘《金剛經》的研究’時,更是全心投入研究。我過去雖然陸續念了四十余年的《金剛經》,但遠不如我這二十個月來所得到的多。
內人往生后數日,我收到加拿大馮培德居士(筆名馮馮)的快信,信中說他那幾天一直在留意我內人的情形。他看到我去莊嚴寺講課,也寫出我課題的一部分。他說我內人的神識,是在清晨五點多的時候離開的。他看到我內人只有三十幾歲的樣子,穿著白色的衣服,雙手合十,散發著金光,向上升去,金光頂端有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地藏菩薩。也許馮馮所看到的景像我們無法了解,無法證實,但是,最起碼內人在往生時沒有痛苦,去得這么安詳,這是學佛的人所希望的,也是一般人所希望的。
十八年來,內人只是念《金剛經》,她并沒有跟我討論或研究過經義,可是她常提醒我要念《金剛經》。從這里我得到一個很大的體悟,內人往生的情形,可以說和《阿彌陀經》所講的有密切的關系。
各位都曉得《阿彌陀經》中有這么一句‘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就是說善根、福德、因緣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三個重要條件。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金剛經》的正信希有分第六,佛告須菩提說:‘如來滅后,后五百歲,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為實,當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已于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在座的諸位,如果念過《金剛經》,或者受持《金剛經》,并且對其中的一小段,甚至一句兩句經文,心生法喜,那么我要先恭喜各位了,因為各位已經不是在一佛二佛三四五佛種諸善根,而是在無量千萬佛所種了善根,這個善根已符合了《阿彌陀經》中的‘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之中的第一個條件。
現在,我們再來看佛以布施的福德和受持《金剛經》的福德作一比較,佛對須菩提說:假使有人以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金銀珍寶)來作布施,這個人的福德多不多呀?須菩提說:很多,世尊。佛說:倘若有人讀誦《金剛經》,受持《金剛經》,乃至四句偈(梵文是以偈為單位,四句偈就是一小段之意),或為他人解說,這樣的福德,比前面那個人拿了填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來布施還要大。各位,如果您讀過《金剛經》,或者向他人解釋《金剛經》,甚至是經中的一小段,您的福德已經很大很多,您已符合了《阿彌陀經》中‘善根、福德、因緣’中的第二個條件。
接著我們來看往生西方極樂的第三個條件‘因緣’。這個因緣就是各位常掛嘴邊的‘阿彌陀佛’。就是說要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一定要和阿彌陀佛結緣,持名念佛,各位天天念阿彌陀佛的洪名,可以說已經和阿彌陀佛結了緣。
各位都知道西方極樂世界有九品九生,有上中下三品,每一品再分上中下三生,(如上品上生、上品中生、上品下生。中品上生,中品中生、中品下生……等)還有不到下品下生的邊地疑城。因此,各位若單單說要發愿往生西方凈土,或者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這是很籠統的說法。發愿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如果只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下品下生,或邊地疑城,這些都要經過很久的時間(數千萬劫)才能花開見佛,才能聽聞佛法,還遠不如留在娑婆世界,繼續修持較易成佛。所以各位若發愿往生西方,愿要發得大,要往生上品上生,并且以此為目標,這就在持名念佛之外,還要在日常生活中,和阿彌陀佛的悲心相應,受持《金剛經》,是一個容易做到而收效極宏的法門。
《金剛經》的經文開首時,有這么一段:‘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這段經文說,佛每天都是如此生活,外出乞食時,換上整齊潔凈衣服,持著缽,赤著腳從給孤獨園走到舍衛城(來回約十二英哩),挨家乞食,回來之后和弟子們一起吃飯,飯后還要洗凈雙腳。這時佛陀已是七十歲以上的人了,佛陀身邊有這么多的弟子,有這么多的護法,如果佛陀稍稍擺個師父的架子,他身邊的弟子一定很樂意供養他。可是佛陀沒有這么做,這是佛陀慈悲,要讓眾生有機會種福田,并且以身作則,將真理介紹給世人。如果各位念過《金剛經》,并且深深地體會出佛陀的慈悲,這個慈悲心和阿彌陀佛四十八大愿的慈悲是一樣的,那么您就符合了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第三個條件‘因緣’。再者《金剛經》中的經文‘所有一切眾生之類,我皆令入無余涅槃而滅度之。’這是何等偉大的悲心啊!倘若能時時照著這種愿力做人,您就和阿彌陀佛結了很深的緣,您又怎會不上品往生彼國呢?
因此,我說居和如之往生西方極樂,和她十八年來受持《金剛經》有密切的關系。所以,我希望各位在念佛號之余,也能抽出一些時間來念《金剛經》,甚至是其中的一小段,初時念,不懂沒關系,日子久了自然能體會其中的意義,進而和阿彌陀佛的悲心相應。
各位,我們既然來到娑婆世界,有生就會有死,對死我們不要害怕。死的只是我們的軀體而已,我們的神識并不會死的。就像我三月三十日離開紐約那天早上,紐約地區下大雪,莊嚴寺成了一片雪白世界,我坐上飛機睡了一覺,醒來便到了加州,出了飛機迎接我的是蔚藍的晴空,各位想想,這和我們從娑婆世界到西方極樂世界又有什么兩樣呢?所以在別人的眼中這個人已經死了,但是在自己的觀念中,并沒有死,而是在剎那之間,這個世界換成另外一個世界的影像而已。西方極樂世界雖然相距十萬億國土,事實上就在您自己的心中。只要您的心念一轉,西方極樂國土就在您眼前。
各位,我個人五十多年來,學了各式各樣的法門,很慚愧都沒有什么成就,不過我的一點經驗可以貢獻給各位的是,佛法八萬四千法門,不管您修密也好,修凈土也好,學禪也好,看個人的根基和因緣而定,只要您保持一個悲心,悲心就是您的本性。如何把您的悲心增大才是最重要的,如此,您會逐漸地感受到,這個世界就是清凈的莊嚴世界,就是極樂世界,也許有一天,當您睜開眼睛的時候,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就在您的眼前。所以我衷誠的恭祝各位,遲遲早早,總有一天,當您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莊嚴美麗的西方極樂世界,看到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及清凈大海眾菩薩。謝謝各位。
一九八九年四月講于臺灣嘉義香光寺
(二十二)‘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淺談
楔子
當我在紐約僑聲廣播電臺講完二十五次的《金剛經》的研究之后,我收到好幾位朋友的信,認為‘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這四相是《金剛經》中極重要的名詞,可是我卻沒有詳加解釋,輕輕帶過。希望我有機會再講的時候,能先以此為題,加以申述。我很感激這幾位朋友的意見。
話從唐朝丞相問不空三藏法師說起
現在我先給各位講一個故事,聽完這個故事,看各位能得到什么啟發?中國唐朝代宗皇帝時,佛法十分興盛,那時有一位國師名叫不空三藏。有一天代宗和不空三藏在討論佛法,當時的丞相名叫魚朝恩,他對佛法已了解很多,也一同在座。談論之間,魚丞相問國師:‘佛說一切眾生都原有佛性,那么無明從何而起?’不空三藏說:‘你不配問這個問題!’魚朝恩聽了這句話之后大為不悅,可是在皇帝的面前,不敢發作,只好忍著氣,滿臉氣憤,不空三藏緩緩的說:‘無明即從此而起’。
各位,現在我想請問您們一個問題:如果有人問您‘什么叫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而您對他說:‘你這個人不配問這個問題。’您看這個發問的人會怎么樣?有的說‘這個人會反問;為什么我不配問這個問題?’有的說‘這個人含怒形于色’,有的說‘這個人會說:你說什么?’總之,這個人生了氣,如果當時您很平靜的向他說:‘朋友,這就是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他也許會因此而恍然開悟,您的功德就無量無邊了。
再引述歌利王和忍辱修行人的故事
我再給各位講一個故事,這是佛陀在《金剛經》中講的,佛在過去世曾有一次是修忍辱的修行人,住在山洞里修禪。那個地方的統治者名叫歌利王,歌利是殘暴的意思,歌利王則是因為他的殘暴而得名。有一天歌利王帶了一批宮女到郊外游玩,到了這位修行者所在的山上,他疲倦了坐下來休息,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年輕的宮女們看到國王睡著了,就四處散去游玩采花。其中有一位宮女發現山洞里坐著一位修行人,她好奇的招呼姊妹們一起去看修行人,并請修行人為她們說法。當大家正聽得出神時,歌利王找過來了,歌利王見他的宮女們正在聽一位青年的修行人講話,心中很生氣,就跑過去問修行人:‘你是不是阿羅漢?’修行人答:‘我不是。’國王再問:‘那么你是不是斯陀含?’修行人答:‘也不是。’歌利王聽后大聲責備:‘你既然還沒有證果,而且年輕,就免不了有貪欲,你怎敢貪色,和我的宮女在一起?’修行人答:‘我雖未斷欲結(注一),然心實無貪。’王曰:‘胡說!仙人煉氣,不食人間煙火,尚且有貪,而你正值盛年,敢說無貪。’修行人答:‘見色不貪,并不要服氣食果,而是一心系念于不凈、無常。’歌利王愈聽愈氣,厲聲呵喝:‘你小看仙人,誹謗仙人,犯了大戒!’修行人說:‘我是一個持忍辱戒的人,絕對不說謊,人誹謗我,我尚知忍辱,怎么會去誹謗人呢?’歌利王說:‘好一個持忍辱戒的人,讓我割下你的耳朵,看你能不能忍?’歌利王邊說邊抽出佩劍,擦擦兩聲,輕而易舉的割下修行人的兩個耳朵。只見這個修行人毫無反應,宮女們急得哀求歌利王:‘大王,不要傷害圣人啊!’可是這個時候歌利王已氣得無法控制自己,不但不聽勸阻,反而大聲的說:‘我可看不出他是個圣人,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多少?’說著揮動手中的利劍,在修行人身上亂砍,把修行人的鼻子手腳都砍下來,這時忽然天地變色,飛砂走石,原來是護法四大天王動怒了,灑下金剛砂。這一來,歌利王非常恐怖,趕緊跪下求修行人饒他,修行人說:‘大王,我心中毫無嗔恨。今我發愿,如我真實并無有一念的嗔恨者,令我此身平復如故。’修行人發了誓愿后,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那些被節節斬斷的手足耳鼻都還復如舊。修行人又發愿:‘愿我成佛時,第一個先度大王。’這位修行人就是釋迦牟尼佛的前身,而這位歌利王就是佛陀成佛后,去鹿野苑度五比丘中的第一位憍陳如的前身。
回過頭來看看《金剛經》的‘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各位,現在讓我念一段《金剛經》的經文,以說明今天講這個故事的緣由。佛說‘須菩提!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于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節節支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嗔恨。’反過來講,如果生氣懷恨,即是著了我、人、眾生、壽者四相。換句話說,生氣動火,就是極明顯也是最容易犯的我、人、眾生、壽者的形相。是什么人在生氣呀?是我,這是我相。生氣一定有個對象,這是人相。生氣是為了各種不同的緣由,這是眾生相。生了氣可以一天不吃飯,這是壽者相。
各位,請您想一想,您在這一生之中可曾生過氣?我自己呢?慚愧得很,我就生過好幾次的氣,有時甚至可以為一件極小的事而生氣。去年莊嚴寺的夏令營中,許多可愛的小朋友表演蘇東坡‘八風吹不動,一屁過江來’的故事。有一天,蘇東坡自認在禪方面已有很大的收獲,遣仆送一首偈呈對江的佛印禪師,禪師打開一看‘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禪師閱后在原紙上批‘放屁’。仆人把信帶回給主人,蘇東坡一見禪師批了放屁兩個字,立刻過江去質問。蘇東坡之所以過江去和禪師算帳,表示他生了氣,所以雖然自以為八風吹不動了,還是被一屁打過江去,這就是因為著了我、人、眾生、壽者四相。
當然生氣有輕有重,皺皺眉頭,心里不高興也是生氣,這是輕的;可是,是誰在皺眉頭呀?是我在皺眉頭,即有我相。為了誰而皺眉頭呀?有了人相。是什么原因在皺眉頭呀?乃是眾生相。皺了一秒鐘的眉頭叫壽者相。所以皺眉頭雖然是極輕微的生氣,也著了我、人、眾生、壽者四相。怒發沖冠、拔槍相見,這是重的生氣。懷恨在心、尋求報復,這是更重的生氣,都一樣的著了我、人、眾生、壽者四相。
以上舉了幾個例子,希望各位對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有個粗淺的印象,現在就文字的意義做一簡單的說明:
經注中對四相的解釋很多,有深有淺,根據我有限的知識,以《圓覺經》中的經文為最深入,可是這部經是佛陀對大菩薩們講解的道理,對我們來講恐怕太深,不易了解,若好高騖遠,也許反而不易幫您修行,不過各位如果有興趣的話,不妨讀一讀《圓覺經》的凈諸業障菩薩品,可以對我、人、眾生、壽者(該經中譯壽者為壽命)的深度有一個印象。今天的題目是淺談,就照淺而易于明了的意義來說明。
有的人說:‘一個人在一生中字眼用得最多的是“我”這個字。’這個結論正確與否,我們姑且不去管它,但每個人將‘我’看得十分重要,則是事實。在座的可曾聽過陳綱居士在大覺寺的演講,他的題目就只是一個‘我’字。他將‘我’的涵義發揮得淋漓盡致,后來在美佛慧訊的第二、第三期中也刊登了,各位不妨將這篇講詞再拿出來看一看。
我相不僅是說有我的形相,也包括了表現在外的我的觀念、見解、情緒,凡一切由我為中心而產生的腦筋作用都是我相。所以前面的例子中生氣光火是我相,嗔恨也是我相。生氣嗔恨總有個對象,這對象就叫做人相。人相不一定是人,你對狗也可以生氣。再如一件事你老是做不好時,你說我真恨死了,雖然你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恨你自己呢?還是恨這件事?或者恨其他什么的,這些也都是我相人相。如果對象不止一個,就成了眾生相。凡是有時間觀念的,即是壽者相。不論是多久,或者有過去、現在、未來三世或只是一剎那都是壽者相。所以有一次趙真覺居士用空間時間來表明我、人、眾生、壽者四相,也有他獨到的見地。總之,我、人、眾生、壽者四相,實在包括了人生的一切,而這一切都是虛妄不實的,我們卻沉醉在這四相之中,跳不出來,把它認為實有、執著不放,一切煩惱苦痛都由此而生,一切無明流轉也由此而起。所以佛陀在《金剛經》中說‘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又說‘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又說‘以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修一切善法,則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也即是‘則名諸佛’。由此可見我、人、眾生、壽者四相不僅重要,而且是學菩薩道,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必經之途,非將四相徹底破除,不得圓成佛道。
破除四相并不容易,今天我們是淺談,所以我只貢獻各位一點我自己的經驗,即是減少生氣,您氣生得愈少,對四相的執著也就愈少。至于怎樣方可以減少生氣呢?要看每個人的宿業因緣,但有一個要訣,就是不要怨人。
各位不妨自己體驗一下,您如果在怨人或責備人的時候,是不是往往會生氣?而且可以因為生氣,就愈怨人愈責備人;而愈怨愈責備,氣就愈大。反之,責己往往會自己原諒自己,一下子就忘了,氣也生不起來。古人說‘責己嚴而待人寬’確實是經驗之言,可以減少生氣嗔恨。從佛法的觀點講,就是可以減輕對我、人、眾生、壽者四相的執著,愿各位得到受用,謝謝各位。
(注一)欲結:有欲望的缺點。
一九九一年一月廿日講于紐約大覺寺
(二十三)再談‘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我人眾生壽者四相的根源,簡單的講,即是我相
我、人、眾生、壽者四相的根源,簡單的講,即是我相。因為有了我,有了一個我的觀念,這是我的,我認為這是對的,那是錯的;我喜歡,我討厭等就有了我相。有了我,而后就有你、有他、有大眾、有一切的一切、有空間、有時間、有世界、有生死,也就是說有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所以這四相的根源是我相。今天我們再談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將以我相為主題。各位只要掌握住我相,其他三相自會自動追隨。
我相和我見
《金剛經》里面佛陀除用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這四個名詞外,還用了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用最簡單的解釋,凡見諸形相的叫做相,譬如臉孔漲得通紅,大聲和人爭辯,是我相;在爭辯的背后就有一個我見(見解或者是意見的見)。正因為有了這個我見,才會和人爭辯,才會現出臉紅大聲的我相。相可以見(看見的見,包括其他的感覺如聽見),但見(見解的見)的本體卻不能看見,所以見比相更深一層。
相并不一定必須先有見。譬如我這個身體──五官四肢,也是我相;嬰兒呱呱地叫,是人一出世就有的相;皮膚破了,血會向外流,這也是相。這些都可以說是自然現象,并不需要先有我見。所以見固然比相深,可是相的范圍比見廣,而且有許多的我相并不重要,實在不需要破除。譬如說,饑來吃飯、倦來眠,一個開悟的人也有這些相。可是強詞奪理,拔刀相斗就不是應該保留的相,而應該明白它背后的見。
因此修行從見上著手,要遠比在相上做功夫為重要,心凈則國土凈,如果貪嗔癡慢疑等我見能逐漸減輕消除,則沉淪六道造業受苦的我相,也自然會淡薄泯滅。
上次在紐約大覺寺講‘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淺談’之后,有一位朋友對我說:‘您說生氣、怨人、責備人即是著了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這正好說到我的毛病,謝謝您給我的指點,以后我見了人一定盡量恭維、稱贊。’各位,你們聽了,覺得怎么樣呢?當然贊嘆稱譽他人,總比怨人責備人好,可是在一個人還沒有證悟之前,贊嘆稱譽往往是有動機、有目的的,尤其是恭維。所以還是著了我人眾生壽者四相。是什么人在稱贊呀?是我,這是我相;恭維誰呀?恭維某某人,這是人相;因為這種種貪嗔癡的理由而恭維,這是眾生相;繼續的恭維是壽者相,所以一樣是著了我人眾生壽者四相。
不僅如此,如果你說我既不責備人、也不恭維人,我心中空空洞洞,什么都沒有,那就對了嗎?還是不對!是誰心中空空洞洞呀?這還是著了我相。甚至于發愿要往生西方,想成佛作祖,都是著了我相。《圓覺經》中佛對大菩薩們說:‘其心乃至證于如來,畢竟了知清凈涅槃,皆是我相!’我相的難除如是,各位,讓我們慢慢的研究下去。
《金剛經》中‘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相’
《金剛經》里有幾句經文,大家都熟悉,現在我們一起來念一念:‘是諸眾生,無復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何以故?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
各位,上次我們講一個人生氣、怨人、責備人是著了我人眾生壽者相,這很明顯的都是心中取了相。佛說: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這一段我想大家沒有疑問。
責備人是不好,要贊美人,這是一種教法,也可以說是佛法中的修行辦法,所以是法相。這第二種人,他心中不怨人不責備人而是贊美人,這是他取了法相。現在佛說,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換句話說,似乎法相也不應該取。可是佛法即是法相,誦經拜佛、懺悔求福、十善道、布施持戒,甚至于發愿往生西方,念阿彌陀佛,都是法相,現在佛說,若取法相,也著我人眾生壽者,這就比較難以理解,須得細心研究。
第三段‘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這就更難懂了。首先,什么叫非法相?各位,有人歡喜講一講嗎?很好,我們歸納起來,有兩種人,佛說是取了非法相。
第一種人是不明因果、不信因果,滿腦的貪嗔癡慢疑,認為一切法(包括法律)都不能束縛他,所謂無法無天,這種人是取了非法相。
第二種人是誤解佛法的空,以為什么都是空無所有,既沒因果,也無所謂善惡,這種人不是消極沉寂,就變成任性亂為、造惡多端,這種人也取了非法相。這比取法相更難破除,所以佛說,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
是什么人在取非法相呀?是我。
所以佛在《金剛經》中接下去說:‘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
如筏喻者—劃船的四個階段
佛接著又說:‘以是義故,如來常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
各位,佛在《金剛經》中說了兩句經文,對我們一般人講,實在非常重要,各位念《金剛經》的時候,不知有沒有注意是那兩句呢?一是‘如筏喻者’,另一句是‘如所教住’。
‘如筏喻者’,意思是拿筏來作譬喻,筏是竹木所編造的渡河工具,等于是船。這個譬喻是說,一個人如果在河的此岸,要想到彼岸,應該怎么辦?佛陀是常在印度的恒河邊上說法。恒河很寬,很多地方是看不到彼岸的,上面沒有橋,那個時代也沒有直升機這一類的航空工具,也沒有大汽輪或渡輪,唯一的渡河工具就是竹木編成的小船。經文中用筏,筏通常是指一個人劃的竹排或木排,多少含有渡河修行必須*自己的深意。
‘如筏喻者’其實是個相當復雜的譬喻,我們可以將劃船渡河分為四個階段來看:
第一個階段是人尚在此岸,尚未上船,連船都還沒有上,自然談不到能到彼岸。世界上萬萬千千的人都是尚未上船的,已能上船的實在是極少數。前面我們講的第一類人(若心取相)及第三類里的第一種人(心取非法相,不信因果、不分善惡的),都還在這個階段。
第二個階段是已經上了船,拿到了槳,在學著怎樣劃船,不但希望船能向前進,還希望它不要兜圈子。這個階段主要的是在學劃船的方法,努力地,一直線地向前劃去,彼岸雖仍渺茫,只是一個概念,但是至少已不在此岸,已經向河的中心劃去。此時的心仍取相,特別是強烈的法相,我相仍堅。各位,我們極大部份的同修,可以說都在這個階段。
第三個階段是彼岸在望,劃船的方法(法相)已很純熟,不必著意(我相漸斷)用功,只要一直線地向彼岸劃去,自然能到達彼岸。
第四個階段是船*彼岸,你得將槳放下,一切劃船的本領都已無用,連船也得放棄,趕緊跳上岸去,這個時候渡河劃船,恍如一夢。
《金剛經》里佛告須菩提:‘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滅度一切眾生就是說:我應為求一切眾生離苦得樂而努力。這一切眾生是不分怨親憎愛,不分國族老幼,這就是佛陀在《金剛經》里教我們的劃船方法。佛又說‘菩薩于法,應無所住行于布施,所謂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這就是佛陀在《金剛經》里教我們掌舵的方法,要逐漸的訓練不取相、不取我相、不取人相、不取布施相,使船能一直線的向對岸劃去。最后佛說:‘菩薩但應如所教住。’就叫我們在修行的過程中,不要三心兩意,也不要怕住相取相,只要照佛所教的劃船撐舵的方法,努力一直線的劃去,我相人相眾生相自然會逐漸淡薄,這就叫做‘如所教住’。《金剛經》中佛又說:‘滅度一切眾生已,而無有眾生實滅渡者。’這時候眾生都無,那里還有我,這就是所謂的彼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相一空,此岸即是彼岸。
張澄基教授常講的一個故事
我的正文實在講到這里為止,不過還有幾分鐘可講,我為各位說一個故事。這是從前我的老師張澄基教授常歡喜講的一個故事:
有一位老師父,他有三個徒弟。有一天,小徒弟站在老師父的身后,正在侍候師父,大徒弟和二徒弟則在門外爭辯。忽然二徒弟氣沖沖地跑進來,對師父說:‘某本經典里面,佛陀講的這個道理,我認為應該這樣解釋,可是他(指大徒弟)不以為然,和我爭辯,師父您看我的解釋對不對?’師父聽了說:‘你的解釋不錯。’二徒弟歡歡喜喜的跑出去了。不一會兒大徒弟跑進來說:‘師父啊,他只是依文解義,沒有明白佛陀所講的真實義,我想解釋給他聽,可是他卻和我強辯,現在他說師父您也說他的解釋是對的。’老師父聽了大徒弟的解釋后,說:‘你的解釋不錯。’
這一來小徒弟方面可有問題了。‘師父,如果大師兄是對的話,那么二師兄就是錯了;如果二師兄是對的,大師兄的解釋就應該不對。怎么可以二師兄是對的,而大師兄也是對的呢?’老師父回過頭去看看小徒弟說:‘你也對。’
各位,為什么三個徒弟都認為自己是對,而別人是錯,可是這位老師父卻說他們都是對的呢?這個問題我留給各位自己去參了,謝謝各位。
一九九一年四月十四日講于紐約大覺寺
(二十四)可以身相見如來不(一)
各位都知道‘可以身相見如來不?’是《金剛經》中的一句經文。我這次想和各位討論的其實是一段經文,而這句經文則是這段經義的開端,所以我今天以這句經文作為題目。
在和各位研究這段經義之前,我想先和各位談一談我為什么選擇這個題目的緣起?
緣起
一九九○年初,美國佛教會董事會決定組織臺灣弘法訪問團,由顯明法師領隊。那時顯公吩咐,叫我和他要分頭赴各地演講,以擴大弘法范圍。消息傳出去之后,嘉義的香光寺經過慧炬雜志社約我去嘉義演講一次。我素知香光寺是一所水準很高的比丘尼道場,就請教慧炬的主持人鄭振煌教授,以什么講題為最合適。鄭教授打電話來,建議講《金剛經》,不過他說:悟空法師當時也在場,建議講西方極樂,因為香光寺是以凈土為宗。我覺得兩位大德都各有見地,都應該尊重,一時興起,就說:‘好吧!我的題目是《金剛經》與西方極樂。’香光寺回一個傳真表示贊同。題目定出去了就得準備,我將凈土三經仔細的看了一遍,可是除經中有提到生西的條件之一是讀誦大乘經典外,很難將《金剛經》與西方極樂世界連得起來,又更何況大乘經典很多,何以單提《金剛經》呢?曾反覆研究,不知如何著手。
誦《金剛經》而有了啟示
一天早上,在念《金剛經》的時候,念到‘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須菩提白佛言:“世尊,頗有眾生,得聞如是言說章句,生實信不?”佛告須菩提:“莫作是說。如來滅后后五百歲,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為實。當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已于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聞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凈信者,須菩提,如來悉知悉見,是諸眾生,得如是無量福德。”’念到這里忽然靈機大動,唉!“阿彌陀經”中不是說:‘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嗎?倘若我們能夠對佛在《金剛經》中所講的‘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這個教導,能解釋得通,能生起實信,豈不是就是證明:我們過去已經在無量千萬佛所種了善根,已滿足了‘無量福德’嗎?換句話說,已經具備了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三個基本條件之二──善根與福德,我們只要再集中心力持名念佛及廣行善事,與阿彌陀佛的四十八悲愿,力求相應,培植與阿彌陀佛的因緣,則三個條件都有可能即生完成,西方極樂世界保證可以往生,而且品位一定不會低,這豈不是一條很明顯的修行大道嗎?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今天想提出供各位參考的即是佛所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的前兩句。
‘相’這個字在佛學中的意義很廣,我常覺得一般字典中的注解不夠完備。依我的淺見,凡是眼耳鼻舌身的感受,腦筋的思想、觀念、活動(包括夢境、幻景或定中的覺受)都叫相。《圓覺經》中解釋我、人、眾生、壽者四相,則完全是抽象的心態,已無形相可言。現在佛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則是說:凡人所感覺思維的一切一切,都是虛妄的。所以從淺的方面來講,凡是人以五官及現代科學儀器所覺察到的有形無形的宇宙萬象(相)以及思想家所剖析理解、宣揚的一切構想、理論(也是相),都是虛妄;從深的角度來講,只要心中存有一絲的觀念──甚至如我已開悟,我已解脫,乃至我已成佛的念頭,不論如何微細,也都是虛妄。定中見佛見光也是虛妄,與佛菩薩講話也是虛妄。
那么究竟什么叫做虛妄呢?
照字面來講,虛是不實,妄是不真。不實不真,不真實,非真實,稱為虛妄。
講到此處,必須特別指出一點,我現在和各位的談話,是人與人之間的談話,是以人的知識用人類的某一國語言文字來表達我們的意見,這里邊就有一個先天的限制,可是我們又不能不用語言文字,所要緊的是不要‘死’在語言文字里,換句話說,各位要因指見月,不要把指頭就認為是月亮。
所以今天我不照字面的解釋來講,我想講幾個故事,《妙法蓮華經》中佛說‘諸有智者,以譬喻得解’。也許各位從這些故事中,忽然心開意解,豈不是免了我許多啰嗦!
三個故事
一、魔術
我先講一個有趣的經驗給各位聽:
幾年前,我家里新添了一具微波電灶 microwave oven。有一天我和一位五歲的小孩子開玩笑。我將一小塊冰放在碟子里,放進微波灶內,將電灶開上。我指著電灶問他:‘這里面是什么呀?’他看一看說:‘是塊冰。’我說:‘不會錯吧?’他說:‘不會。’過一會兒,我對他說:‘我看不是。’他不信,說:‘那么是什么呢?’我把電灶門一開,碟子里都是水。我說:‘你看,那里是冰?’他看了一會兒,我又將灶門關上。他想了一想說:‘哦!我知道了,媽媽說的,冰淇淋如果不快吃,會化成水的,這是水。’又等了一刻,再開灶門,碟子里什么也沒有了,我問:‘水呢?’他還不懂水會蒸發成水蒸氣,只以為我在變魔術,盡瞪著大眼睛看著我。
各位,你們認為這是不是魔術?其實孩子是對的。我們因為習慣了,就不覺得它是魔術。你想,這一會兒是冰,一會兒變成水,一會兒又變成水蒸氣,看不見了,一直在變,這和幻化的魔術又有什么不同呢?不過孩子認為是我在變魔術,其實這是自然界的魔術。
忽然這個孩子指著電灶的內壁對我說:‘沈公公,您看,水都跑到這邊上來了!’原來水蒸氣又在灶壁上凝結成水。其實世界上的東西,都是這樣在變,有的我們的器官不易覺察!有的我們雖然知道,但是不愿意去想它吧了!您說對不對?
二、美女
下面這個故事,相信好幾位已經聽過了,故事是:
在中國明朝的時候,有所謂的四杰(四位出名的詩人),其中的一位名叫祝枝山。祝枝山不但是有名的詩人,也是一位出名的喜歡看美女的風流才子。可是他的福報不夠,犯了極深度的近視眼,那時候并沒有像現在這樣方便,可以配一副合適的眼鏡經常戴在臉上。所以他平時看出去的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即使看到美女,也如霧中看花,連眉目都分不清楚,還談什么賞美。那時候只有一種用透明玻璃磚所做的手提照鏡,叫做單照。用了單照,就可以大大的增加他的視力。所以祝枝山經常有一個單照帶在身邊。如果有人告訴他說有美女來了,他會興高釆烈的趕過去,拿起單照,細細的欣賞這位美女的臉貌,甚至當場題詩,所謂文人雅事。
祝枝山的夫人是當時出名的美女,常到祝枝山和他的詩友所組織的詩社來。
他的詩友們存心要開祝枝山的玩笑,特地做了一個和祝枝山所用一樣的單照,可是看出去的東西要比他所用的放大幾十倍。有一天,這些詩友們曉得祝夫人下午要來詩社參加一個集會,就趁祝枝山午睡的時候,偷偷的將他的單照換了一個。
祝夫人來了,有人就去告訴祝枝山,說有一位極漂亮的美女到詩社來找你,祝老聽了,就趕緊走去大廳,拿起單照,向那位美女的臉上一照,駭得大叫:‘上當!上當!那里是什么美女,簡直是個大麻子!’各位大概早就猜想到了,為什么祝枝山會駭得大叫。原來在放大幾十倍的單照下,祝夫人臉上的汗毛管都變成了麻子!
現在有一個很有趣的問題請教各位。在這詩社里的詩友,有各種程度不同的近視眼,也有遠視眼,有的是散光眼,有的生白內障,也許還有的是色盲。各位都同意,祝枝山所看到的大麻子,霧中之花等絕對不是祝夫人的真臉相,可是這許多詩友及祝枝山用正常單照時所看到的祝夫人的,究竟是不是祝夫人的真臉相呢?或者有那一位看到的是她的真臉相呢?
三、佛菩薩
在《華嚴經》的入法界品中,有這么一段記載:善財童子去參拜解脫長者。善財童子說明了他拜訪的目的:‘我已發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但不知道應該怎樣修菩薩行?怎樣行菩薩道?請長者給我指點。’解脫長者說:‘真是難得,您且看我的身上。’說完長者就入定,這種三昧叫‘普攝一切佛剎無邊旋陀羅尼’,入了這種三昧,長者的身上就顯現出十方世界的一切諸佛及諸佛的無邊莊嚴道場,種種方便,種種說法,廣度眾生的種種勝事。善財童子就好像我們現在看電視或錄影帶一樣,在長者身上看到一幕一幕的妙景。忽然長者出定,這一切就都不見。解脫長者問:‘您看到了嗎?’善財說:‘長者慈悲,我不但清楚看到一切神變,而且也很清楚聽到諸佛說法,真是太好了!’解脫長者說:‘可是,善財!諸佛如來可曾到這里來?您及我又何嘗到十方世界去!’長者又說:‘如果我要看西方極樂世界的阿彌陀如來或其他世界的佛菩薩,也隨心之所念而可看到聽到,可是阿彌陀如來或其他諸佛菩薩又何曾到我處來,我也并沒有去。’《華嚴經》中有這么一段長者的結論:
所以我知一切佛與我心悉皆如夢,知一切佛所有色相及我心悉皆如幻,所見諸佛,皆由自心。您問如何修菩薩行?修您的自心,即是修菩薩行。所以您要以善法扶助自心,應以法水潤澤自心,精進堅固自心,忍辱坦蕩自心。解脫長者共說了十種法門,他總結的指點是心若清凈,則您心即是佛心。
虛妄
講到此處,如果各位已經心開意解,對‘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生起凈信實信,則下面一段對您已沒什么關系,聽了也沒有增加什么,不聽也沒有減少些什么。
如果心中尚不夠明朗,則下面幾點,也許會給您對虛妄這個名相的明確了知有一些幫助。
佛說的‘虛妄’,并不是沒有。不但在人的觀念中,這一切相幾乎都是被認為真有實有的,而且虛妄的因,就會產生虛妄的果,而我們這個虛妄的身相,也會受虛妄的業所感的虛妄的報,所以千萬不要誤會‘虛妄’是沒有,覺得人生一切都是空無所有,因而消極灰心或者不信因果,任性妄為,那就犯了大錯,這也是經中所說的著了斷滅相。
其次,佛說‘虛妄’,不是說不好。譬如定中所見的諸佛色相、光明,都是好的瑞相,您做的功德好事,也都是好的,可是佛說這一切相皆是虛妄,為什么這樣講呢?因為這一切相都是一直在變,如果一直在變,剎那生滅,那么究竟那一剎那的相是真實的呢?
又譬如此刻有這許多人在此地,我敢擔保每個人看出來的沈家楨都不同,那么究竟那一位看到的是真的沈某呢?
所以佛在結束《金剛經》的時候,說了四句偈:
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作如是觀
前三句即是‘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的引申,用六種譬喻來引證。后一句是教我們日常修持的方法,就是對一切感受覺受,都要看透它表面的虛妄,而后它本具的體性,自會顯現。應作如是觀。愿各位多自珍重,謝謝各位。
(二十五)可以身相見如來不(二)
鏟除及建立
各位,我們人類因為將世上所有的一切,幾乎都認為是實有的,而且希望凡是自己所喜愛的都能永久存在,所以產生許多妄想,引起許多苦痛,因因果果,無有了期,佛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即是要破除我們這種錯覺,要我們認清楚這世上的一切一切,都是瞬刻剎那在變,并沒有真的存在,不要執以為實,因而受它的種種影響,也即是佛經中所說的‘不要被它所轉’。所以‘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是‘鏟除’。下面兩句‘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則是‘建立’,指出一條正確的途徑。
沒有前面的‘鏟除’,就不可能有后面的‘建立’。不懂得‘建立’而只是一味的‘鏟除’,容易走上‘斷滅相’、‘頑空’的歧途,也不能圓滿解脫。所以‘鏟除’與‘建立’必須并重。這四句偈,頂好不要斷章取義。
‘若見諸相非相’即是‘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的肯定與體驗。換句話說,倘一個人能對他在日常生活中所感受到一切,包括他自己的肉體、思想(這些都叫做‘相’),都能肯定地認識體會到,皆是瞬刻剎那在變,皆是虛妄不實。正好比人在臨死的一剎那方才明白,所有的權威、財富、夫妻子女、情愛仇恨,有那一樣能抓得住,帶得走呢?有那一樣是實有的呢?因此,能覺悟到這種種相都是‘非相’。
肉眼、科學眼、智慧眼
現在,我想請各位做一個實驗,希望各位盡量答覆我的問題。
這個實驗是請您想像站在一座高山的頂上,面向晴朗的太空──什么都沒有的晴朗的天空。
這個實驗的第一階段是請您憑您的想像,列舉出您的肉眼所能看到的任何東西。
有一位說:‘我所看到的是青色的天。’不錯;有的說:‘白云點點。’很好;有的說:‘我看見一只鳥飛過。’很好;‘我看見不但白云,還有烏云。’‘我看見淺紅色的云。’有一位住過 hawaii 的朋友說:‘我還看過五彩的虹。’有福報!‘我看一群秋雁南飛。’有意思!‘我看見閃電、下雨’、‘飛機’、‘氣球’還有很多。
很不錯。現在讓我們做實驗的第二階段,請各位用現代人的科學眼再想像您看到些什么?下面是許多的答案:
我看到‘空氣’、‘氧氣’、‘炭酸氣’、‘水蒸氣’、‘無線電波’、‘tv電波’、‘音波’、‘超音波’、‘各種不同周率的光波’、‘紫外光線’、‘紅內線、’‘放射線’、還有‘微生蟲’,還有數不清的‘星球’、‘星云’。有的說:‘還有肉眼看不到的人造衛星’。這廣大的虛空中的東西,簡直是說不盡!
很不錯!很不錯!現在再請各位用您們的智慧眼來觀察,可發現些什么?
好久沒有人答覆,好像并不容易。忽然有一位說:‘我看見佛菩薩!’又有人說:‘天龍八部。’又有一位女同修低聲地說:‘我看見新近去世的女兒!’又有人說:‘我看見觀世音菩薩及五年前去朝拜的普陀山。’
很好,各位!現在讓我問您們一個問題,您們講了這許多,為什么沒有人說看見虛空呢?為什么沒有人說看見‘能’ energy 呢?
各位,不論您看的是肉眼、科學眼、或是智慧眼,您都盡力在想像一個對象,觀想一個什么東西,是不是?
各位,這個對象即是‘相’;您說‘我看見’,您即著了相,并沒有‘見諸相非相’。
有一位說:‘我看見虛空了,這里都是虛空。’有一位則大聲說:‘我明白了!不論用肉眼、科學眼、或智慧眼,我所看到的都是能!’
很抱歉,這兩位同修,也還是沒有‘見諸相非相!’經過這個實驗,我希望各位已經可以明白,凡是有能看(有我相),所看(有對象,即人相,眾生相),能聽,所聽等的都是著相,甚至看到空,看到能,也都是著相,都不是‘見諸相非相’。
以上全是‘鏟除’,要掃除我們的錯覺及多世來的不正確的習氣。
下面是‘建立’,先從什么是‘如來’講起。
如來的意義
‘如來’在佛經中,有多種的意義。基本的觀念是‘本性’。廣泛的講是一切萬法的本性,叫如來。如果對佛講,即是性德,所以佛被尊稱為‘如來’。
照字面解釋,‘如’是說明萬法的本性,原是空寂、不動、無生滅、無來去;而‘來’是在人腦筋中,從這不動的本性中顯現出來的不可計數的相,不可計數的法。這無量無數的相及法都瞬刻不停的在變,造成在人心目中的宇宙萬法,以及喜怒哀樂。所以簡單的說,如來即是本性,‘如’是體,‘來’是用。如果對佛來講,即是佛的法身。因為這個道理是真理,所以如來也可以解釋為真理的代名詞。
證入空性
《金剛經》中佛說:‘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換句話說,倘一個人能不受世上種種的相(包括他自己的思想情緒)的干擾及影響,不被這種種相所轉,佛說‘則見如來’。
這里我想特別強調一點!各位,這句‘則見如來’,千萬不要解釋為:‘那末,這個人就看見萬福莊嚴的如來佛了。’為什么我這樣說呢?因為如果這個人還有‘萬福莊嚴’的覺受,還看見有佛的形相,就表示他有‘能看’、‘所看’,各位大概還記得我上面所講的,這個人如果有‘能看’、‘所看’,就沒有體悟到‘諸相非相’,還沒有認識‘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如何能‘則見如來’呢?
各位,‘見諸相非相’并不是說沒有相,而是說您用肉眼、科學眼、智慧眼或其他的眼所見到的相,都是虛妄不實,不要被它所轉。譬如說,有一位不懂得游水的人,他從紐約搭船去倫敦看他正在熱戀中的女友,他對這位女友,已經到了夢寐求之,神魂顛倒的狀況。這天,當太陽將在大西洋海平線上下去的時候,他在船上忽然看見水中他的女友,正滿臉笑容的在向他招手,他什么都不想的趕緊追蹤下去,各位,這個人如果不淹死,那才怪哩!
各位,‘則見如來’,也不是說您看見如來,而是說:您如見諸相非相時,這如如不動的本性即整體顯現,所以這里的‘見’,應念作‘現’,是顯現的‘現’。那時候已沒有任何相對的觀念,因為一切都是本性所顯的如幻景象,盡管有肉體,而沒有我的觀念,盡管有眾生,而沒有人的觀念;連時間空間的觀念也不再存在。用佛法中的另一種術語來表達,即是‘證入空性’。
中國唐朝時代的惠能大師(禪宗尊為六祖,著有《六祖壇經》)在聽五祖講《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大澈大悟,知道一切萬法,不離自性,就對五祖說:
何期自性本自清凈
何期自性本不生滅
何期自性本自具足
何期自性本無動搖
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這幾句偈即是敘明本性(即自性)和宇宙間一切現象中的關系,而‘何期自性能生萬法’,即是‘則見如來’。
此法無實無虛
佛在《金剛經》中說:‘如來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虛’。這句里的‘如來’是佛陀自稱,意思說,我從性德中悟證,所有宇宙間的一切,都是無實無虛。
因為宇宙間的一切都瞬刻在變,所以‘無實’;
因為宇宙間的一切都是本性的顯現,都是本性,所以‘無虛’。
因為‘無實’,所以不要執著它,而生起妄想;
因為‘無虛’,所以因果不昧,千萬不要忽略。
因為‘無實’,所以要將世上的一切看淡,不要被它所轉;
因為‘無虛’,所以要求好報,必須要種好因。不論升天成佛,如是因,如是果,纖毫不爽。
各位,這是‘建立’,是佛陀所指出的一條正確途徑。
如果明白了‘無實、無虛’,各位就不難解答佛對須菩提的問題:‘可以身相見如來不?’或者你們所天天看到的我的身相,是不是就是法身如來?
因為‘無實’,這個瞬刻在變的身相是虛妄的,不能說即是遍一切處,不生不滅的法身如來。所以答案應該是不可。
因為‘無虛’,這‘身相’即是法身如來(本性)的顯現,即是法身如來。所以答案應是可以。
也因此江味農居士在他的《金剛經講義》中,認為這句須菩提的答語,應該讀成:‘不(讀弗)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著重‘得’字)見如來。’‘不可’是要鏟除一般人(包括當時聽法的大比丘們)的執著佛相的習氣,而‘以身相得見如來’則是建立自性生萬法,萬法即是自性(本性,如來)的真理。江居士自有他獨到的見解。
不過,我的淺見,也許在佛講《金剛經》的時候,須菩提──他是‘解空第一’的大弟子,認為對當時的聽眾講‘鏟除’還比‘建立’更重要,所以他的答覆‘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是偏重在‘無實’,要‘鏟除’一般人的習氣,也因此,他接下去說的是‘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在《金剛經》的后面,佛還問了‘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不?’須菩提的答覆也是偏重于‘鏟除’,而那時候須菩提顯已明白‘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可是須菩提同時也明白,非得先有‘鏟除’,很難‘建立’,因此還是著力于‘鏟除’,換句話說,對我們凡夫講,我們固然要明了‘建立’的真理,但在日常生活中,還應著重于‘鏟除’的修法。
這是我的淺見,還希望各位多多指正。祝您們福慧雙修。
(二十六)《金剛經》日用
我這個題目原本很長,我想說的是:我們能不能將《金剛經》的教義應用在日常生活上。主持夏令營的同修,覺得這么長的題目太啰唆,因此將它縮短為《金剛經日用》。好在能日用,每天都用,就達到了我想和各位研究的目的。題目短確比題目長醒目,所以我很稱贊這位同修的修改。
我從小就歡喜《金剛經》,也不明白是什么緣故。記得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們的國文老師是一位前清秀才,講起課來,常常閉起眼睛,搖頭幌腦,表露出一種很陶醉的樣子。有一次國文考試,學生每人得做一篇作文,忘了是什么題目。總而言之,我在作文中引用了《金剛經》中的一句‘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沒有想到老師對那篇作文,大為稱贊,批了一個‘甲’,而且在課堂上搖頭幌腦的念了出來,他的評語是‘筆法老練’。其實,天曉得,我那時對‘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根本不懂,不曉得是怎么樣會將這句經文用了上去,也不曉得何以老師會這樣贊賞。可是《金剛經》第一次在我的日常生活中,卻給了我一種極大的鼓勵,使我對國文課,更是用功,不敢馬虎。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后來年紀漸漸大了,知識逐漸增多,可是《金剛經》對我的日常生活卻好像愈來愈是疏遠。‘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的前面,還有兩句,也是佛說的,叫‘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不知是什么原因,這‘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兩句,隨著我的年齡長大,在我心中逐漸占了重要地位。什么叫‘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呢?就是說: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所見到,所聽到,甚至于所想到的一切一切,都不是真實的,都是虛而不實,妄而不真。可是這一來,不但《金剛經》和我的現實生活脫了節,而且在我心中引起了虛妄及真實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