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聲錄（黃念祖老居士）】

　　善導(dǎo)大師是我國唐代高僧，乃中日等國凈土宗同尊的大祖師。大師得十方如來之心髓，作無量世界人天之眼目。依止《無量壽經(jīng)》，獨贊持名念佛。開示悟入佛之知見。以身弘道，恩德無極。超世希有，萬古同欽。日本凈宗稱大師為“高祖”，“吾家”，“宗家”等，并有尊奉彌陀為凈宗初祖，善導(dǎo)大師為二祖，日法然上人為三祖者，法然上人贊大師之《觀經(jīng)疏》說：“此疏是彌陀傳說，此文是彌陀親講。”上人并贊大師是“彌陀愿王之垂跡”。日親鸞上人說：“善導(dǎo)獨明佛正意。”我國蓮池大師說：“善導(dǎo)和尚世傳彌陀化身。見其自行精嚴(yán)，利生廣博。萬代之下猶能感發(fā)人之信心。若非彌陀，亦必觀音普賢之儔。嗚呼大哉！”是以中日凈宗先德，對于大師莫不俯首歸心崇敬景仰。承恩眾生，則頂禮膜拜，永劫依止。

　　大師為什么能長受后世無限的尊崇敬仰呢？只因大師依止《無量壽經(jīng)》，十念必生的本愿，拈出持名妙法。指出徑路修行的徑路，顯示彌陀愿王的本心。大師出家后，初依《觀經(jīng)》修觀，已成深妙。但二九歲時（貞觀十五年，公元六九一年）于玄中寺，蒙道綽大師授予《無量壽經(jīng)》。頓如貧子歸家，全承富業(yè)。衣底明珠，照用無窮。大師說：“釋迦所以興出世，唯說彌陀本愿海。”而詳陳彌陀本愿之金文，唯此《無量壽經(jīng)》，于是力弘經(jīng)中十念必生之大愿。一心持佛名號，誠篤精進(jìn)，如救頭燃。如《新修傳》說：“入堂則胡跪合掌一心念佛，非力竭不休。甚至寒冷亦須流汗。”又《往生傳》說大師念佛“如是一聲，則有一道光明從口中出。十聲乃至百千聲光亦如之。”

　　大師的《觀經(jīng)疏》說：“一心專念彌陀名號，行住坐臥，不問時節(jié)久近，念念不舍者，是名正定之業(yè)。順彼佛愿故。”又于《觀念法門》中，為使彌陀第十八愿文義明確，乃將愿文寫為“若我成佛，十方眾生，愿生我國，稱我名字，下至十聲，乘我愿力，若不生者，不取正覺。”按魏譯經(jīng)文中原作“十念”。“念”字則有想念、憶念、參念，或為觀念等義。今寫作“十聲”，則只含“稱念佛名”之義，不容更作別解。所以日法然上人說：“須將此文常唱于口，浮于心，遇于眠。此文是四十八愿的眼、肝、神。”我國善導(dǎo)以后蓮宗諸祖，亦皆同遵此旨，首宏持名念佛。

　　又《新修傳》說大師：“出即為人說凈土法。”《往生傳》說：“續(xù)至京師，激發(fā)四眾弟子，無問貴賤。”《往生傳》說：“士女奉者，其數(shù)無量。”又《往生西方略傳》說：“三年后，長安城中，已被念佛者所充滿。”可見大師弘化之盛，冠絕古今。

　　夫念佛法門為易行道，優(yōu)于余法。故稱捷徑。但念佛有四：一實相念。二觀想念。三觀像念。四持名念。持名念佛，更為簡易精深，直截了當(dāng)，契理契機(jī)，萬修萬去。故持名一法稱為徑中之徑。《阿彌陀經(jīng)》說：“執(zhí)持名號。”《無量壽經(jīng)》說：“一向?qū)Ｄ畎浲臃稹！薄队^經(jīng)》說：“如是至心，令聲不絕，具足十念，稱南無阿彌陀佛。稱佛名故，于念念中除八十億劫生死之罪。”可見凈土三經(jīng)，同贊持名念佛。又此法門，乃十方如來所同贊。千經(jīng)萬論所共指。或問六字片言，為什么有如是無量功德？此一問題，實難酬對！因此一句名號，乃如來自證境界。唯佛與佛，乃能究竟。我一個凡夫，何足語此。只能略綜顯密教典，禪宗公案，一抒盲人摸象之見。

　　凈宗之妙，首在“以果地覺，作因地心”。彌陀一乘愿海，六字洪名，即是如來大覺圓圓果海，以此果海，作我因地修行之因。從果起修，所修即果。性修不二，因果同時。直截根源，千了百當(dāng)。不歷階梯，非因造作。至圓至頓，不可思議。所以《彌陀要解》說：“故一聲阿彌陀佛，即釋迦本師于五濁惡世，所得之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今以此果覺全體，授與濁惡眾生。乃諸佛所行境界。”也。又近代太虛法師于所著《佛教宗要論》中，歸納印中日三國大乘佛法為教理行果四門。（一）教門：以言教為宗。三論、唯識、天臺、華嚴(yán)等宗屬之。（二）理門：唯顯真理不假言說，以心為宗。臨濟(jì)、曹洞等宗屬之。（三）行門：注重行持。律宗、蓮宗（指偏重自力實修之凈土宗）屬之。（四）果門：依佛果福智圓滿之身土，加持自之身土。密宗、凈土真宗等宗屬之。凈土真宗乃日僧親鸞上人所倡。此宗所憑，唯一個“信”字。純依他力。唯以佛果功德為依。與密宗相類。太虛法師分凈土為行與果二門，實則我國之凈宗正派的承傳正是果門。如蕅益大師說：“得生與否，全由信愿之有無。”是謂往生關(guān)鍵，全憑信愿。往生后品位之高下，則由持名之深淺。日凈土真宗之說，即全在其中。先師夏蓮老常說：“凈宗是密教顯說。”今承其旨。

　　又密凈不二之說，曾屢聞于密教大德。例如寧瑪派諾那祖師曰：“千佛萬佛不離阿彌陀佛”，“成佛最穩(wěn)最速之法莫過于明白自心與彌陀大法。”又如先師噶居派大德貢噶呼圖克圖曾親示筆者：“往生極樂世界即是密宗即身成佛。”又如蓮華精舍金剛阿阇黎則以往生極樂作為全體信徒之共愿。至于東密，如日古德興教大師曾說：“毗盧彌陀，同體異名。極樂華藏名異一處。”又于《阿彌陀秘釋》中說：“天竺稱阿彌陀，唐翻無量壽、無量光等（中略）。一者無量壽，法身如來居法界宮，不生不滅。是故大日如來或名無量壽佛。二者無量光，法身如來妙觀察智光，遍照無量眾生，無量世界，常恒施利益。故大日如來或名無量光佛（中略）。是故唱阿彌陀三字，滅無始重罪。念阿彌陀一佛，成無終福智。如帝網(wǎng)一珠，頓現(xiàn)無盡珠像。彌陀一佛，速滿無邊性德也。”又釋阿彌陀之梵字（阿彌陀）說：“（阿）字一心平等本初不生義。（彌）字一心平等無我大我義。（陀）字一心諸法如如寂靜義。”又（阿）字佛部義。（彌）字蓮花部義。（陀）字金剛部義。又（阿）字空義，（彌）字假有義，（陀）字中道義等等。又于《阿字觀》中說：“（阿）字是諸字之母（中略）。自（阿）字出一切陀羅尼。自一切陀羅尼生一切佛（中略）。（阿彌陀）之寶號，勝于諸法者，則此（阿）字之故也。”

　　興教大師之說，不但深明密凈不二之義，且將持名一法中果覺因心之旨，剖露無余。洪名中一個阿字，即是平等不生之本心，亦是一切真言與一切諸佛之母。故知持名，是稱性而修，非余法所能及。又密教所以能即身成佛者，在使行者之身口意三業(yè)頓同如來之三密。唯三密齊修，乃上根利智所能行。東密大德，圓融無礙，即一即三。故云一密相應(yīng)，亦必成佛。如興教大師所說：“唯誦一明一字成佛，唯相應(yīng)必定即身成佛故。”凈宗持名即是持咒，即修語密。但能一念相應(yīng)，即是一密相應(yīng)。亦必即身成就。可見凈宗，即是果門，乃密教之顯說也。

　　上明密凈不二。其實禪凈、禪密都是不二。如興教大師引《觀經(jīng)》說：“‘是心是佛’，本來一體，更不可求。‘是心作佛’，迷卻（卻者除也）智顯，即身成佛。”夫不二，于茲益顯。又“是心是佛”即馬祖之“即心即佛”。“是心作佛”亦即宗下之“真參實悟”。請問禪凈二宗，又有何別？夫“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能作佛者，是本妙明心。所作之佛，即此本心，別無他物。故知能作所作，能念所念，囫圇是個妙明真心。故云“一聲佛號一聲心”。如蕅益大師說：“光則橫遍十方，壽則豎窮三際。橫豎交徹，即法界體。舉此體作彌陀身土，亦即舉此體作彌陀名號。是故彌陀名號即眾生本覺理性。持名即始覺合本。始本不二。生佛不二。故一念相應(yīng)一念佛，念念相應(yīng)念念佛也。”以即佛即心故，“念念佛”即是念念心。大師此論，精徹?zé)o比。

　　至于直顯禪凈不二者，莫過《大集經(jīng)》所說：“若人但念阿彌陀，是即無上深妙禪。”可見持名不但是禪，且是無上深妙之禪。因為此禪，不待參究，當(dāng)念即是。不論迷悟，全體現(xiàn)前。故先師夏老有詩句說：“念佛即是自心現(xiàn)。”古德也常說念佛之人，譬如“此身已在含元殿，更從何處問長安”。又如臨濟(jì)禪師常說的“孤明歷歷”。念佛人萬緣放下，一念單提，這就是“孤”。清清楚楚，凈念相繼，便是“明歷歷”。又“孤”即是《金剛般若經(jīng)》的“無住”。“明歷歷”即是“生心”。故持名即是無住生心。又如有僧名慧超，問法眼說：“如何是佛？”答曰：“汝名慧超。”這等于說“你就是佛”。又如僧問洞山：“如何是佛？”答曰：“麻三斤。”且道這兩則公案與“一句佛號是什么？”“念佛之人是誰？”是同是別？“麻三斤”尚且是佛。所念之佛與能念之人焉能不是！又如《楞嚴(yán)經(jīng)念佛圓通章》說：“不假方便，自得心開。”“自得”二字，宜深著眼。蓋謂不從外得，自然圓現(xiàn)也。所以蕅益大師說：“豈知念得阿彌陀佛熟，千七百公案，向上機(jī)關(guān)，亦在里許。”元中峰國師說：“禪者，凈土之禪。凈土者，禪之凈土也。”

　　又這一句佛號，如蕅益大師說：“三藏十二部極則教理，都在里許。”可見天臺的圓頓三觀，性具性造，一念三千等；華嚴(yán)宗的理事無礙，事事無礙，圓融具德，一真法界，都在其中。

　　如上所說，表明持名法門的“契理”，因能信所信，能愿所愿，能念所念，能生所生，一一皆是實相的正印。但此法門之卓絕，更在于它的契機(jī)。機(jī)者，指根機(jī)與時機(jī)。持名一法，普被三根，廣應(yīng)群機(jī)。《大毗盧遮那經(jīng)》說：“菩提心為因，大悲為根，方便為究竟。”太虛法師解釋說：“須知方便之義，全在利樂眾生，故可稱為大乘之究竟。”今此持名往生一法，上至文殊普賢，下及五逆十惡，但能臨終十念一念，皆得往生。可見攝機(jī)至廣。又但得往生，便橫出三界，圓凈四土，圓證不退，位齊補處，即與觀音勢至等諸大菩薩并肩。故知此真是方便中之方便，究竟中之究竟。

　　又持名一法，最契時機(jī)。蓋此法門，不廢世法，而證佛法；不離佛法，而行世法。因持名之法，隨時隨地可行。不須入山潛修，閉關(guān)宴坐。于有益世間之事，仍可進(jìn)行。只要深信切愿，一向?qū)Ｄ睢Ｈ舨坏瞄e，下至行十念法，或臨終十念一念，皆可往生。所以說“不廢世法而證佛法”。又大乘宗旨是莊嚴(yán)國土，利樂有情。因持名念佛，最為方便。故于當(dāng)前人民，亦應(yīng)隨緣利樂。現(xiàn)居國土，正好一并莊嚴(yán)。可見凈業(yè)行人乃“不離佛法而行世法”。足證持名法門契合時機(jī)無能過者。

　　粗知持名殊勝，彌感善導(dǎo)大師宏贊恩深。大師說：“弘誓門多四十八，偏標(biāo)念佛最為親。”念佛何以最親？蕅益大師說得好：“蓋所持之名號，真實不可思議。能持之心性，亦真實不可思議。持一聲，則一聲不可思議，持十百千萬無量無數(shù)聲，聲聲皆不可思議也。”普愿具信之士，永遵大師遺教，持念阿彌陀佛，同入不可思議果海。

（本文舊名“善導(dǎo)大師與持名念佛”，曾刊于
《法音》雜志第75期，茲經(jīng)修改充實，收入本錄，改用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