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開證
我認識林世敏老師,是從他的童年開始的,因此我了解他的為人正直豪爽,仁慈寬厚。
從小他隨著父母親出入佛門,聽經聞法,種下了善根。又因他的好奇心與求知欲強,所以對于各種宗教的教義,乃至有關人生哲學之類的學問,無不下了苦心研究、追求。
他是個真理的追求者、愛好者。他對佛理確實有所心得,知道佛理對人生的價值與意義。因此不惜犧牲寶貴的時間,在教學之暇,廢寢忘食,寫成了這一本‘佛教的精神與特色’,貢獻給無數的愛好追求真理的青年朋友們。
我認為這一本書,對于今日的青年朋友,確實有啟發、鼓舞、指導的作用。雖然它是根據佛理寫成的,而實際上,它是用虛心、客觀、誠懇的態度探討真理的結晶。真理并不是佛教所獨有的,而是屬于全體人類的。只要是一種顛撲不破、平等圓滿的真知灼見,不論它是來自那一種宗教的經典、發自那一個人的嘴說出來的、出自那一個人的手寫出來的,它都是有益世道人心,可以為人類謀求永恒的幸福,值得全體人類虛心地、誠懇地來接受的。
因此,林世敏老師的這本‘佛教的精神與特色’,不只限于信仰佛教的青年,就是信仰其他宗教或尚未有信仰的同學,大家也都應該好好地來讀它。只要一讀,將會受益不淺。同時我認為它是有益于國家、社會人群的一本好書,更值得其他社會人士閱讀,所以我樂于為序介紹。
一九七一、五、十五 寫于宏法寺
序二
郭剛
林世敏是我高三時候的同學,由于興趣相投,雖只同窗一年,就成了莫逆,
大學時,我們都在臺北就讀,接觸的機會也就更多了。世敏才華四溢,平時喜歡研談佛學,他對人生的熱愛以及對真理的認真,都是旁人所不及的。
有時,我們兩人為著窮人生的究竟,常暢談至深夜;為了論宗教的問題,竟爭得面紅耳赤。也因為如此,在這談論及爭辯中,使我這個從沒到過寺院,從未聽過佛法的人,得了許多益處,對于佛教也有些微的認識和了解,因此糾正了我從小就認為佛教是迷信、拜偶像的錯誤觀念。
許久以前,世敏就常提起他要寫一本有關簡介佛教的書籍,使別人對佛教有一個正確的觀念,并向一些有心學佛的人,指示一條可行的路。
世敏的‘佛教的精神與特色’終于出版了,這不過是他發愿的第一步,希望有緣者讀后,能對佛法有所了解,進而以此一燈,點亮十燈、百燈、千燈、萬燈乃至于無盡燈。這就是作者和一切對真理愛好者的厚望。
一九七一、五、二十 寫于復華中學
自序
佛說法四十九年,留下許多的教理。二千五百多年來,世界各地的高僧大德、殫精竭慮、苦研精究;莫不深深地佩服釋迦牟尼的博學多聞,論理的精辟,思想的嚴密,以及救世的仁心。
隨著科學的日新月異,這些佛理不但沒有同科學相沖突,反而與科學一再地印證,證明它的永恒性與真實性。
人類從野蠻進化到文明,幾千年來不知道產生了多少宗教,也不知道有多少宗教在時間的浪濤里消失隱沒。而佛教——一種現今流傳最久,教化最廣的宗教,它所以能歷久常新,一直屹立不移,*的不是威勢強權,也不是愚民神話,而是一種道道地地、客觀如實,且可以加以修行證得的偉大教理。
然而近半世紀以來,佛教隨著世衰道微,加上本身的不圖振作,像一顆璀燦耀目的珍珠,逐漸被塵垢玷染,終于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人們把一切不必要的誤會與曲解,附加到佛教的身上,致使一個偉大美好的宗教,喪失了它原有的尊嚴與威信。
我從小生長于佛教家庭,耳濡目染,受佛教影響甚深。進了大學之后,發奮研究佛學,佛理的博大精深,令我耳目一新,欣喜不勝;佛理的圓融透剔,使我潛移默化,受益匪淺。
我常常踏著月色,步上萬壽山頭。俯視蕓蕓眾生,熙熙攘攘,都為爭逐名利而蒼老。而今日佛法衰微,舉世滔滔,莫知所止,二千五百年前有釋迦牟尼高舉智慧火炬,指示迷津,照朗宇宙萬有;難道三千年后就沒有上智大賢,敲響暮鼓晨鐘,以喚起苦海眾生夢?想到這里,每每悲從中來,淚灑荒山。
這本書是我為這一代純潔、善良、具有光明前程的青年朋友們寫的,我深切地盼望他們能從本書或多或少得到正確的啟發,來日能為宣揚佛法而效力獻身。
一九七一、五、廿五 寫于高雄
寫在三版出書之前
拙作‘佛教的精神與特色’,初版三千冊十天內就銷售一空,再版三千冊仍然不敷需要,因此不得不決定三版出書。
真的作夢也沒想到,這一本嚴肅的書竟會深受青年們的喜愛,同時一般社會人士也紛紛來信鼓勵,對我來說,這真是平生最大的快慰。
師大教授、名作家謝冰瑩女士說:‘大作對于一般大中學生及社會青年學佛太有幫助了,真是功德無量。’
文化學院哲學系主任吳怡博士說:‘本書立論嚴謹公正,有益于世道人心。’
蓮因寺住持懺云法師也來信說:‘大作是契合初機,適于學生閱讀的好書。’
菩提樹雜志主編朱斐先生說:‘居士年輕有為,能自費為佛教文化作一份宣揚工作,衷心佩服。’
復華中學校長孫永慶先生亦在全校動員月會上,向全體老師們推薦說:‘這是一本有價值的書,值得老師們讀,也值得介紹給同學們看。’
畢業于中興大學農經研究所的紀潔芳小姐說:‘大作內容充實,資料正確,用心良苦,發心可佩,值得欽敬及贊助。’
一位就讀于僑大先修班的張雅湄同學說:‘我好高興能見到這一本書,它讓我初步明白到佛教的意義...............我想你這一本書是不會使人失望的。’
限于篇幅,我不能一一列舉,我祗能在這兒向所有指教、鼓勵我的師長、朋友、同學們致最大的謝意。
最后我要在這兒呼吁的是:佛教本身有如此圓融,透徹、博大、精深的道理,也有如此眾多喜愛、醉心、向往佛理的群眾,佛教是不該沉默的,是不該頹唐的。有志的同道啊!讓我們一起攜手,在苦難的時代中,為苦難的同胞們作點有意義的工作吧!
一九七一年十月廿八日 世敏于高雄
第一章 我寫本書的動機
‘為什么你想寫這一本書呢?’當然這個問題,只有我自己能夠回答得清楚,
我確信我寫作的動機,絕不是為了出名或賺錢,因為這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既賺不到錢,也出不了名。
以下我所敘述的,就是我寫本書的動機,我把它歸納為三點來說明:
第一 我確信佛法為救治今日社會所必需
今日社會,無論中外,都遭受到一股物欲洪流的沖擊,人在高度科學發明與物質享受中迷失了自己,家庭倫理、道德觀念根本地被動搖了,于是國際間有毀滅人類的核子武器大競賽;有似厲鬼、如野獸的披頭、嬉皮;有貪官污吏;有*殺槍奪。人人爭名奪利,個個昏頭脹腦,人們不知道自己在何處,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表面上豪飲狂歡,內心卻空虛苦悶。
于是夜闌人靜的時候;理智稍為清醒的時候,有些人會懷疑地自問:‘人生是為何而來?生命的價值是什么?生活的目的又在那里呢?’
更有些人會對社會秩序的癱瘓,道德的破產,人性的墮落而感到憂心如焚。人類如果不找出自救之道,便只有自我毀滅一途。
而自救之道,在什么地方呢?‘解鈴還是系鈴人。’在人類自己本身呀!
只有透過人類理性的覺醒,才能夠重整道德,重建秩序,人類的未來才有幸福的曙光。
我確信二千五百年前釋迦牟尼的遺教,對于今日的世道人心,正有補偏救弊,對癥下藥之效。
佛法的廣大無邊,平等圓融,通上徹下是最有用的。它提出的藥方是:人人要平心靜慮,快樂不在外界,幸福在自我心中,唯有透過靜思熟慮,少欲知足,舍己為人,自己才能快樂,一切苦惱才會熄滅。
不是嗎?先要風平浪靜,水波方才不興;水波不起,就明澄如鏡,能夠映照山光樹影,看清自己的‘本來面目’。如此才能從迷失中找回了自己。
哈!青山本不老,為雪白頭;
綠水原無憂,因風皺面。
人本來就是自由自在,無憂無愁的,那來的煩惱?那來的苦悶呢?啊!為的是‘雪’,為的是‘風’呀!
然而;雪融而無痕,雪在那兒?風吹而無影,風在何處?人卻偏偏作繭自縛,自尋煩惱,是可笑呢?還是可悲?
第二 佛教可以指導這一代青年努力的方向
無論是太保、阿飛,還是嬉皮、披頭,他們都是心理的缺陷者,不是自大就是自卑,或兼而有之,他們風馳電掣地騎著飛車鬧街,為的是引起別人的注目,只因為他們的內心彷徨;他們吞服迷幻藥,猛抽大麻煙,為的是逃避現實的困擾,只因為他們的內心苦悶;而生長在這個時代的青年們,如果沒有正確的人生觀,沒有正確的奮斗方向,誰能不憤世嫉俗?誰能不消極悲觀呢?
而佛教,佛教就是要人先坐下來,先靜下來省察自己、認識自己、磨煉自己,只有省察自己,才能明白自己的狂妄、囂張、幼稚和無知;也惟有認識自己,才不會盲目地自大和自卑;更先要磨煉自己,才能有堅強的意志,聰明的智慧,充沛的勇氣去面對一切困難,披荊斬棘,完成偉大的事業和人格。
佛教的道理浩瀚而無垠、精深而博大,可以滿足各類青年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包括思想純正、品學兼優的好青年在內)。
佛教的宇宙觀,廣大而壯闊,可以擴展青年的胸襟,激發青年海闊天空的豪情,探討大自然奧秘的雄心。
佛教的人生觀,民胞而物與,積極而奮發,可以鼓舞青年服務的熱忱,救世的悲心。
佛教的終極理想,就是使人人獲得真正的快樂和幸福,真正的自由和平等,真正的凈化和解脫,那時人不再飽受憂患的煎熬,不再是誰的奴仆,不再是誰的羔羊;而是自己的主人、自己的主宰。每一個人未來的前途操縱在自己的手中;(這才是最妥當保險的,仰人鼻息,總是痛苦的。)而幸福和快樂全是人自己努力獲得的。(這才顯出它的難能和可貴,才顯出人性的莊嚴和神圣。)
青年總是模仿心強,可塑性高,佛教沒有權威和權柄可以刺激青年的自大狂和統治欲。佛教沒有階級的對立,佛和眾生一律平等,分不出誰是主、誰是仆,誰是羔羊、誰是牧人。
看哪!滾滾江水,波濤壯闊,分不清那兒是波,何處是水,水就是波,波就是水呀!眾生是未來佛,佛是過去的眾生呀!(意即:佛是已經覺悟的眾生。)
這啟示青年:人類雖有階級、膚色、語言、風俗、信仰的不同,但在人格上和佛性上——一種未來可以成佛的潛能,基本上是平等的。就像一顆被保存在寶盒內,玲瓏透剔,晶瑩光潔的鉆石;和另一顆暫被污泥染垢,黯淡無光彩的鉆石,它們的價值不是相同的嗎?
波和水不可分,佛與眾生不可分;波水是一體,佛眾生是一家,啊!人類原是休戚與共,苦樂同當的,人不能舍棄同類而自我享樂(波不能離水而自生),因此要抱著服務心、同情心、平等心,以自己的聰明才力為人群造福。
青年的努力途徑就是這一條‘自利利他’、‘人我互惠’的康莊大道;青年奮斗的方向就是這一個‘先憂后樂’、‘世界大同’的理想目標。
這就是佛教的啟示!釋迦的教導!
第三 為有心研究佛學的朋友略盡綿薄心力
我在教育界服務,雖然還不到三年,但發覺對佛教具有研究興趣的同學,為數不少。課余飯后,三三兩兩,在綠蔭樹下,在滿園花開的校庭,他們會熱心地圍著我,追問看有關佛教的問題。
佛教講布施,在一切布施中,又以‘法布施’功德最大(即以道理來啟發、教導別人)。雖然自己所知不多,所學不豐,但自幼生長佛教家庭,耳濡目染;在大學四年中,亦曾立志鉆研。佛法如蜜,中邊皆甜;不嘗則已,一嘗驚奇,令人愛不忍釋。
我雖然不是一位‘傳教士’,但我認為有拿佛教道理來說給不懂佛法的人聽的責任,讓他們多少能了解佛教的教義,啟發他們善良純潔的心性,能為他們自己努力奮發,力爭上游;又能為廣大人群服務獻身。我想這是一件有意義的,同時也是我所樂意做的一件事。
而在學校服務,為人師表,更要視學生如子弟,固然要將混雜廣博的知識,去蕪存菁,分析整理,盡心盡力地教授給學生;但教育的目的,并不僅僅在于知識的傳授,最重要的還是在‘傳道’、‘解惑’:用做人處世的道理教導他們,解答他們對于人生問題的疑惑,期能振聾發瞆,增德益智,使同學們不但具有豐富的學識,同時更具有優良的品行、正確的人生觀,能貢獻所學造福社會。
然而平日同學對佛教的問難,雖然盡量地滿足其求知欲,但總是點點滴滴,缺乏系統的介紹,不能使他們有通盤的了解,這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本書的出版,就是要把佛學作淺近的說明與介紹,希望同學們能對佛教有正確而明晰的認識,進而以佛的訓誨敦品勵學,做個活活潑潑的好學生,將來做個堂堂正正的好國民。
第二章 佛教的特色
如果我們拿佛教和世界上現存的其他宗教相比較,很明顯的可以發現佛教和它們之間,有著諸多的不同,為了解釋的方便,我把它歸納為十點來說明,也就是說佛教最少具有以下十個特色。
第一 佛是人而不是神
遍看全世界各個宗教,除了佛教之外,沒有一個宗教的教主不是以超人的‘神’格自居的。這個神能夠呼風喚雨,點石成金;祂主宰著人類的吉兇禍福,它操縱著萬物的生死榮辱。人類只有匍匐在祂的面前,贊美與謳歌,把一切成就榮耀歸于萬能的神,信仰祂的才能上天堂,反對祂的只有墮入地獄,絕無抗辯申訴的余地。
而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他來到人間的第一句話就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里要請讀者們注意的是:‘唯我獨尊’的‘我’字,并不是單指的釋迦牟尼本身,而是指的全體人類的每一個人。
這句話的正確解釋應該是:人在宇宙中是頂天立地的,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主宰,決定著自己的命運,而不必聽命于任何人或任何超乎人的神。
釋迦牟尼將他的覺悟、成就、及造詣,完全歸功于人自己的努力與才智。
釋迦牟尼認為一個人的吉兇禍福、成敗榮辱,決定在自己的行為善惡與努力與否。沒有一個人可以提拔我上天堂,也沒有一個人可以把我推入地獄。贊美與謳歌不能離苦得樂,只有腳踏實地去修心養性,才能使自己的人格凈化升華,使自己享受到心安理得的快樂。
釋迦牟尼也不能像變法似地點石成金.他主張‘人要怎么收獲,就先要怎么栽。’他不能使一棵蓮霧樹長出蘋果來,你若想要收獲蘋果,就先要播下蘋果的種子。釋迦牟尼只不過是告訴你如何栽培,以便來日有豐碩的收獲,但栽培的工作還是要你自己動手。
梁啟超先生在‘學問的趣味’一文中,不是也做過這樣的比喻嗎?他說冬天曬太陽的滋味舒服透了,但‘太陽雖好,總要諸君親自去曬,旁人卻替你曬不來。’
釋迦牟尼說法四十九年,談經三百余會(次),無非是為我們指出一條‘成佛之道’——自己創造最徹底圓滿的智慧與人格。但這一條路卻是要自己憑著毅力、智慧、恒心去走完它的。所以佛說:‘工作須你們自己去做,因為我只教你們該走的路。’
成佛沒有捷徑,修行是點滴功夫,‘不經一番寒澈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第二 佛是真平等者
我說佛是真平等者,并不是信口胡說的,我們先就當時印度社會背景來觀察:
誰都知道釋迦牟尼時代的印度,社會分成婆羅門、貴族、平民、奴隸等四大階級,而貴為太子的釋迦牟尼眼見社會階級的不合理,毅然樹起平等的旗幟,主張廢除階級對立,倡言眾生平等。
請諸君好好地想一想,歷史上所有的革命,都是卑*低下的階級要求‘提高’和顯貴高上的階級平等,絕對沒有像釋迦牟尼一樣,自己愿意‘降低’他的太子身份與平民、奴隸平等的。由于他這種大公無私,無所為而為的作風,所以我說他是真平等者。
同時佛教又主張‘無緣大慈’與‘同體大悲’,又把平等的意義推上更進一步的境地。
我想‘無緣大慈’與‘同體大悲’的意思,一定還有些同學們不太清楚,這兒我應該簡單地敘述一下:
(一)無緣大慈:佛教主張不但對跟自己有關系的人要慈愛,如自己的父母、親戚、朋友等;同時對跟自己沒有親戚、朋友關系的人也要慈愛,如跟我從不交往或素不相識的人,也一樣地關懷愛護。
‘無緣大慈’用儒家的話來說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也就是禮運大同篇所說的‘不獨親其親,子其子。’的意思。
(二)同體大悲:同體大悲就是一種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精神,把宇宙間一切眾生看成人我一體,休戚與共、骨肉相連。
儒家所說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又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正可表現‘同體大悲’的胸襟。而地藏王菩薩‘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愿深心,更是同體大悲的極致。
最后我要加以說明的,也就是最能表現佛教‘真平等’精神者,就是佛教把平等的觀念,不局限于萬物之靈的人,佛教反對除人類以外的一切動物都是被創造來給人飽享口腹的論調。一切動物臨死的悲鳴哀號,真是慘不忍睹,慟不忍聞,連孟子都要慨言:‘聞其聲不忍食其肉。’
佛教更進一步地肯定這些被我們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所濫捕亂殺的動物,無不具有佛性——一種來日可以成佛的潛能,縱使人與其他動物之間,在形體上、智慧上有所不同,但在求生存的權利上,在佛性上卻是平等的。(就像一個窮兇極惡或是愚蠢無知的人,他亦具有‘人性’一樣,我們要以‘人道’來對待他,用‘人道’來教育他、感化他。)
古人說:‘天有好生之德。’又說:‘萬物與我并生。’都是一種視萬物為一體的平等思想。只不過是沒有佛教說的如此透徹罷了。
第三 佛不是生而知之者
釋迦牟尼是一個平平凡凡的人,他姓喬答摩,名叫悉達多,西元前六世紀生于北印度,亦即今天毗鄰尼泊爾南方國境,卡德曼多約二百公里處倫明麗的地方。
他在廿九歲那年舍棄了即將可以繼承的王位,出家學道,尋求解脫人生苦惱的方法。六年后,也就是卅五歲的時候,釋迦牟尼在尼連禪河旁的菩提樹下證得了正覺,正確而透徹地覺悟了宇宙人生的根本道理。
從此人們才稱釋迦牟尼為佛陀,或簡稱做佛。意即:真理的覺醒;或簡稱做:覺者。
我簡介佛陀修行的經過,主要的目的,是要告訴各位,釋迦牟尼同我們一樣都是平凡的人,他能夠藉修行而悟道,所有千千萬萬的人類也都可以群起仿效,依照他所垂示的教法修行而證果。
釋迦牟尼——他祗是人類無數的先知先覺之一,而我們是后知后覺者。佛與我們的不同,不是在人格上、地位上的不同,只是在一個‘覺’字的不同罷了。即韓愈說的:‘聞道有先后。’
第四 佛教不承認有頑劣不可教化的人
依照其他宗教的說法,他們的教主或萬能的主,在百般威迫利誘之后,或苦口婆心、諄諄教誨之余,如果仍然不知幡然覺悟,投*到神的旗幟下,懺悔、承認自己是個迷途的罪人,可憐的羔羊的話,那么一旦最后的審判到來,一律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古人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世上做人父母的,永遠敞開著大門,盼望著浪子能夠回頭,盡管他們的子女是個罪惡滿貫的強盜。從來沒有一對父母,希望或忍心自己的孩子永遠在暗無天日、水深火熱的地獄中受苦的。
佛教承認人性是善良的,只要放下屠刀,立地就可以成佛。佛更認為真正的‘犯人’不是罪惡,而是無知,一切罪惡都是由于無知(佛教叫‘無明’)所引生出來的。因此苦口婆心地、日夜不停地開導、啟發眾生,就變成了佛的責任了。佛關懷眾生,‘如母憶子’,不但不忍心眾生身受地獄之苦,而且廣發‘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的誓愿。(菩提是‘覺悟’或‘正道’的意思,證菩提就是得道或成佛之意。)
這是何等慈心!何等悲愿!這才是真博愛!這才是真憐愍呀!
第五 佛不是獨一無二的 人人皆可成佛
在前面第三點里,已經提到過佛與眾生,只是在于覺悟時間的先后而已。韓愈說:‘聞道有先后。’正可拿來做輔助說明。
‘佛’只是對一個覺悟者的通稱而已。就像我們稱能夠‘傳道、授業、解惑’的人為‘教師’一樣,教師不只一位,人人可以做教師,處處可以有教師。同樣的道理,佛不是單指釋迦牟尼一個人,人人可以成佛,處處可以有佛,不只這個世界有佛,宇宙中無數個星球上都可以有佛。(當然也有眾生。)
這一點也是佛教同他教根本不同的地方,其他的宗教只能承認他們‘獨一無二’的神,而盡力地攻訐、否定他教的神為‘假神’。
同時在他們的教義下,人類無論如何地努力奮斗,永遠不能與神并駕齊驅,同處于平等的境地(永遠是主仆關系)。因為神是造物者,而人只不過是神所造的‘物’之一而已。
第六 佛教不承認有創造萬物的神
依照某些宗教的說法,宇宙萬物是由萬能的主所創造的,他們的證據是舊約中的‘創世紀’。
其實稍為懂點思想的人,馬上就可以會意‘神’也是人類思想的產物,人類憑著自己的觀念和形像造神。而人類創造了‘神’,目的之一是在解釋‘宇宙人生的起源’,佛家稱它做‘第一因’。但‘神’本身從何而來?外教徒不但不肯去追究,而且十分肯定地說:‘神是萬能的,祂是自然存在的。’
親愛的朋友呀!如果神能夠‘自己存在’,換句話說祂不用被別人創造,就可以自己存在,那么‘神創造宇宙人生’的觀念又有什么意義呢?(因為同理宇宙人生也可以自然存在了。)
這里我們列下一個數學式子來說明這個問題,雖然不十分恰當,但多少可以幫助同學們了解:
假設宇宙人生的起源為X。
求X=?
外教徒的解答是這樣的,他們不必引用定理或已知的假設,直接就寫了答案:
X=神
然而神是從那兒來的呢?請看下列的式子:
X=神=Y
稍有數學觀念的人都知道,Y也是一個未知數,換句話說這個問題照樣沒有得到解答。
佛教根本否定‘神創造萬物’的假設,根本就不承認宇宙有第一個‘開始’。所謂一件事的‘開始’祗是前一件事的‘結束’而已。在一連串的因果關系中,一件事物的消逝就構成另一件事物生起的條件。
張澄基博士在他所著的‘什么是佛法?’書中,對這個問題曾經做過如下的解說:
‘“開始”這個觀念,是因人類“有限”的心理(所產生的),不能涵括萬千的因果關系。’
比如說我們去看第三場的‘亂世佳人’電影,從七點‘開始’演,到十點一結束’,但是我們再仔細想一想,第三場電影的‘開始’,其實就是第二場的‘結束’,而第三場的‘結束’,不就是第四場的‘開始’嗎?
所以說‘開始’這個概念,只是對某一特定事物而言才有意義;對整個錯綜復雜、因果相續的宇宙而言,就沒有意義了。時間是流動不息的,誰能從中找出停止不動、所謂‘現在’的一點來?然后說這一點就是‘開始’呢?
其實佛教對于討論這一類對人生沒有利益的問題,(哲學上的形而上學)并不感興趣,因為宇宙是無始的,也是無終的,人們殫精竭慮去追求‘宇宙的第一因’,將是枉然的,徒勞無功的。當你千辛萬苦尋求到‘第一因’時,你勢必發覺在它之前還有一個‘因’。如此循環不息,周而復始,你永遠尋求不出一個固定不變的‘第一因’來。
同時人生短暫,生命無常,如果你還是要鉆牛角尖,那么當你還沒有追求到‘宇宙第一因’的答案時,你可能已經死了。
在佛經里,有一段極精彩的比喻:
‘有一個人被毒箭所傷,他的親友帶他去看外科醫生。假如當時那人說:“我不愿把這箭拔出來,我要知道是誰射我的,他是剎帝利種?婆羅門種?吠舍種?還是首陀羅種?他的姓名與氏族是什么?他是高是矮還是中等身材?他的膚色是黑是棕還是金黃色?他來自那一城市鄉鎮?我不愿取出此箭,除非我知道我是被什么弓所射中,弓弦是什么樣的?那一型的箭?笛羽是那種毛制的,笛簇又是什么材料所制?......”如此;這人必當死亡,而不得聞知這些答案。’
所以佛教不浪費篇幅和時間,苦苦去追究‘宇宙的第一因’的問題。因為追求也是無用的,同時也是對人生無益的,這些跟人們脫離生、老、病、死的痛苦無關,不能使人從而得到寧靜、解脫的快樂。
話題稍為扯遠了,現在我們再談佛教反對宇宙萬物是由神所創造的,而認為萬物都是‘因緣聚合’而成的。
比如我們眼前的一座山,它是土石之積;湖泊是凹地積水而成;再看教室的桌椅,則是木匠用木頭做成的。
如果把土石散開則不復成‘山’;把湖泊的水抽干則成凹地,那來‘湖泊’的影子?再把木板一片片地拆散,請問‘桌椅’在那里?
這些有形體可見的東西,我們都可以簡稱它們叫‘色’,因為它們只是‘因緣暫時的聚合’而已,并不是真實不變的,所以我們說它們是‘空’的——沒有永存不變的實體。
這就是佛經上‘色即是空’的簡單道理。
然而,佛教說‘色即是空’,這‘空’字并不是‘空空如也’的‘空’,也不是‘一無所有’的‘空’,而是一種含著「妙有’的‘真空’。
這句話怎么個說法呢?我且舉一個例子來說明:
眼前有一杯水,把水加熱后就變成水蒸氣了,再也看不見水的影子。但這并不是說水真的就消失成‘空’,當水蒸氣遇冷的時候,又會還原成‘水’了。
再者懂得化學的人,都知道水是氫氧的化合物,換句話說‘水’不過是氫和氧暫時的化合的‘物’而已。水經過電解以后,又會變成氫氣和氧氣了。依此類推宇宙萬事萬物,沒有一件不是因緣暫時聚合生成的,沒有一樣是永恒不變的。因緣合則生,因緣散則滅,那里有創造萬物的‘神’?那有被創造的‘萬物’呀?
第七 佛法是因材施教因地制宜的
佛對眾生說法,都是針對不同的根機,隨著時空的不同而設教。
佛因為教化的對象不同,就有不同的解釋:例如:對于智慧高的人,佛就告訴他能夠直指人心,明心見性,當下即悟的道理;對于智慧稍低的人,佛就告訴他循序漸進,按部就班地去修行。
又如:對于熱中名利的人,佛就告訴他‘名利皆空’的道理;而對于消極悲觀,認為人生毫無意義,生命全是虛無空幻的人,佛就告訴他‘人生是難得的,生命是寶貴的,人可以藉努力以獲致幸福和快樂。’來鼓舞他的勇氣和信心。
同樣的道理,由于時空的不同,佛就有不同的比喻和說明:
例如:臺北的人問佛說:‘臺中如何去法?’佛的答案是:‘南下.’至于回答高雄的人則說:‘北上。’依此類推,祗要眾生所處地方不同,佛的回答也就不一樣了。
佛法有三藏十二部,八萬四千個法門(法門就是修行的方法)。這些修行的方法都是為適應眾生的根器,為對治眾生的煩惱而創設的。
如果沒有眾生也就不須要有佛法了。佛法如‘藥’,眾生沒有煩惱的‘病’,藥就不需要了。
佛法傳世逾二千五百余年,能適應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眾生,這就是它能夠因材施教,因地制宜所致。而這種教育方法,正是佛教的特色之一。
第八 佛法是入世的
佛教講的道理,雖然最終的目的是‘出世’的,但它和‘入世’的精神并不抵觸。(所謂‘出世’并不是脫離、逃避世間,而是改造這個世間,重建這個世界。)
佛經上所講的:‘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求菩提,恰如覓兔角。’就是說明修行要在人間,覺悟也要在人間,每一個有心向道的人,他不可能厭棄這個世界,逃避這世界上的人類,而‘獨善其身’地修成正果。因為一個人要想成佛,他除了具備聰明智慧之外,還要有廣大的誓愿悲心去普渡眾生。要以這兩種‘悲’和‘智’交互運用,相輔相成,做到徹底、圓滿的境地才能成佛。所以佛教是以出世的精神來做入世的事業,從修行一直到成佛,既沒有‘入世’,也沒有‘出世’,因為一直是在這個世間進行的呀!
而佛經上雖然有所謂‘西方極樂世界’、‘東方琉璃世界’等凈土,勸人念佛往生彼國,但稍為了解佛法真諦的人都知道,這是諸佛菩薩為了度化眾生的一種權宜方便,佛教最后的目的是在于‘化人間為莊嚴凈土,變地獄為極樂世界。’這才是佛教的真正宗旨,并不是要人人逃避這個世界而躲到西方凈土去享福。
第九 佛教沒有排他性
世界上大部份的宗教,都只承認他們自己所信的宗教教義才是唯一的‘真理’,而排斥他教教理為‘邪說’。
而佛教認為一切宗教,祗有教義深淺的區分,很少有好壞邪正的差別的。任何一種能夠存在世上千年以上的宗教,一定對世道人心有著或多或少的裨益的,否則這個宗教早就被人類的‘智慧’所唾棄,以及被時間的浪濤所沖失了。
問題只是在于某些宗教只能給人以短暫的、少數的快樂;而有些宗教則能予人以永恒的、多數的幸福。而佛教正是屬于少數的后者之一的。
在佛法傳世的近二千五百年之中,佛教一直與其他的宗教和平共處,歷史上為了傳教而與其他宗教發生流血沖突的事,佛教從來沒有過。
這里我要請朋友們看印度阿育王(西元前三世紀),遵照釋迦牟尼的寬大慈悲,兼容并蓄的遺教,有一段至今原文尚存,被雕刻在巖石上的誥文:‘不可只尊重自己的宗教而菲薄他人的宗教。應如理尊重他教。這樣做,不但能幫助自己宗教的成長,而且也對別的宗教盡了義務。反過來做,則不但替自己的宗教掘了墳墓,也傷害了別的宗教。’
‘因此,和諧才是好的。大家都應該諦聽,而且心甘情愿地諦聽其他宗教的教義。’(諦聽即留心聽。)
從這一段文字看來,這種寬容和誠意,正是佛教文化中最珍貴的遺產之一。
‘真理’在佛教看來是沒有國界的,它不須任何宗教的‘商標’。它也不屬于任何一個宗教,或屬于任何時代中的任何一個人。所以佛所說的真理,不是他一個人獨有的,因為佛只不過是一個‘真理的發現者’而已,就像牛頓所發現的‘地心吸引力’,并不是牛頓專有的一樣。
因此佛教認為一切合理的、具有永恒不變的道理的都是‘佛法’。
‘你要愛你的仇敵。’雖然出自于圣經,但佛教毫無疑問地承認它是具有美德的真理。(與佛教的‘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相同。)
佛法像浩瀚的江海,它能容納地球上的一切大小河川。所以佛經上說:‘一切法皆是佛法’啊!
第十 佛教是民主和自由的
在其他宗教里,教主所說的話就是不可抗拒的‘命令’,就是不容懷疑的‘真理’。誰要是不服從或稍微表示懷疑,那么必遭天譴神罰。
在外教的經典里明白地記載著:人類的始祖因為違背了上帝的命令,而永遠地被趕出了伊甸園;而且他們的子孫——也就是千千萬萬的人類,包括以前、現在和未來的,也因此而莫明其妙地跟著受苦了。
依外教的解釋,這叫做‘原罪’的遺傳。不過;我只聽說過某些疾病會遺傳,沒有聽說過‘罪’也會遺傳的。除了古代專制野蠻時代,一人犯罪,全族會遭受誅連,以致被斬盡殺絕而外;現在任何一個進步的文明國家,父親犯罪,父親坐牢,跟妻子兒女扯不上半點關系的。
而佛教就是這樣主張:佛教認為一人做事,一人承當,父親殺人,兒子是下不了地獄的。(兒子也不能代替父親受罪。)
我有一個要好知己,他本來是個虔誠的基督徒,以前我們常為了亞當、夏娃偷吃禁果而被‘驅逐出境’的故事,辯得面紅耳赤。
以下是我們當時的談話:
‘亞當他們為什么會被趕出樂園的?’我問。
‘因為夏娃不聽神的話,受了毒蛇的引誘偷吃了禁果,他違抗了神的命令。’
‘請問神是全知全能的嗎?’
‘是的,它是全知全能的。’
‘請問全知全能的神事先曉得夏娃受不了毒蛇的引誘嗎?’
‘不知道的,因為神要試驗亞當、夏娃是否聽祂的話。’
‘既然神事先不知道,那么祂還能被稱作全知全能嗎?’
‘咦?喔,錯了,上帝事先當然是知道夏哇會受不了引誘的。因為祂是全知全能的主呀!我真該死,剛才我冒瀆了神,說祂事先不知道。’我的朋友見風轉舵,可是他沒想到另一邊也是死巷呀!
‘好,全知全能的主既然事先明明知道夏娃受不了毒蛇的引誘,卻還要讓毒蛇來引誘她,而不加以制止,事后還要懲罰他們。這不是存心不良,故意納人于罪嗎?’
‘咦?’我的朋友終于為之語塞。
亞當和夏娃就是這樣胡里胡涂地被趕了出來的。我們也是這樣胡里胡涂地跟著受苦了。
不管如何,神的話總是對的,違抗神的話,后果就是這樣悲慘。但是神自己卻不自我反省,祂自己的‘話’是否合理?是否自相矛盾?是否太武斷?太專制?
除此以外,在各種宗教經典中,時常記載神因人的不聽話而震怒的故事,處罰的方式包括用慘絕人寰的洪水來淹沒人類;用瘟疫來殺害人類。
在佛教經典里,絕對找不到佛會發怒的記載,更不會有這種殘酷、無情的處罰方式。在佛四十九年的教化中,弟子們所看到他們的導師,總是和顏悅色,慈悲安祥的,他對好人如此,對壞人也是如此。
佛對自己所說的道理,絕不強迫弟子們接受,他鼓勵他們懷疑發問。一直到他八十歲在婆羅雙樹間即將臨終時,仍然諄諄地教誨,一再地垂詢弟子們還有沒有疑問。
佛說:‘大疑才有大悟,小疑只有小悟,不疑就永遠不悟。’
佛也在最后的遺教時說:‘我沒有想過你們弟子是我的,眾生是我的......我不過是你們當中的一個,常常和你們大家在一起。......我從不壓迫別人,也不會要人來服從我。’這是多么慈祥,多么感人的遺教啊!
佛教這種準許以及鼓勵教徒對教主本身所說的道理,自由懷疑發問,進而深入探討的精神,我想是舉世無雙的吧?
朋友們,真理是不容許強迫別人接受的,勉強人去接受他所不了解的,或他所不喜愛的,那是政治而不是宗教。真理只有在民主、自由的前提下,反復地思辨,才能更加地顯出它的精神和價值。
而在全世界的宗教中,只有佛教的教主與經典是允許被懷疑、討論和追究的。
歡迎有研究精神,有獨立自主人格,有智慧聰明的同學們來研究佛法,佛教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