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風雪中的行腳僧,走完此期八十年的弘化歷程。” 中國人民大學佛教與宗教研究所教授溫金玉以這句話來描述圣嚴法師之生命傳奇。
2月3日下午4時4分,臺灣法鼓山創辦人圣嚴法師圓寂,享年79歲。噩耗傳出,海內外梵眾驚愕,無不惋惜。圣嚴法師作為當代世界佛教界當代大德之一,在佛教學術、修行與弘法諸方面都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曾獲選為“四百年來臺灣最具影響力的五十位人士”。
大批民眾自發前往法鼓山吊唁。馬英九、林青霞等臺灣政界、演藝界人士親往奠拜。馬英九立于法師遺體旁,哽咽地說,沒來得及見師父最后一面,但看到師父如此安詳,頓覺“師父生與死都是世人很好的榜樣”。
圣嚴法師影響力遍及全球華人社會,生前致力于兩岸宗教文化交流,曾六率臺灣佛教界人士到大陸參訪。獲悉法師圓寂,國家宗教事務局局長葉小文、國臺辦主任王毅和中國佛教協會會長一誠長老均發唁電深切悼念。
積極入世的“學問僧”
圣嚴法師祖籍江蘇南通,自幼體弱多病,十三歲在狼山出家后,歷經經懺、軍旅生涯,而后再度出家。盡管一生顛沛流離,但圣嚴法師堅持弘揚佛法。圣嚴法師得臨濟宗及曹洞宗的傳承,是近代禪宗大師虛云的第三代法嗣。
身為臺灣佛教領袖之一,圣嚴法師永遠一襲清瘦身影與哲思臉龐,其“學問僧”的形象深植人心。智慧的話語、通俗易懂的著作,便他成為無數民眾的心靈導師。
向時代周報記者談起圣嚴法師的圓寂,北京潭柘寺副監院昌悟法師語調悲涼,心情沉痛。
“圣嚴法師對佛教貢獻很大,但無緣一見,很遺憾。圣嚴法師不僅學位高,修為更高,我們常翻印他的書,如《正信的佛教》、《學佛群疑》,免費送給游客。圣嚴法師的書不是佛經,是介紹佛法入門書,通俗易懂,對想信佛又不知從何入手的人,大可啟迪。”
春節前,有信眾捐了一筆款,潭柘寺把圣嚴法師這兩本書又印了1萬冊發給游客。“出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弘揚佛法,圣嚴法師普渡眾生,對佛教界、對社會貢獻非常大。他的圓寂是佛教界一大損失,我很悲傷。” 昌悟法師表示,潭柘寺正準備法事紀念圣嚴法師。
當年,圣嚴法師為提高佛教地位及僧眾素質,以40歲之齡,毅然決然留學日本。取得博士學位后,即奔波于美國和臺灣兩地弘揚佛法,指導禪修。法師在忙碌行程中,仍堅持著書,已出版超過100本書籍。《正信的佛教》就是其代表作。
“我們早就統一了,統一在中國佛教!”在復旦大學宗教學系主任王雷泉的回憶中,這是圣嚴法師給他印象最深的話。那時是本世紀初,王雷泉到臺北參加印順法師學術思想研討會,當時臺海局勢相當緊張,在貴賓室里,圣嚴法師說了這句擲地有聲的名言。
打造人間凈土法鼓山
臺北縣金山鄉有塊寶地,位于北部濱海公路和陽金公路交會山坡上,左右及后方有山丘為屏障,清流繞山環抱。1989年3月,圣嚴法師集合十方信眾擇定此地,命名為法鼓山,建成國際佛教園區。
2008年底,鳳凰衛視《智慧東方》欄目主持人王魯湘前往臺灣法鼓山,專訪了圣嚴法師,這也是法師生前最后一次接受訪問。
法鼓山給王魯湘的沖擊很大,“我去過太多宗教圣地,包括佛教圣地、道場去得太多了,只有在法鼓山,才有人間凈土的感覺,感覺到這個地方一塵不染。”在法鼓山,王魯湘在那里看到的一草一木,以及法鼓山所有建筑、一磚一瓦都體現了圣嚴法師精深、慈悲的觀念,“一花一木好像都是一菩提,一磚一瓦好像都在給你心靈的啟示和凈化”。
法鼓山大殿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佛像。在這樣空闊環境里,除了三尊佛像,沒有任何東西干擾心境,反而讓你直接面對佛陀,生起對“本來面目”的追問。
這就是圣嚴法師致力打造的人間凈土。法鼓山不是普通的寺院,更是推動全民教育和提升人品的修行中心。法鼓山建完后,以“大學院、大普及、大關懷”三大方向發揮教育、研究及弘法功能外,還為信眾提供修行安養的場所,讓人們體驗佛法的安詳喜樂。
圣嚴法師在法鼓山大力推動禪修營,使禪修深入大眾;創辦佛教學院,弘揚佛法;近年還推動自殺防治、創辦關懷生命獎。在2008年的四川賑災中,法鼓山更不遺余力,做了六件實事,包括重建小學、中學、醫院,重建自來水廠、重建新村,還設立獎學金幫助受災青少年完成從小學到中學的學業。
在圣嚴法師帶領下,法鼓山立足臺灣,以漢傳佛教為根本,不斷朝國際化、多元化目標邁進。圣嚴法師更以其功績,被譽為“穩定臺灣人心的力量”。圣嚴法師最為臺灣民眾熟知的,是921大震之后,悲憫俯首合十祈禱的身影,“所有死難者都是大菩薩”一句話給人心帶來極大安慰。為了因應現代社會的變遷,法鼓山積極提倡四種環保運動,就是心靈環保、生活環保、禮儀環保、自然環保。
2007年底,圣嚴法師首次對外公開已罹患腎病,“隨時準備死亡”。2008年除夕,圣嚴首次說明左腎已經切除,拒絕換腎是因自覺得來日不多,“用一腎等于浪費一個,非常不慈悲,不如給需要用的人”。他表示,之所以一直撐下來,是因法鼓大學未建成。如今大學已動土,預計兩年內招生。圣嚴法師雖離去,但心愿已實現一半。
遺言的超越與突破
自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臺灣佛教創造了人間奇跡,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四大道場,即佛光山、法鼓山、慈濟功德會和中臺禪寺。道場規模之大、信眾之多、活動影響之巨、組織之嚴密,放眼當代世界宗教,亦堪稱翹楚,極大促進了佛法的弘揚與傳播。
四大佛教道場的成功,并不在于“大”,重點在于其創新與特色。佛光山由星云法師開山,為世人所熟知。佛光山突出成就是它的傳教,200多個道場,遍及五大洲,可以說第一次將漢傳佛教世界化。道場都以連鎖形式出現,統一的組織架構,統一的標識,統一的活動形式,統一的微笑和告別手語,使佛光山成為世界上影響最大的漢傳佛教道場。
法鼓山領袖,就是圣嚴法師。道場特色集中于佛教學術與教育。法鼓山的中華佛學研究所在資料建設、佛典數據化、佛教教育、佛教出版等方面,都有很高水準。研究所優雅的環境、齊全的資料、周到的服務,對文化程度較高的知識分子信教群體形成了獨特的攝受力。圣嚴法師也以“學問僧”、“內斂的修行”得到信眾追隨。
慈濟功德會致力于四大志業、八大事業,最令人感佩的還是它的慈善及醫療。更難得的是,慈濟充分發揮佛教的無我慈悲精神,在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不同種族間建立起和解與共榮。中臺禪寺以禪修立世,建筑的高大雄偉無與倫比,成為臺灣中部的新地標,中臺禪寺融合了佛教各大流派乃至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因素,堅持傳統而又新意迭出。
臺灣四大佛教道場在弘法方面功不可沒。然而,近些年來社會都關心臺灣四大僧團的新老交替與接位問題。以佛光山為例,誰是星云接班人,在佛光山內部仍屬敏感問題。
圣嚴法師在最后遺言中,非常強調僧團的重要性,要求其“遺言囑托”由“僧團執行”。對于外界最關心的僧團接位與管理的問題,他特別提出一套制度加以規范。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教授何建明認為,圣嚴法師為法脈傳承留下了無可比擬的遺言,繼承和發揚了印光、弘一等近代佛門大德所樹立的身后事從簡的優良風范,確立了以法統、法脈為中心、禪風一致化、人事本土化和管理機制化的僧團建設的基本原則和發展方向。
《圣嚴法師遺言》對現代中國佛教僧伽制度的突破性意義,在于強調了法鼓山國外道場的禪風一致化和人事本土化的基本原則,以確保真正的中國禪法在異域文化中生根推廣。“圣嚴法師的遺愿,充分吸取了佛教中國化的歷史智慧,充滿了對中國佛教文化世界化的美好愿景。”何建明說。
圣嚴在“遺言”中特別強調身后事,“不可辦成喪事,乃是莊嚴佛事”。他最后說偈:“無事忙中老,空里有哭笑,本來沒有我,生死皆可拋。”而一切正如法鼓山僧團公告所言:“圣嚴法師并沒有舍離我們,其平日的開示已落實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稿源:人民網-讀書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