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鏡錄略講下冊（第六章）

 

南懷瑾教授講述

 

第六章  大千眼開好識塵

 

對于教理不通，光是做功夫，也是一種偏差。并非修禪不對，而是沒有智慧的禪，很可能發(fā)生鬼定。鬼定就是五陰境界的定，我們對《楞嚴經(jīng)》所言五陰境界要搞清楚。再來講第六種病。

 

‘六、名利坐禪，如扇提羅死墮地獄’。佛涅槃后也有位弟子叫扇提羅，打坐工夫非常好，一定好幾天，實際上不是定，那叫‘熬’定，硬撐來的，‘名利坐禪’，給人看的。過去在大陸也碰到很多這種情形，記得年輕時初學(xué)佛，聽到杭州某某廟子有人閉關(guān)，那時沒看過人閉關(guān)，不知閉關(guān)干什么？你喲喝了半天進去一下，看了要供養(yǎng)，人坐在里面打坐，四周圍著玻璃，給人看的。當時雖然沒有深入佛法，卻覺得不是味道。

 

另外還有一件也是我親眼所見，我經(jīng)常拿來跟出家同學(xué)說笑?？箲?zhàn)勝利，從峨嵋山下來一個和尚，自南京到杭州，抗戰(zhàn)八年未到杭州看西湖，第一個愿望，萬事不管，先看看西子無恙乎！西湖廟子不多，大家都曉得峨嵋山來了個大和尚，有道，問之不知其名，戴頂斗笠，一天到晚雙盤坐在那里，座前鋪塊毛巾，擺個洗臉盆。晚上回去，呵！一臉盆的錢。我心里納悶會是誰呢？一定是熟人。我一去看果然是個認識的和尚，他閉著雙眼，我們兩個講話，知道他為蓋廟子而來，他問我怎么也到杭州了？我說我家鄉(xiāng)在這兒，回來要先跟地頭蛇打個招呼，這是玩笑話。我問他搞了多少了，他說不少了。我告訴他趕快回去，他問為什么叫他回四川？我說你再不回四川來不及了！出家人不懂時局變化。這是真實之事，我不講人名。

 

然而你說那人沒有佛法嗎？的確有一點，他是修凈土的，我們雖然說說笑笑，開他玩笑，但對他還是很恭敬，他在峨嵋山，的確有一套。峨嵋山有座舍身崖。萬丈懸崖，有許多人為祈求父母病愈而許愿從舍身崖跳下去。舍身崖*西康大云山，西藏人帶肉必用布覆蓋。否則就被紅嘴老鷹叼走。紅嘴老鷹專吃人肉，在舍身崖下等人往下跳。這個和尚做了很多好事，在舍身崖沒有路走，他想一個人慢慢走下去，有一次一不小心失足滑下去，結(jié)果還是沒有舍身。我問他怎么回事？他說他也不知道，好像有人抬著，到了下面都是大巖石，走了三天路才回本廟，你看多高啊！他還是有一套，盤腿坐在那里，多少有‘名利坐禪’之嫌，若真為了名利坐禪，如扇提羅，死后墮入地獄。

 

入定不易莫陷定難

 

‘七、設(shè)證得禪，即墮長壽天難’。要注意！這是真正坐禪，雖然沒有學(xué)理，真坐禪入定絕對可以長壽。不過，在佛法來講，學(xué)佛是求解脫，不求長生不老。佛法講三災(zāi)八難，長壽即是一種災(zāi)難，一個人活得老不死是災(zāi)難，還有坐禪坐得好，‘升天’也是災(zāi)難，升天福報大，福大即是災(zāi)難，‘貧窮布施難，富貴發(fā)心難?！诜鸱ㄑ裕L壽天、福生天、廣果天，都是八災(zāi)難之一。但話說回來，真能坐禪得定，長壽不是問題，如果諸位只求長壽，要多打坐，此話絕不假?！O(shè)證得禪，即墜長壽天難’，假設(shè)證得了禪定，便墜在長壽天，三災(zāi)八難中之一難。話雖如此，如果你真有本事有工夫到達長壽天，一轉(zhuǎn)而證得菩提而解脫，我并不反對。

 

‘八、如水乳禪，教授學(xué)徒，紹三涂種子’。譬如念咒子、聽聲音，以各種各樣的工夫，本是權(quán)巧方便，卻當做是真禪，這是‘水乳禪’，牛奶加水，走了樣的禪，拿這種方法來教授學(xué)生學(xué)禪，結(jié)果種得是三涂種子，地獄：俄鬼、畜牲下三涂。

 

‘九、四眾不沾真法之潤，轉(zhuǎn)就洗漓’。自己沒有真正去作修證的工夫。

 

律以心戒為宗

 

律師十過者，一、但執(zhí)外律，不識內(nèi)戒；故被凈名訶。二、執(zhí)律名相諍計是非，不識見心苦集。三、然戒定慧相資方能進道，但律不慧不禪，何能進道？四、弘在名譽，志不存道，果在三涂。五、不遵遺囑，不依念處修道，不依木*而住。六、執(zhí)律方便小教以為正理。而障大道。七、師師執(zhí)律不同，弘則多加水乳。八、不依圣教傳授，誤累后生。九、四眾不沾真法之潤，轉(zhuǎn)就澆漓。十、非止不能光顯三寶，亦乃破佛法也

 

‘律師十過者’，此‘律師’是佛教中戒律的律師，不是法律上打官司的律師。律師所犯的十種錯誤有：

 

‘一、但執(zhí)外律，不識內(nèi)戒；故被凈名訶’，一般講戒律的人，只知外形的條例，好比學(xué)法律不研究法理學(xué)。換言之，不研究法律哲學(xué)。例如四書五經(jīng)、漢律、唐律，乃至宋元明清律是中國的法律哲學(xué)，建立在人倫道德上；而《禮記》等于中華民族五萬年的一部大憲法，也是最重要的法理學(xué)，所以我經(jīng)常鼓勵學(xué)法律的人研究這本書。一般學(xué)校念的法律，不是大陸法系就是海洋法系的西方法律系統(tǒng)。我們的法律是參考日本演變而來，而日本則是學(xué)西洋法律，吾人自己的漢唐宋元明清所構(gòu)成的法律系統(tǒng)，則無人研究。把自己的法律系統(tǒng)研究廣，再配合禮記和佛教大、小乘的律學(xué)，一定是一部非常偉人的法律著作。這是講到戒律，順便一提人類道德重整的問題。

 

那么，他說一般守戒律的只注重外形。譬如吃素，有許多解釋，可以說不在戒律范圍內(nèi)，也可以說在戒律范圍內(nèi)，因為生病時可不必，為什么呢？因這些問題是偏于外在的，那研究起來多了！戒律最主要的是內(nèi)心的起心動念，心滅了，菩薩戒律八萬四千法，都不犯，一切都在起心動念，動機有一點錯誤就犯戒，此是菩薩戒律。拿普通話說，‘居心何在’。

 

所以他說一般講戒律的只曉得執(zhí)外律而不識內(nèi)在的戒律，內(nèi)在沒有定力，一起心動念就犯戒。真講戒律，大乘戒律，妄念不斷等于是天天在犯戒，不管什么妄念，甚至善的妄念也已經(jīng)犯了禪定戒——根本菩提大戒。

 

‘故被凈名訶’，‘凈名’即維摩居士。佛的十大弟子持戒第一的優(yōu)波離尊者也被維摩居士訶責(zé)。有兩個比丘犯戒，其罪應(yīng)墮無間地獄，兩個比丘煩惱得要命，心理受自責(zé)自譴的壓力快要死了，后來被維摩居士痛罵一頓，連優(yōu)波離律師也罵過去。結(jié)果兩個比丘聽了維摩居上的話后，當下悟道證得菩提。這是內(nèi)律的道理，心念的關(guān)系。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諍不如共識

 

‘二、執(zhí)律名相諍計是非，不識見心苦集’。只抓到戒律的名相，名即是觀念，邏輯的概念；相即是現(xiàn)象，戒律的條文是戒相。他說一般研究戒律的，只曉得抓住戒律外表的名相，因此沒有變成守戒，反而在心理上專門觀察別人的是非善惡，這本身已經(jīng)犯了戒?？催@個也不對，看那個也不對，那個人眉毛打個結(jié)，他為什么不開心……，一天到晚觀察人家，這是錯誤的！守執(zhí)戒律的名相，因而變得‘諍計是非’，在是非心上計較。

 

我經(jīng)常告訴同學(xué)，善惡之心的分辨就是是非。人類社會一切道德教育、法律、法治、民主等等人倫之道，就是明辨善惡是非，這是人道，很好。但是講形而上道，明辨善惡的觀念太厲害，即是非心太切，搞得嗔念太大，并且有許多是執(zhí)在自以為是的善里，便很有問題?！裆票骸彩且环N嗔念，對壞人看不慣，無法包容，沒有慈悲心，也是一種錯誤。

 

這是戒律內(nèi)在的范圍，真正研究起來非常難，它不像普通人世間的法律，人世間的法律是比較刻板的，碰到了這個行為，以這個行為的事實來做判斷；戒律是除了事實，更重進一步追究心理動機。至于佛法究竟的戒律，管你心理善惡是非動機，任何一個動機都是錯，都是比量，都是非量，這就嚴重了！所以說起心動念都是犯戒。

 

‘不識見心苦集’，他說只知執(zhí)著戒律的名相，諍計是非，善惡心分別過激，自己不能反省，執(zhí)著了見取見、戒禁取見，心理充滿了苦，要滅掉一切苦，達到滅道，就得道了。等持三學(xué)心在道。

 

‘三、然戒定慧相資方能進道，但律不慧不禪，何能進道？’戒定慧是三位一體的。曉得持戒，持心念之戒；曉得修定，做工夫；曉得參慧，戒定慧三樣，平等平等，不可缺一，而且要真誠，不可輕忽?！拍苓M道’，戒定慧等持，才可以談進入修道的范圍。‘但律不慧不禪，何能進道’，光曉得成律，智慧沒有，功夫也不到，如何開悟證道？

 

‘四、弘在名譽，志不存道，果在三涂’。動機在標榜持戒，不要等毀謗人家，其實已有毀謗他人的犯意。為了名譽而遵守戒律，真正的動機、發(fā)心并不是為修道，這個果報是墮落三惡道。外表看起來是做善事，實際上，善的外形會招來惡果。

 

‘五、不遵遺囑，不依念處修道，不依木*而住’。不管禪師、法師、律師，三種各異有所偏差，所以我常告訴大家修四念處，不凈觀、白骨觀、安那般那數(shù)息，都是四念處的范圍，（注：四念處又名四念住，即身念處、受念處、心念處、法念處。身念處是觀身不凈；受念處是觀受是苦；心念處是觀心無常；法念處是觀法無我）不依念處修道，不依木*而住，不管你修哪一個宗派法門，都是在破壞佛法，不是真正的修道，你看有多么嚴重！

 

‘六、執(zhí)律方便小教以為正理，而障大道’。戒律沒有研究清楚，專門抓住細行來否定一切大行為。這點尤其青年同學(xué)要特別注意！不但學(xué)佛如此．一個人干事業(yè)也是如此。據(jù)我自己的經(jīng)驗，人，做任何偉大的事業(yè)，有個最大的弱點，喜歡在小事情上表現(xiàn)自己的精明，而且往往喜歡把自己的聰明用在小地方上。因此人很少有大英雄、大豪杰。大英豪小地方他一定知道，不知道那叫大糊涂蛋，不叫大英豪，但是知道了根本不在意，這是最難的，細行都知，而見地、著眼在大處，那才是大丈夫之行。

 

這句話，請青年朋友注意了！不但學(xué)佛如此，就是在世間做一個了不起的人，也應(yīng)如此！我們讀史書經(jīng)?？梢钥吹健∪恕?，秦漢以后不大用‘小人’，漢朝歷史叫‘抽入’，閩南話也叫‘細人’，一點也沒錯，在小地方計較。我們學(xué)做人，尤其學(xué)佛，要把心胸、氣度放大。不過，我經(jīng)常有經(jīng)驗，某人本來蠻好，一學(xué)佛、一打坐，一下子變得大概踉找一樣越來越小了！最后變成‘人扁’了！

 

這里《宗鏡錄》說不要執(zhí)律小教的方便，以為是正理而障礙自己的大道，應(yīng)該在小處要知道，而在大處著眼。

 

‘七、師師執(zhí)律不同，弘則多加水乳’。佛法從佛弟子以后，各個宗派、祖師，戒律規(guī)矩每個廟子不同，佛法變成牛奶加了水?！畮煄焾?zhí)律不同’．每個老師所執(zhí)戒律不同，雖然在弘揚戒律，若是加進自己主觀的意見，那等于滲水入乳。

 

‘十、非止不能光顯三寶，亦乃破佛法也’。法師、禪師、律師，每一種都有十種毛病。永明壽禪師非常客氣，實則從佛說的經(jīng)典中全部節(jié)錄下來并不只十點，他老人家已經(jīng)筆下留情，只列舉十點叫我們反省。

 

永明壽禪師為什么要提出這十種過失呢了？因為上面引用《楞嚴經(jīng)》直接告訴我們怎么明心見性？從這一段開始，要慢慢告訴我們修持方法以及悟道。

 

‘是知若不觀心，具如上之大失’。這是永明壽禪師的話。所以要了解，真正修行，若不向心念上觀心反照，就會發(fā)生上面所講三十種偏差的過失。

 

如大智度論云，菩薩摩訶薩，若欲不空食國中之施者，當學(xué)般若波羅蜜。

 

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中講，走大乘道的人，要不空吃人世間一口飯，你就要研究如何智慧成就、超凡入圣。摩訶即‘大’，菩薩摩訶薩翻譯成中文即‘大菩薩們’。菩薩梵文是菩提薩埵，簡稱菩薩，中文不好翻譯，勉強翻譯即是有道、成道、得道者為菩薩。中文剛開始也有翻成大土，后來覺得不恰當，又翻成開土。后來又認為這兩個翻譯仍不夠圓滿，干脆音譯原文，叫做菩提薩埵。

 

菩薩摩訶薩假使要不空食人世間一粒米，換言之，沒有成道以前，消耗了人世間生活的米糧，都還是欠債，將來要還的。尤其出家有一句話：‘佛門一粒米，大如須彌山，今生不了道，披毛帶角還’。要想不空食國人的布施，應(yīng)當修學(xué)般若波羅蜜大智慧成就，要求大徹大悟。

 

又寶梁經(jīng)云，若學(xué)大乘佛法者，受施主摶食如須彌山，受施主衣可敷大地，如不學(xué)者，若未墮僧數(shù)，十方無唾地處。

 

這里講，你們要修大乘佛法的人，不管在家出家，自己專門去修持，接受別人的布施，受施主的一摶食就有如須彌山那么多。佛法中關(guān)于飲食分為好幾種。人吃的飯叫摶食，又叫段食，一天三餐，加宵夜四餐，再加點心五餐，若再加喝茶信仰就六、七餐了，分段吃。中國人吃飯用筷子；西方人用刀*；印度人吃飯用手抓；新疆人吃抓飯，一手捏起一團飯叫一摶食。段食以外有思食，思想是一種飯食。欲界眾生*段食；天人境界是思食；入定的人吃什么飯？思食，真正入了定，舌識不動，鼻識不呼吸，《八識規(guī)矩頌》提到‘眼耳身三二地居’，與這個道理有關(guān)。佛說修大乘佛法接受人家一碗飯、一摶食的布施，就像須彌山那么多。你要曉得吃一口飯很不容易，那都是社會上許多勞苦功高者的付出，我們才吃得到，你不修道沒有成就，欠的都是帳?！苁┲饕?，可敷大地’，受施主布施一件衣服，甚‘如不學(xué)者’，修道人不好好學(xué)，即使接受一件衣也還報不了，因為這都是社會大眾功勞、血汗的成績，我們憑什么該享受？學(xué)佛的人要曉得這個道理，如果你悟了道，可以還，那還的方法很多。

 

‘若未墮僧數(shù)’，所以出家要真正做一個僧，什么僧？要證果悟道，做個賢圣僧，那可以。不然，‘十萬無唾地處’，換言之，不修行不成道，空過一生，盡管這個世界土地這么大，連吐一口口水那么丁點大的地方，都沒有你的份，你非墮落不可。有那么嚴重！

 

‘無唾地處’是佛在印度形容而翻譯成中文的文字，假使不用梵文詞句翻，直接以中文翻譯就是他生來世‘無立錐之地’，站都沒有你站的地方。換言之，沒有人身給你變啦！這塊土地你還有資格站嗎？沒有資格在地球上站，因為你再變出來就不一定是人啦！這都是佛說的，不是我說的，不要搞錯了。

 

學(xué)問之道

 

維摩經(jīng)亦云，敬學(xué)如師，才起學(xué)心，便有為人天之分。

 

《維摩經(jīng)》也說，真正學(xué)佛修道的人，要發(fā)起真正的恭敬心。對任何一種學(xué)問知識，尤其佛法的見地，要敬它，不是敬老師，這個學(xué)問本身就是老師，就是佛在這里也一樣，會‘敬學(xué)如師’。只要真正發(fā)起對人、對法、對學(xué)問的恭敬心的人，你發(fā)起這種修行、學(xué)習(xí)的心，便有人天的立定點甚至已經(jīng)天人合一，超越人世間了！

 

大家求學(xué)，往往因為好奇、喜歡、興趣，問他為什么學(xué)？有興趣，這個話拿學(xué)佛來講。先打三百下手心，趕出山門外。這個‘興趣’很難聽，其動機不是一種恭敬的追求心追求真理。所以《維摩經(jīng)》告訴我們，求佛法一定要發(fā)起恭敬心。

 

‘或聞宗鏡一句，定成佛無疑’。這是真的，《宗鏡錄》所輯全是佛經(jīng)的精華，抓住其中一點，決定可以成功。

 

故法華經(jīng)云，若有聞是法，無一不成佛，唯除未聞?wù)?，盲冥不信人?SPAN lang=EN-US>

 

《法華經(jīng)》說‘唯信能入’。這個不是迷信之信，要正信，要自己證進來的信。當然正信前總有迷信的一段過程。我經(jīng)常跟朋友講，你不要搞這個玩意，搞這個要問自己發(fā)瘋沒有？硬發(fā)瘋摸進來，還必須具備一個肯上當?shù)男那?，發(fā)瘋要上這個當，你把它抓一下看看！它究竟是個什么東西？其實不但學(xué)佛法，任何一門學(xué)問，不發(fā)‘瘋’不會成功的。你說你聰明，這個東西研究研究，一副專家很懂的樣子，戴個厚厚的手套，表現(xiàn)得很聰明，實際上這種人反而是個大笨蛋，百無一成，因為他自以為聰明。

 

所以要誠敬心，以誠敬心由肯放手投入的‘迷’信而進入正信，無有不成功的。

 

一個儒生的佛緣

 

若已聞?wù)?，皆是曩因既受衣珠，曾親佛會，不可放逸，須志披尋。

 

這是告誡我們的。假使已經(jīng)聽聞到，也都是過去生的因緣，不是這一生的因緣，‘曩’即過去。佛家講三世因果，不是這一世的因緣，而是多生的因緣。譬如昨晚找資料，偶然翻到二百多年前清朝人寫的一本書，很有意思。他說明朝末年滿清入關(guān)時，有個讀書人，不信佛的。過去的儒家不得了！對宗教觀念很排斥，看到和尚道士，理都不理，認為是妖魔鬼怪。哪像現(xiàn)在獎勵大專青年研究佛法，沒有這回事！年輕人搞這一套事，老一輩的人眼睛瞪得像鴨蛋那么大，斥之為邪門、異端，門口貼張條子：‘僧道無緣’，不要來化緣。這個人也是如此，學(xué)問、修養(yǎng)好，又有功名，明朝亡國，滿清入關(guān)，他也不出來做官，意志清疏，行止瀟灑。有一天跑到一個廟子的小庵堂，有二、三個比丘尼在那里，他無聊隨便翻翻經(jīng)典，看到《金剛經(jīng)》，站在那里不動?？赐炅酥v一句話：‘我這個一生幾乎錯過了！’也不曉得怎么了。此人回來以后就開始打坐，六年以后圓寂了！玉津雙垂，頭頂放光。儒家一般都不信的也都親眼看到?！窠螂p垂’，死時鼻孔流出來的不是鼻涕水，而是白玉一樣的筷子插下來，比燒的舍利子還高一點，玉津散掉就燒出舍利子。整個村莊風(fēng)云雷雨，異香三天。這是一個讀書人反對佛法，到了晚年幡然覺醒，最后得到這個成就。這就是正信的道理。這種人不是一生的因緣，‘皆是曩因既受衣珠’。貧子衣中珠，《法華經(jīng)》的比喻。這個‘衣’不是我們身上穿的衣，把衣服脫了還有一件衣，是媽媽給我們用皮做的，不要本錢，是爸爸媽媽給的本錢，穿了幾十年，這件衣服里就有無價的寶珠，你找到就成佛了！這是《法華經(jīng)》上的形容。

 

‘曾親佛會，不可放逸，須志披尋’，親自見到過佛說法，所以這一生有這個因緣，絕不可放逸，要立志把經(jīng)典翻開、披開去找、去研究，不要買了經(jīng)典放在那里陳設(shè)給人看的，沒有自己去披尋。

 

忽遇緣差，空無所得。所以瑜伽論云，不緩加行中，又能如是勇猛精進，謂我今定當趣證，所應(yīng)證得，不應(yīng)慢緩。何以故？我有多種橫死因緣，所謂身中，或風(fēng)、或熱、痧痰發(fā)動，或所飲食，不正消化，住在身中，或宿食病，或為于外，蛇蝎蚰蜒，百足等類諸惡毒蟲之所蛆螫，或復(fù)為人非人類等之所驚恐。因斯夭沒，于如是等諸橫死處，恒常思惟，修無常想，住不放逸。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

 

他告訴我們大家，尤其年輕人，既然知道這條形而上的路，是為自己而學(xué)，為自己找生命的根源而學(xué)佛，就不能夠慢慢來。其他為謀生、為職業(yè)而學(xué)的知識也應(yīng)該學(xué)，但是為形而上道，《瑜伽師地論》說：‘不緩加行中’，拿上話講就是‘慢不得’，不能說今天沒空，等到明天再來，要勇猛精進。他接著又說，人隨時可能死亡，你不要認為自己還年輕，人有種種的死法，身體里或者一下風(fēng)動，氣不對，或者高燒使你死；或者痰塞塞使你死；或者飲食中毒、胃潰瘍、消化不良，各種壞食殘積身中；或者在身外被蟲咬傷等等，有各種死亡。譬如前兩天媒體報導(dǎo)有個小孩在屋外棚架下被豬咬死，才幾歲的小孩，本來有七、八十年的未來，誰知道會被豬吃了指腳而致死。生命是很脆弱、最*不住的，求真理、自己生命來源的這個學(xué)問，本可以遲疑。你說等等，兒女結(jié)婚，沒事再來，等一下又抱孫子……，來不及的，要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