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放下,一切自在;當下放下,當下自在。”真乃至理 名言,肺腑之談,除苦度厄,真實不虛。試舉兩例,從一個側面略呈所見。 有一位朋友對西藏這塊神秘的土地無限向往。他讀了好多關于西藏的書,談西藏像談他的家鄉。他早想去西藏一游,實地考察一下。“想去就去嘛,”我對他說。他回答說:“經濟上窘哪。”待他有一定積蓄了,我又問他這話,他的回答是:“時間不足呀。”有時間了,“家里離不開呀。”家里能離開了,”今年氣候不大正常,去那兒恐怕適應不了。”理由總是現成的。十四、五年過去了,他仍常談到想去西藏,并用上中學時學過的一篇古文《蜀之郡有二僧》來自嘲說:“吾不如貧僧也”。語中不無遺憾。 回顧已逝的歲月,我們每個人都有許多該做并能做的事沒做。妨礙我們做這些事的往往不是因沒條件,而是“放不下”一些什么,造成諸多遺憾。且住,這“遺憾”正是“放不下”,試想一下,我們有時是不是因擺脫不了對往事的遺憾心情而耽擱了去做目前的事?“遺憾”是典型的“執著”,“放下”了,就不會有遺憾。能做就馬上去做,不能做是因緣不湊,何憾之有?在許多時候,考慮得越多反而越猶豫不決,被“所知”障礙了去路。 另有一友,不乏才思,頗諳禪學。他談禪的話被一些大學生記錄下來編成小冊子相互傳習。他自己卻一直“述而不作”。是否是他本不想寫?他說:“我很想寫,也知道應該寫。我師因我懶于運筆訓我不下一百次了。可我就是下不了筆,這比讓我去扛木頭還困難。”扛木頭誰都能干,而獨到的思想卻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我說:“最困難的事也許是最應該去做的。”他說“這些我知道。”是他無文字表達能力么?也不是,他受過相當不錯的教育,那機緣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精于禪學豈能目不識丁?若他壓根兒就不想寫,只愿干事務性工作,這自然無可厚非。但他又分明覺得他應該寫也能寫。于是他頗苦惱,常嘆道:“我心里矛盾極了,別人每看我是無憂無慮的。”我曾想,他為什么不動筆呢?怕寫不深被方家貽笑?或覺得自己應寫出某種水平而擔心達不到?怕于自己形象有損?抑或干脆是一種莫明其妙的內心恐懼?總之一句話:“放不下”。放不下將會怎樣?蹉跎歲月,積蓄苦惱。 有多少人曾有這樣那樣的美好計劃呀。沈從文先生年青時有一友人,文才勝于他。后沈老成為大作家,那友人則默默無聞。這本不是問題,一切法平等,工作也并無高低優劣之分。但晚年時那朋友說:“當初你本不如我,而你成功了。”語中幾多遺憾。原來如此,又是一個破滅的夢,一個沒能實現的向往。沈老是如何成功的呢?數百次“投稿入海無消息”,但他卻偏要做精衛。有人說:“這是毅力。”但毅力仍是表象,支配這頑強毅力的心理特質是什么? 說來并不復雜,主要看你能否“放下”,“放下”是毅力的源泉。放下什么?放下得失心,放下羞恥心,放下“自尊”(虛榮)心。制心一處,而不是要同時照顧那么多“心”,倘如此,沈老那位友人也不會這樣一嘆三憾了吧。“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過于執著“千古”和“得失”,我想,那恐怕是“寸心癡”了。 即使同樣有毅力吧,有人一切放下,工作便是樂,此乃大自在。有人為“得”而發憤,這是放下一部分,此乃用一時的“苦”去換將來的“樂”,全至少在“刻苦”中不自在。成功后便自在了嗎?未必。有得必有失,得失心態重的人達到一定目的后又會有新的空虛、惆悵和懊悔。苦不成功呢?失望、沮喪、痛不欲生,何等的苦。他失掉那么多人生之樂,他不自在。其實此刻他若能“當下放下”,他立地便能一身輕松,自在蕭灑。 若你不得不去干自己不喜歡的工作呢?如工作需要,別無選擇。你會因此而不悅,而若你能夠一切放下,你自然會以欣喜的心情對待一切。所謂“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是也。 其實,“放下一切”仍不是最高境界,因為“放下”者必然還有物在,你心中還有對“放下”的執著,你的“放下”是用來針治你的妄心的。真正的大自在不是外來理念的驅使,而是內在的,和你的生命生活融于一體的,是真如實相的自然流露,此刻,便連“放下”這念頭也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