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簡體“仏”字的來歷
我國簡化漢字已有悠久的歷史。起初是人民為了書寫之便,有意無意地采用簡筆,行之既久因而約定俗成的。但有計劃地統一頒布簡體字表分期使用是1949年以后的事。
自佛經傳譯以后,六朝隋唐之間,寫經風氣盛行,民間習用的簡體字也就運用到寫經方面了。如天、萬等簡體字,早已見于六朝寫經;最近中國佛教協會發起拓印的房山石刻藏經,也發現許多簡體字。有些日本佛教刊物,如《日中佛教》等,采用“仏”字作佛字的簡體,如“仏陀”、“仏教”等,似已普遍推行。因為不習見故,有人以為“仏”字是日本近代創造的漢字,其實這個“仏”字,在我國早就見于金石、寫經等文獻的記錄了。
矢吹慶輝所著《三階教之研究》所引大英博物館藏隋《信行遺文》(珂羅版印)十六種無盡布施發愿中,如“愿施眾生無盡,日日不斷,乃至成”等,都以“”字代替“佛”字。又陸耀《金石續編》卷五《唐光明寺故大德僧慧了法師塔銘》:(信行)一見(慧了)法師,嘆之良久,曰:“紹隆三寶,非仏子而誰?”陸氏按語說,此石嘉慶初出土,金石家皆未著錄,塔亦無存;云于終南山梓谷起塔,則知與信行禪師塔相近。仏子之仏,乃古文佛字。京口甘露寺鐵鑊文,梁天監造仏殿,前佛亦作“仏”。還有現存唐《慧超往五天竺國傳》一書,凡寫佛字之處,概寫作“仏”字。如傳文云:一日,至拘尸那國,仏入涅槃處。……“入涅處置塔。……毗耶羅國,即仏本生城”等。
羅振玉《札記》云:“仏即佛之別字。”慧超,唐新羅人,入唐留學佛法,為金剛智、不空入室弟子。唐開元間(713~741),從南海前往印度,取道西北陸路而歸。(1)可知,仏字這個簡體寫法,自梁天監間(502~519)已見于鐵器鑄造物,至隋、唐兩代就為佛徒寫經著作等的通用簡體字了。我建議文字改革委員會能把這個古來通用的仏字,采用作為簡體的仏字。
二、僧人的姓氏和名號
佛教初入中國,出家者猶用在俗姓氏,如朱士行,尚無僧名。宋葉夢得《避暑錄話》云:“晉宋間佛學初行,其徒猶未有僧稱,通曰道人。其姓皆從所受學。如支遁(道林)本姓關,學于支謙為支(名支道林);帛道獻本姓馮,學于帛斯梨密為帛是也。至道安始言佛氏釋迦,今為佛子,宜從佛氏,乃皆姓釋。”(2)后世僧傳著述,于僧名上,多稱其號,以示尊敬。但避名號雷同,或冠以其所住寺名或地名及道號等。唐湛然說:“西方風俗,稱名為尊,如子之名,兼于父母。……此方風俗,避名為敬,故以所居,而顯其人,南岳亦爾。”(3)古人稱僧人曰某公、某法師、某上人等,皆以名下一字,如稱慧遠曰“遠公”,稱道安曰“安法師”、稱貫休曰“休上人”等。唐代以前,僧人只有名而無字,唐代僧傳及金石塔銘所載都是如此。有些碑銘稱僧人以號者,如稱神秀弟子義福為“大智禪師”、善導弟子懷惲為“隆闡法師”,(4)多是死后的追贈。只有《凈業法師塔銘》,有“法師諱象、字凈業”的記載,(5)但這是極例外的。宋代以后,道號逐漸流行,(6)如清了,道號真歇,似為當時最初的道號。其后凡僧法名之外必有道號(即名與字)。一般于僧名之上,稱之以號,以示尊敬,如“佛印了元”、“達觀曇穎”等,或略去名上一字,稱為“佛印元”、“達觀穎”等,但號多見全稱。宋元人稱僧人,也有名字兼舉,取名下一字置于道號之上的,如“洪覺范(惠洪)”、“妙高峰(原妙)”等。后人又以避名為敬,多以所居地名或寺名,地名、寺名之下,取其全名或名下一字為連稱,如“南岳讓”、“青原思”、“雪竇顯”、“地藏琛”、“趙州諗”等。寺名和道號是不能僅取下一字的,這是禪宗傳統的稱法。但是后人不明古法,不免任意稱用。近代緇素稱僧,常稱其名上一字,如稱印光為印老、弘一為弘老,也是不恰當的。弘一法師無恙時和人通信,稱印光為光法師,這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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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藤田豐八,《慧超往五天竺國傳箋釋》。
(2)宋王應麟,《困學紀聞》所引。
(3)《止觀輔行傳弘決》卷一之一,釋稱慧思為南岳、智顗天臺之義。
(4)《金石萃編》卷八一唐開元二十四年(736)《大智禪師碑銘》及卷八六天寶二年(743)《隆闡法師碑》。
(5)《金石萃編》卷七八。
(6)《叢林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