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阿含》的結集 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證道,說法四十九年,最后在拘尸那城郊外的娑羅雙樹下入涅槃。佛入滅后,弟子們覺得導師已去,茫然無歸。當時十大弟子之一的大迦葉正在葉波國坐禪,他回來主持喪禮,默自思惟:應結集法藏,使佛法住世,利益眾生。于是請阿世王為施主,在王舍城外靈鷲山五峰之最高者毗婆羅山側的畢波羅窟(又名七葉巖),從6月27日開始結集。參加者為已證阿羅漢果的五百比丘,以迦葉為上首,先命持戒第一的優婆離結集律藏,所集者即現在的《八十誦律》。次命多聞第一的阿難結集經藏,所集者即是《四阿含》。 阿難是佛的徒弟,做佛的侍者二十五年,佛稱其多聞第一。結集的程序極其復雜,先由阿難誦出一經,大迦葉提出質詢,阿難答出說時、說處、因緣、對機、說法、領解,再由大眾合誦,確認準確無誤后,才完成一部經的結集。如是次第再誦第二部經。這次結集是佛涅槃后第一次結集。 阿含是梵文Agāma的音譯,也譯作阿、阿伽摩、阿笈摩,意譯法歸、無比法、教傳,意思是傳承的教說,或結集教說的經典。釋僧肇《長阿含經序》說:“阿含,秦言法歸。法歸者,蓋是萬善之淵府,總持之林苑譬彼巨海,百川所歸,故以法歸為名。”《善見律毗婆沙》卷一說:“容受聚集,義名阿含。”《瑜伽師地論》卷八十五說:“師弟展轉傳來于今,由此道理,是故說名阿笈摩。”唐釋吉藏《法華論疏》說“阿含”名通大小,《四阿含》為小,《涅槃經》等大乘經稱“方等阿含”。后來阿含專指小乘,在大藏經中屬于小乘部。 二、《四阿含》的傳授 《四阿含》結集之后,文字內容得到統一,但仍以師弟口傳的形式流傳,并沒有記載下來。由于專恃諳誦不著竹帛之故,所傳意義難免展轉變遷。《付法藏因緣傳》卷二記載一個故事:阿難有一天到一個竹林,聽到一個比丘誦《法句偈》:“若人生百歲,不見水老鶴,不如生一日,而得睹見之。”阿難告訴他:“這不是佛語,原文應該是‘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了解之。’”比丘因語音相近,將“生滅法”念成了“水老鶴”,意義全乖。阿難糾正他后,他回去將此事告訴他的師父。師父說:“阿難老朽,言多錯謬,不可信矣。汝今但當如前而誦。”佛涅槃還沒多久,佛經竟然錯到這種程度,以阿難這么大的權威竟然糾正不過來,真叫人哭笑不得。 不僅如此,因為在七葉窟內結集佛經的只有五百上座比丘,當時還有一千多比丘欲參加會議,遭到迦葉的拒絕。富蘭那長老、跋波等南方來的比丘未被邀請入窟。他們也曾從佛親聞佛法,于是以跋波為上首,在葉窟外結集佛經,稱為“窟外結集”。他們被后世稱為“大眾部”,結集的也是小乘經典。 另外,傳說在第一次結集中,阿難因沒有離欲,受到迦葉指責,不準參預結集。阿難負氣出走,與文殊師利、彌勒等菩薩在鐵圍山結集,由阿難誦出大乘經、律、論。小乘佛教認為這些大乘經典非佛所說,不予承認。也有傳說阿難出走之后一夜之間證阿羅漢果,被允許入七葉窟結集佛經。 佛涅槃后100年,因東方僧伽所行十條規則,有人認為非法非律,乃由西方僧伽長老耶舍比丘領導,在吠舍離,重新結集一次。會眾有七百人,經八個月之久,將正統派的經藏、戒律重新誦讀,規定十條規則不合法,并將之增補進律文。此為第二次結集,也稱“毗舍離結集”。 佛涅槃后235年,有六萬比丘感到佛典混亂。在阿育王的支持下,選出精通經、律、論三藏的一千人,以國師目犍連子帝須為上座,在汲吒利弗城(即華氏城),誦出三藏,整理正法,使三藏純潔,并淘汰魔僧。有人說誦出《四阿含》,使之最后定型。這是第三次結集,也稱“華氏城結集”。 佛滅后四五百年間,印度佛教四分五裂,不斷分化,最后形成二十派。他們都尊奉《四阿含》,而各派的阿含又各不相同,各具特色。《順正理論》卷一說:“雖有眾經,諸眾同誦,然其名句,互有差別。”并且各派又有所側重,如大眾部重視《增壹阿含》,根本有部重視《雜阿含》。大約在公元前一世紀之后,《四阿含》才逐漸被書寫成文。到公元七世紀時,還存在上座部、大眾部、正量部、化地部、飲光部、法藏部、有部的七種不同梵文本。而口頭傳承佛經的傳統仍長久地保留著,例如到中國傳教的一些印度、西域僧人仍能整部地誦讀經律,然后由人寫成梵文,再譯成漢文。 三、《四阿含》的翻譯 最早在我國流傳的《四阿含》只是單品小經。東漢末年的安世高、三國時吳國的支謙、西晉時的竺法護、法炬、東晉時的曇無蘭等人都翻譯過單行本的《四阿含》,至今還收錄在大藏經中。由于《四阿含》的叢書性質,各經獨立成篇,不以割裂為病。至東晉初年,這種單行本已不能滿足人們的需要,全譯《四阿含》的要求應運而起。此后六十年間,《四阿含》陸續譯出。 《中阿含經》翻譯最早,前秦建元二十年(384),在道安主持下,由兜勒(吐火羅)沙門曇摩難提誦出,竺佛念譯成漢文,慧嵩筆受,五十九卷。譯經時正值鮮卑人慕容沖攻占前秦王符堅的阿房城,進逼長安。在戎馬之中進行翻譯,又因譯者漢語還不熟練,譯文質量不高,次年道安去世,沒來得及整理,因而這個譯本流傳不廣,不久就佚失了。后來東晉隆安二年(398)又重譯,由賓沙門僧伽羅叉誦出,僧伽提婆譯為漢語,沙門道慈筆受,六十卷。此經是應東晉尚書令衛將軍東亭侯王之請而譯。他為他們建立精舍,提供一切所需。另據《高僧傳·慧持傳》記載:“時有西域沙門僧伽羅叉,善誦‘四含’,(王)請出《中阿含經》,(慧)持乃校閱文言,搜括詳定。”道慈《中阿含經序》說新舊譯文“大不相同”,在他筆錄的過程中盡管采用了舊譯本的譯文,但仍使用了一些新的譯法。他還校注新舊譯文,錄為一卷,附在目錄之后,今已佚失。 《增壹阿含經》也是在道安主持下翻譯的。前秦建元二十年至二十一年由兜勒僧曇摩難提誦出,竺佛念翻譯,曇嵩筆受,共四十一卷。分上下兩部。上部二十六卷,全無遺失,下部十五卷,失掉每品或每大段末尾原有的攝頌末譯,由道安與法和加以補訂。此經也是在圍城之中倉卒殺青,譯文未善。后于東晉隆安元年(397年)賓沙門僧伽提婆略加修改,道祖筆受,卷數改為五十一卷。而《出三藏記集》及《高僧傳·僧伽提婆傳》皆未言僧伽提婆譯《增壹阿含經》事,某些大藏經也標明曇摩難提譯。 《長阿含經》于后秦弘始十四年至十五年(412~413)賓沙門佛陀耶舍誦出,涼州沙門竺佛念譯為漢文,道含筆受,譯于長安,二十二卷。 《雜阿含經》最后譯出。南朝宋元嘉年間(435~453),中印度僧人求那跋陀羅口宣梵本,寶云傳譯,慧觀筆受,譯于建康,五十卷。與眾不同的是,此經不是靠背誦,而是有梵文底本。《佛國記》記載,東晉釋法顯西行求法,在師子國(今斯里蘭卡)得到《彌沙塞律》,及《長阿含》、《雜阿含》、《雜藏》的梵文,使此次翻譯有文可據。但傳寫時似乎未得到很好的整理,因而現存本子卷次不順,并佚去兩卷,誤以求那跋陀羅所譯的《無憂王經》編入。 四、《四阿含》的特點與價值 讀過《四阿含》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重復。每說一義,都從不同的方面反復詮釋,問答時彼此互牒前言,因此十幾句話就能說明的問題,往往長達三、四千字。此其特點之一。 第二、譯文拙澀。《增壹阿含》、《中阿含》在戎馬之中倉卒譯成,未暇潤色。后雖重譯,初譯本的影響猶在。《長阿含》、《雜阿含》雖晚出,但當時譯人的水平素養終究比不上后來的鳩摩羅什、玄奘等大翻譯家。其所用術語,由于后來廢棄不用,讀來更覺生澀。 第三、《四阿含》多數篇幅短小,即使長者,與大部頭的大乘佛經相比,仍是短篇。說理樸實,文學性的鋪排渲染較少,最大程度上保存了佛語。 我國自隋唐之后,學佛者恥談小乘,認為《四阿含》是佛對機淺的人說的法,不屑于閱讀,“阿含”被束之高閣。這實在是一種盲目自高自大的心理。無論是研究佛學還是修證佛法,都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沒有小乘佛教的基礎,妄希大乘,實際上是越級逾等,好比上樓者不上第一層就上第二層一樣。真要腳踏實地地學習,當從《四阿含》開始。 首先,《四阿含》是一種言行錄的體裁,以對話的形式記載了現實中的釋迦牟尼及其弟子的活動,盡管有少量超人的成份。欲體驗釋尊現實的人格,除讀《四阿含》外,別無他途。 第二、佛教的基本教理,如四圣諦、十二因緣、五蘊論、四念處、八正道、輪回觀等,在《四阿含》都中有生動詳細的說明。如果不對此有準確的理解,讀大乘經論便不知所云。 第三、《四阿含》涉及到印度的社會風俗、政治經濟、宗教哲學等各個方面。在印度歷史文獻極其缺乏的情況下,《四阿含》的文獻價值更加珍貴。它對四姓制度的記載、對種種祭祀法的記述、對尼乾子等哲學流派觀點的轉載,都有助于我們了解古印度的社會歷史風貌。 第四、《四阿含》完整地記載了釋迦牟尼破斥各種學派的過程,我們不僅可以了解釋尊所處的環境、其應機宣化的苦心,還可以學習其思考問題的方法、其獨特的辯論術、其卓越的智慧,從而啟迪我們的人生。 無論從哪一方面看,《四阿含》都是一個文化寶藏,值得我們去挖掘、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