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大師證道歌淺釋
我到洛杉磯來,是來看各位聽經聽得怎么樣了,學佛法有沒有進步或認識,一方面也想聽聽十多年前自己講的經。各位不要生一種執著心,說住持到這兒來,也不給我們說法;其實我天天在這兒給你們說法。這里每天放以前的錄音帶,那時候年紀輕,精神也較充足,所以講的經比現在講得好得多。你們各位如果要聽我講經,隨時隨地每天都可以來聽,不需要等到我來才聽。當時講的聲音,講的道理比現在都好,不過你們就是貪心很大,還要聽我講。現在我盡量辦退休手續,你們各人都應該自立,要自己知道怎樣去弘揚佛法。
《永嘉大師證道歌淺釋》—這一部《證道歌》是中國一位祖師作的,他的名字是玄覺。這位祖師出自永嘉,‘永嘉'是地名,在中國溫州(浙江省)永嘉縣。溫州地方的話,和福州話、寧波話、廣東話一樣有他們自己的方言,其他地方的人聽了很不易懂。中國語言不統一,每個地方的言語和音聲皆不同。這位大師四歲時,父母便送他到廟上出家,出家以后博覽群書,因為四歲就出家,廟上特別請專人教他讀書,所以他的學問非常有基礎。因為他學問這么好,以后又專門用功修道,于是就開悟了。開悟之后,他不愿意自己獨得法的利益,于是寫成了《證道歌》來啟示后人,令后人也懂得修行,認識真正的正法。
這位大師聽說曹溪命脈—南華寺的六祖大師,是稟承釋迦如來以心印心、耳提面命、口授心會,如此傳承下來的衣缽心法,于是不遠千里來親近六祖大師,以求印證自己的見地。
他到達南華寺時,六祖大師正在上堂說法。于是永嘉大師穿袍搭衣,手里拿著錫杖,向法座右繞三匝,然后停在六祖大師的前面,振威一喝,大吼一聲,也不叩頭頂禮。
六祖大師對他說:‘出家人叫沙門,沙門必須有禮貌,所謂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你為甚么到這兒來?粗里粗氣的,一點禮貌都沒有?'
永嘉大師說:‘生死事大,無常迅速。'意思是說,用功要緊,那有時間行禮呢?那有時間管細節呢?沒有時間講究這些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因為生死這樁事比甚么事情都大,無常鬼不知甚么時候就來了,我那有時間來行禮呢?
六祖大師就說:‘何不體取無生,了無速乎?'說你為甚么不研究無生法呢?你為甚么不去明白無常迅速的道理呢?
永嘉大師說:‘體即無生,了本無速。'你不用說研究,研究也沒有一個生死,明白也沒有一個快慢,沒有一個無常。
六祖大師說:‘你既然說體即無生,了本無速,誰當分別?'誰有這個意思來分別呢?
永嘉大師說:‘分別也非意。'分別也沒有一個心念在。
六祖大師就給他印證說:‘如是!如是!'
永嘉大師聽到已給他印證,于是展大具向他頂禮謝法,就要告假走了。
看他到這里來,只說了幾句話就要走,于是六祖大師說:‘你為甚么這么快就要走?'
永嘉大師答道:‘本自非動,豈有速耶?'本來就沒有來,沒有去,有甚么快慢的?
六祖大師說:‘你真得到無生的意了。'
永嘉大師說:‘無生豈有意耶?'意思是說無生怎么還有個意呢?
六祖大師說:‘沒有意,誰當分別呢?'誰又在這兒分別呢?
永嘉大師說:‘分別亦非意。'
六祖大師說:‘你是可以了,但是不要走。'
永嘉大師真正明白六祖大師給他印證,于是在南華寺住了一宿,一般人稱這個經過為‘一宿覺'—住一宿就開悟了。這是永嘉大師去見六祖,六祖為他印證的一個公案。
后來有些賣弄學問的人,說《證道歌》是荷澤(神會)作的。你看永嘉大師和荷澤大師二位都過去了,他們自己本身并沒有說這個歌是我作的,那個歌不是你作的,從來沒有爭過,后人就要這么多事,來蒙混視聽、張冠李戴,弄出一些麻煩。實際上《證道歌》是永嘉大師作的,因為古人著作不一定留名,后人就吹毛求疵,故意擾亂視聽,說是荷澤作的。永嘉大師的道德學問在當時是不可多得的,他的智慧辯才也是無人能比,因此他所寫的《證道歌》非常好,又簡單又明了,令人讀誦起來,菩提心油然而生,智慧燈不期然而點起。
我到美國初講《金剛經》,并沒有留下筆記或注解,當時都是中國人聽,聽過就算了。以后講《心經》,每個禮拜講一句、二句,或三句為一段落,每一段落用八句偈頌來注解,即成《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非臺頌解》。那時每個禮拜講一次,因為平時人都忙,也沒有人來聽。我住在一個地下室,沒有窗戶,只有門,地方非常潮濕,也不見太陽、太陰或星星,在那里講了《金剛經》。后來搬到薩得街,講《心經》。接著就講《永嘉大師證道歌》,我用文言寫下解釋,然后再講解,后來有人把它寫出來,就成為《永嘉大師證道歌詮釋》。你們想知道我過去所講的法,可以看《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非臺頌解》,也可以研究《永嘉大師證道歌詮釋》。
談起《證道歌》,我一研究佛法時,就非常歡喜它,所以就把它讀到能背得出。因為歡喜它,就把它做為我到美國來后第三次的法布施,為大家講說。洛杉機這么多學生、青年人,研究《永嘉大師證道歌》是很需要的。這次有人問我講不講經,真是要我的老命,以前錄音帶比我現在講的經不知好得多少。那時精神充足,身體也沒有這么多病痛,講法時很有毅力,也有一種創作的氣派,所以講出來的法,沒有萎靡不振的樣子,不會把人講得想睡覺。你們為甚么還要我講?有了錄音帶,我可以躲懶偷安了,可是這些弟子還是不放過我,所以又來催。今天我坐到座上,靈機一動,想起講一講《永嘉大師證道歌》也好,大家聽了以后,都學著唱一唱《證道歌》,好令人聽了早開悟。
‘ 大師',怎么叫大師呢?大,因為他宏范三界,教化眾生。師,即人天師表;又者,他以法為師,一切的佛法都是他所效法的,好像對師長一樣;他又以法施人,以佛法來布施給一切眾生,這也是師的意思。師就是一種榜樣、模范、準則,一般人都應效法的,所以叫大師。
這位大師從四歲出家,便時時刻刻用功修行,尋師訪道,所以《證道歌》里說:‘游江海。涉山川。尋師訪道為參禪。自從認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關。'‘游江海',就是各處尋訪善知識;‘涉山川',登山爬嶺到名山大川,為著尋師訪道,訪友求明—訪善知識,求明眼人來指導,所以說:‘尋師訪道為參禪',就是要了生死,為學參禪這個法門。‘自從認得曹溪路',自從他明白曹溪這個向上一著,最后的心印法,‘了知生死不相關',他就明白生死的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證'就是證得,也就是有所證明,證明道是可以證、可以修、可以行的。證,也是印證,就是證據之意。印證—修道的人自己開悟了,自己不能給自己印證,必須要找有道的高僧、大善知識、過來人來印證,這才可以證明。不能自稱開悟了,證果了;若自己說自己開悟證果了,這叫‘未證言證,未得言得',沒有證果,自說證果;未得真正智慧,自說得到了,這在佛教里犯了大妄語,一定會墮拔舌地獄。因為這樣,所以自己不能自立為祖師,必須要由明眼善知識和祖師來給你印證,才可以入祖師位。
‘道',韓愈說得很有道理,‘由是而至焉是謂道',從這兒走到另外一個地方,就是一條道路,可是他說的是人行的道路,我們現在講的道是人修的道路。修這個道是要在里面修,而不是在外面修,所謂內圣才能外王,內里有聰明睿智,有圣人的智慧,外面才能教化眾生。
中國有倉頡造字,倉頡是菩薩再來,他怎么會造字呢?因為他有天眼通,所以造中國字多數用象形,象形就是字與形相符。好像‘道'字,上邊二點代表一個陰數,一個陽數,二點如把它一撇一捺,就是個‘人'字;要是一撇一捺中間分開,就成一個‘八'字;再要一撇短一點,一捺長一點,變成‘入'字,所以道字頂上二點就有這么多變化。現在這兒頂上二點代表陰陽,也代表人,人字分開了,分開為一陰一陽,二點下邊再加一個‘一'字,這個‘一'字是怎么成的呢?無緣無故就有個‘一'字嗎?‘一'字是從‘○'字化出來的,○字中間斷了,伸開來就是一。上邊二點也可說是○字斷成二段,就變成一陰一陽,這‘一'里就包括陰陽,一字是○字變化出來的,然后又加上自己的‘自',意為修道在自己。若和上面兩點一橫合在一起則為‘首'字,首就是人生第一件大事。首者頭也,像頭一樣,最重要的是了生脫死的大事。了生脫死在自己,而不是到外面去找,不是向外馳求,所以自己要修行;首字旁邊和下邊加個‘走'字邊,合起來為‘道'字。道就是要修行,修就要行—要實行,所以有個走字邊,這是道的大概意思。
道字上面二點代表陰陽,也代表人的兩個眼目,或兩個耳朵,或兩個鼻孔,這都是一種表法。不論眼睛、耳朵、鼻子,都在自己身上,所以不要到外面用功夫,要在里面用功夫。所謂道—外面有有形的道,里面有無形的道;有形的道是受生死的道,無形的道是了生死的道。永嘉大師寫的《證道歌》,是了生死的道,這是每個人自性里面所應該修的道。
‘歌'是歌唱,他這篇《證道歌》不是用詩、文章、賦或詞寫出,而是用歌的型式寫出來,可以用來唱的。唱歌做甚么?可以陶冶人的心性,令人提發本有的智慧,你能觸類旁通,就能因這個歌的音聲而悟道,這是永嘉大師的用意。
本來禪宗這個法門是離言說相,沒有甚么可說;離心緣相,心里想都想不到;離文字相,沒有文字可寫。既然如此,為甚么永嘉大師沒事找事做,寫出這首《證道歌》來?豈不是多余的?不是的,他雖明知禪宗離言說相、離心緣相、離文字相,掃一切法,離一切相,一法不立,可是還要用言語歌詞來表露它,以便接引不懂的人,令他由歌頌上引起興趣,可以說是拋磚引玉,用心良苦。所以不需要說的,他也說;不需要寫作,他也要寫出這首歌,來鼓勵大家發菩提心,這是他的用意。
本來修行是連言說都沒有的,又怎會有歌呢?既然沒有歌,又怎會有歌中的解釋、詮釋,這豈不是多余的?可是我見永嘉大師不怕麻煩,多此一舉來接引眾生,我也就不自量力,不顧自己的孤陋寡聞,以管窺天,用少知少見的見解,多造一個贅疣,寫出很簡單的注解,這是我寫《永嘉大師證道歌淺釋》的動機。
這歌唱起來令人有一種開悟的感覺,很順口的,也很容易念,不論大人、小孩、男的、女的,都很容易會念。我頭一次遇到這篇歌的時候,歡喜得不睡覺也不困,不吃飯也不餓,甚至沒有衣服穿也不管了。我就這樣天天唱它、念它,不知不覺地也就能背出來。可是我講了以后,一般人是不是像我這樣地高興呢?當年在三藩市講《證道歌》時,沒有人這樣子注意,沒有人高興得不吃飯、不睡覺。由此可知,每個人的根性不同,有人喜歡讀這部經,有人喜歡讀那部經;有人說這部經說得好,有人說那部經說得不好。這都是錯誤的觀念,佛所說的經典,沒有那一部謂之好,那一部謂之不好。佛所說的法都是第一的,都是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
如果我們能以求世間法的心來求佛法,不必全分,只要有求世間法的一半誠心就夠了。你看世間求名求利的人,天天計算怎么可以得到名,得到利,名利雙收,怎么可以出風頭,又怎么可以令人相信我。他們求財色名食睡,于自己所歡歡的世間法,無所不用其極;同樣地若求出世間法,能這樣念茲在茲,寤寐思惟來計劃,你說怎么會不成道業?怎么會不成佛?就因為一般人,求世間財色名食睡五欲的心很積極,而修行則沒有那么懇切,沒有那么虔誠,雖然也拜佛、念經、聽經,但是,總而言之,沒有求世間財色名食睡那樣不顧一切,所以我說有一半的誠心就不得了啦!各位想一想,人們天天上班,只有萬佛圣城的人上班沒有代價,是真正抱著犧牲的精神為佛教服務。世間人上班,那一個能不求代價義務上班?找一找!若是求出世間法,有求世間法那種誠心的一半,那就用不完了,見到世間人這種情形,我不由得有所感觸。
‘淺釋',即顯露出來,把道理說得更淺顯、更清楚一點,令人一看就容易懂,并不是高談闊論,只是管窺之見、蠡測之智(好像用竹管子看天,以蚌殼來測度大海的深淺一樣),來解釋《證道歌》。
《證道歌》是一個修行的方法,我們若是能依這個方法去了解、認識,也可以證道。這首歌的命題若按天臺七種立題而言,是人法立題,永嘉大師是人,證道歌是法,以法來證道。
在中國大叢林里,常有人打齋供眾,打齋是請大家吃飯。有時居士請居士到齋菜館吃飯,雖然也是請人吃飯,但沒有供佛及僧,在道場里請齋是供佛及僧。三寶是福田,供佛的功德不可思議,供法、供僧也如是。我們學佛法的人不要貪口味,在中國大叢林里,菜飯都是很清淡的,油鹽不多,菜式更是簡單。平時沒有人打齋供眾,就是清菜淡飯,修行人不貪美味,減輕食欲,遇到有人打齋供眾便不同。打齋供眾有羅漢齋,這是最普通的,和大鍋菜飯差不多,比平時的菜料好一點而已;再來是如意齋,那就是齋主多出一點供養金,如意齋就是隨心如意,吉祥高興,也是打齋供眾,和大家結法緣;最上等的是上堂齋,上堂齋是要請住持法主上堂說法,這堂佛事,在叢林里非常重要,所有廟上住的四眾弟子都要參加這儀式。所說的法語,說完了要寫在一塊揭示牌上掛出去,或一個半月,或一星期,若是有人天天供齋,就天天換。上堂說法時很熱鬧,道場鐘鼓齊鳴,然后為齋主——功德主說法,現在只將名詞和意義說給大家聽。因為今天本來有人要供上堂齋,但供上堂齋要多一點人,出家人要多,方丈和尚要有拂塵、拄杖,好幾種法寶都要帶齊,上堂給大家說法。金輪圣寺從來沒有人上堂說過法,所以今天沒有預備好,不能做這堂佛事,等下次來,如果有人還有興趣,可以奉行這個儀式。
永嘉大師四歲出家,就學習經律論三藏法,對天臺教有深刻的研究。他俗家姓戴,這位大師可說未染世緣,沒有到社會磨煉過,他是很精純的,純潔無染,所以做出的歌詞,言言真實、字字珠璣,不像一般注解或寫作,絮絮叨叨的,因為他沒有染污,所以純潔清凈。《證道歌》既淺顯又深奧,文辭沒有令人不懂的地方,可是道理非常奧妙,佛法大意都表露無余。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七日開始講《證道歌》時,我先寫了十四句偈頌,發愿以最懇切至誠的心來解釋歌詞。
宣化清凈身口意 皈命頂禮佛法僧
乃至十方三世佛 過去現在未來中
諸尊菩薩摩訶薩 西方東土歷代祖
古往今來賢圣燈 惟愿三寶垂加護
啟我正覺轉法輪 見聞精進證不退
倒駕慈航救同倫 一切眾生皆滅度
還我本來法性身 覲見威音古慈親
‘宣化清凈身口意',我們的業是身口意所造出來的,身業不清凈,容易造業;口業、意業不清凈,也容易造業。身業容易犯的是殺盜淫,意念所犯的是貪嗔癡,我們平時想是想非,聽是聽非,或參雜在是非的場合里,都是貪嗔癡。所謂‘是非場,絕勿近',是非的場合絕對不要去接近;‘邪癖事,絕勿問',人家說是是非非的問題,不要去問怎么回事,你去問正是受不清凈業所趨使,因為‘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
天地給我們身體、靈性,是叫我們正當地做,不是叫我們到這里盡做些不合法的事。學佛的人應該回光返照,看看自己天天做些甚么,是不是在佛教里爭名爭利,爭出風頭,爭第一,爭權奪利?若是這樣的話,簡直不配做個佛教徒;佛教徒要卑躬折節,不爭、不貪、不求、不自私、不自利、不打妄語,如果我們能做到這六大宗旨,才是真正的佛教徒,才是意業清凈。
口有四業:綺語、妄語、惡口、兩舌。綺語是專門講男女之間淫穢的話,引人想入非非;或者專門講損壞佛教名譽的話,令人對佛教徒有不良印象。像‘你看他學佛好幾年了,態度仍是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樣子,學甚么佛!'我們天天學佛法,如不在這個地方下一番功夫,真是對不起佛教,一定要痛下針砭,自己給自己治一治貢高我慢、嫉妒障礙,種種毛病。這種病不去,始終在佛教里是個大障礙,不能出三界,所以身口意三業非常重要。妄語,人人容易犯,不知不覺就打妄語,說假話。惡口,就是罵人,講粗話,甚么話粗魯難聽,就講甚么話,很毒的,所以叫惡口。兩舌,就是一個人有兩種面孔,對張三說李四的是非;對李四講張三的是非,把張三、李四講得水火不容,制造出矛盾來,然后坐山觀虎斗,橋上看水流,看你們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所以在講經前,我要清凈自己的習氣毛病,使身也清凈,口也清凈,意也清凈。所以說:‘宣化清凈身口意'。
‘皈命頂禮佛法僧',我一心皈命三寶—佛寶、法賽、僧寶。
‘乃至十方三世佛,過去現在未來中',乃至橫遍十方世界,豎窮三世—過去世、現在世、未來世,三世的諸佛我皆皈敬。
‘諸尊菩薩摩訶薩',十方所有菩薩中的大菩薩,我也向他們皈命頂禮。
‘西方東土歷代祖',也頂禮西方的歷代祖師,和東方歷代祖師。
‘古往今來賢圣燈',這些古往今來的圣賢,有如照世明燈似的。
‘惟愿三寶垂加護',注解這部《證道歌》之前,我至誠祈求盡虛空、遍法界,十方三世無盡常住,一切佛法僧三寶加護我,令我有解釋《證道歌》的智慧。
‘啟我正覺轉法輪',開啟我正知正見,令我明白《證道歌》的道理。
‘見聞精進證不退',令見到《證道歌》的人,聽到《證道歌》的人,或見到《永嘉大師證道歌淺釋》的人,都能勇猛精進,依法修行,證得念不退、位不退、行不退這三不退轉。
‘倒駕慈航救同倫',再倒駕慈航,回來娑婆世界,救苦難的有情眾生。
‘一切眾生皆滅度',使所有眾生皆得滅度,離苦得樂,證得涅槃妙心。
‘還我本來法性身',返本還原,令我恢復本有的佛之法性身。
‘覲見威音古慈親',朝拜最初的威者王佛,一切眾生最古的慈悲之父,讓我們大家一起去見威音王佛去。
君不見。
絕學無為閑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
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
‘君不見':為甚么說君,不直接說你看見沒有,君是稱呼之詞,也是一種很禮貌的稱呼,好像說‘先生',張先生、李先生。不見,看見沒有?一種探問的口氣,試問之詞,看見沒看見甚么呢? .
‘絕學無為閑道人':絕學,也可說是無學,證得無學位了,初果、二果、三果的圣人都叫有學位,都是有所學習;四果的阿羅漢,是無學位。絕學,絕是斷絕,把學習的道路斷了,為甚么要絕學呢?因為他證得無為的智慧,無為而無不為。在表面上看他無所事事,可是默默中正在轉法輪,教化眾生;不過他不著相,不愿意留形跡給人看見,不愿意人對他歌功頌德。閑道人,表面上他是無所作為的,他很清閑的,悠然自得的樣子,好像甚么事,也不注意似的,閑是閑著,可是他是個道人。道,他是個得道的人,不是修道的人,得到甚么道呢?得到諸佛的心印法門,得到大而無外、小而無內的法門,所以很自在。閑道人,也包括自在、快樂的意思,有平安寂靜的意思在里面,所以叫閑道人。看他無所事事,甚么事都不著急,也沒有煩惱,時時都是優游自在,超然自得,可以說是‘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云變態中'。‘道通天地有形外',就是大而無外;‘思入風云變態中',便是小而無內,這種境界不是我們凡夫俗子所能夢想得到的,所以說他是個閑道人。也可以說是‘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萬物靜觀皆自得,萬物的表里精粗,他沒有不明白的,不用加以思索研究才能懂,很自然就得到;四時佳興與人同,春夏秋冬四時的美好光陰,他和所有人都一樣,沒甚么分別,所以叫閑道人。
‘不除妄想不求真':因為他已得了道,沒有妄想可除,也沒有真可證。妄化真存,所以不除妄想,并不是說他有妄想而不除去;無真可證,已經證得到極點了,所以不求真。
‘無明實性即佛性':以前他和我們一般眾生一樣,也有無明的煩惱,可是現在修得變成佛性,返本還原,反迷歸覺,根本生死的問題斷了,所以無明實性轉成佛性。
‘幻化空身即法身':以前幻化的,虛幻不實的身體,現在證得法身的理體。
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
五蘊浮云空去來。三毒水泡虛出沒。
‘法身覺了無一物':甚么是法身?法身就是實相,就是無形無相。覺了,就是他明白了。無一物,他一物也不執著,沒有任何境界能把他迷住,所以一物也不立了。
‘本源自性天真佛':這是證得甚么境界,到了甚么程度呢?證得根本的源流,根本的佛性。所以本源白性,就是自己本有的佛性。天真佛,就是本來現成的天真佛,因為這樣,所以他是絕學無為閑道人。
‘五蘊浮云空去來':五蘊,就是色、受、想、行、識,又叫五蓋,又叫五陰。為甚么叫五蘊?因它是蘊結而成的;為甚么叫五蓋?因為它蓋覆自性,現不出光明;為甚么叫五陰?因它屬于陰,隱沒伏藏著。色,指一切有形有色;受,以領納為義;想,以分別思考為義;行,指念念不停,念念遷流,以不停為義;識,以了別為義。這五蘊—色、受、想、行、識,每一蘊都蓋覆我們本有的自性,我們自性的光明被蓋住了,便把本有的智慧遮住了。這五種東西非常厲害,所以在八苦中有‘五陰熾盛苦',好像火一般,能將人燒死,可以把自性燒死。但它的體性,卻是空虛幻化的,所以說五蘊浮云空去來,有如浮云似的,空中去。空中來,沒有實體。
譬如青、黃、赤、白、黑這五色,只有顏色而沒有實體的形相,它要藉其他的物質而顯出顏色,色的本身并沒有甚么東西。更明顯的說,色的本身就是一種微塵變化,征塵經由很多很多聚集在一起,你才能見到它的形相,有個色;若單單一粒微塵,就很不容易看得見。這五顏色聚集在一起,即是你看見的青、黃、赤、白、黑;但分開時,單單一個顏色,你也看不太清楚。單單黃色一色,如一粒微塵那么大,不太清楚;單單紅、白、黑色也一樣,不容易分別清楚,如果聚集在一起,它就顯現出來;五蘊也是一樣,由一點點聚集而成。受,有了色法,就有了領受;有了領受,就變成想陰;想,就像野馬似的跑得很快,妄想鉆天入地;行,就有行動的遷流;識,然后又有了分別。這五蘊的法都是沒有實體,沒有真實的東西在里面。所以五蘊就像空中的浮云、云霧一般,忽聚忽散,聚而成形,散而無物,聚則有,散則無,在虛空里很自由地來去,你真要捉它,卻捉不著。
‘三毒水泡虛出沒':三毒就是貪嗔癡,這三毒把我們的法身慧命毒得昏迷不醒,幾乎都毒死了。
貪,貪而無厭,人的貪心不易降伏,尤其貪財、貪色、貪名、貪食、貪睡。自己想一想,你不貪財,就會貪色;不貪財色,就要貪名;財色名不貪了,吃又放不下,貪吃好東西;吃也無所謂了,但不睡眠就受不了。貪睡的人睡著了,你給他甚么,他都不要,給他一百萬,叫他醒一醒,他不相信,為甚么呢?大概是做夢吧!不會是真的,所以又睡了,無論有甚么事情,也搖不動睡覺三昧的定力。信佛的人不要多睡,今天佛的法駕來光臨道場,快來拜佛。他說不行,我還沒睡足。叫他去做早課,睜不開眼睛怎么做?這是舍不了睡,這就是貪。
嗔,貪著五欲,貪不來就發脾氣,被旁人給搶去就發脾氣。
癡,人一生嗔恨心,就無所不為,甚么都做得出來,一些愚癡的事情就發生了。所以稱為貪嗔癡三毒。
三毒把我們的法身慧命都毒得不能覺悟,可是他們雖這么厲害,卻好像水里的泡沫一樣,自生自滅,你若不隨它去轉,它也沒有辦法。就像水泡在水里,現出來的只是假形,沒有實質,連尸首都沒有,沒有一個實體,就像一股云霧一樣障著你,所以說三毒像水泡般虛幻出沒—虛幻而生,虛幻而滅。
證實相。無人法。剎那滅卻阿鼻業。
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
‘證實相。無人法':證得實相理體時,人也空,法也空,人法雙亡,法執也破,人執也沒有了。人的執著沒有,就沒有人我是非;法的執著沒有,就不會說:‘我懂甚么法,你不懂。'這種貢高我慢,輕看旁人的思想都沒有了,所以說無人法。
‘剎那滅卻阿鼻業':業讀牙,和法字諧音。剎那,就是很短的時間,一剎那中,就把無間地獄的業滅了。阿鼻是梵語,翻成中文就是無間地獄—沒有空間的地獄,一人也滿,多人也滿;在地獄,時間也沒有間斷,時時受苦。有五種無間地獄,在《地藏經》上說得很清楚,可以查看。換言之,就在很快很快的時間內,連呼吸都不需要,就可以滅除無間地獄的罪業。我說得這么容易,恐怕有人不相信,以為我打妄語騙大家。不是的,所以永嘉大師發誓說:‘若將妄語誑眾生':若我打妄語欺騙一切眾生。
‘自招拔舌塵沙劫':我愿意自己遭受果報,入拔舌地獄,像微塵恒河沙數那么多的大劫,在那里受罪。我是說真話、實語、不打妄語騙眾生,所以各位不要不相信,這是永嘉大師知道眾生多疑不信,所以叮嚀茹苦,苦口婆心,憂心切切來告訴我們,他發這個誓愿以堅固我們的信心。
各位想想,古來祖師對你、我、他一切眾生,是多么關心,多么盼望我們早日反迷歸覺,這種殷殷期待的苦心,切莫辜負,不要再在外面旅行而不知回家。我們現在在娑婆世界旅游,不是自己的家鄉,應該趕快回到自己本來的故鄉,與諸佛菩薩為伴侶,所有十方諸佛菩薩及一切歷代祖師,都在等著我們,就像父母盼望子女歸來一樣。
永嘉大師叫我們不要懷疑,我們偏偏就要顯顯自己的本事,生出一種懷疑!怎么說證實相,無人法,就能滅去塵沙劫的罪業,消除阿鼻地獄的罪呢?未免太容易了,沒有道理,我不相信。
我現在跟你們多說幾句,證得實相理體,就好像一個人沐浴過,把身上的污泥都洗干凈了。這種污泥就好比阿鼻業,你把它洗干凈,自然就沒有了,也就如神秀大師所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是說你要洗,才能干凈,但這仍是還沒有到家。
六祖大師說:‘菩提本無樹',他已經不需要菩提樹了;‘明鏡亦非臺',也不需要明鏡來照了。‘本來無一物',到一合不生全體現的時候;‘何處惹塵埃',甚么地方又有塵埃呢?塵埃也就是阿鼻業,阿鼻業都空了,但你要往修行那條路上走,才能證得,不是聽聽說說就好了,一定要念茲在茲,天天躬行實踐修行,或參禪,或學教,或學律,或修種種法門;若是不修行,永遠都不會證得的,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所以我希望在座各位,不要三心二意,自棄前程,自己不去修行,生出中道自畫,裹足不前的思想,永遠到不了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