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育王塔22日已經出函,但是金陵大報恩寺地宮之謎仍未揭開。此時,又一個與明成祖朱棣有著千絲萬縷關聯的另一樁考古懸案,歷盡半個世紀,近日終于浮出水面。
眾所周知,南京南郊牛首山有一座鄭和墓,但專家普遍認為,這是一個衣冠冢。因鄭和在第七次下西洋途中病逝印度古里,他的真身究竟葬于何處,一直備受爭議,成為歷史上的一大懸案。近日,南京博物院專家葛曉康先生從半個世紀前在南京牛首山一座古塔地宮中出土的文物中發現了線索,經過長達15年對文物和文獻的破譯,一個重大發現讓他大吃一驚,牛首山弘覺寺舍利塔地宮,就是鄭和真身葬所,也就意味著地宮出土的人牙就是鄭和的牙舍利。葛曉康的研究成果《南京牛首山弘覺寺鄭和德塔考證》已發表在第5期《中國歷史文物》。
[證據1]現有鄭和墓只是衣冠冢
專家實地考察,證明鄭和德塔(現在認為的弘覺寺塔)與鄭和衣冠冢(現在認為的鄭和墓)在一條垂直線上,與康熙《江寧縣志》記載“三寶太監鄭和墓,在牛首山之西麓……此則賜葬衣冠處也”,完全吻合
昨日,記者隨葛曉康來到佛教“牛頭禪”發源地牛首山,在其南麓周坊村一片寂靜的樹林里,鄭和墓出現在眼前。當地農民稱之為回回山,稱墓為馬回回墓。墓丘背依牛首山,坐北朝南,長300米,東西長60米,高約8米。墓前原有一批神道石刻和巨碑石座,今已無存。葛曉康指給記者看,墓牌坊、墓丘與背后山上的弘覺寺舍利塔正好在一條垂直線上。鄭和墓自1959年發現以來,學術界對該墓是否是鄭和的真身墓,一直眾說紛紜。有的學者認為,由于當年指認鄭和墓主要依據村民的傳說和推測,沒有發現證明此墓是鄭和墓的文物。因此,鄭和病逝于印度古里,應該葬在印度,南京牛首山這座“鄭和墓”至多只是鄭和衣冠冢的說法一直占上風。理由是鄭和1433年4月逝世于印度古里,船隊同年7月返回國內。就是說,從鄭和病逝到船隊返國歷時3個多月。正是炎熱的季節,航線又地處熱帶,鄭和的遺體顯然不可能保存好帶回國內安葬,很可能葬在古里、蘇門答臘或爪哇。這一觀點被一些專家基本上蓋棺論定。 而鄭和后裔卻認為,南京鄭和墓并非衣冠冢,是名副其實的鄭和安葬墓。
葛曉康說:據清康熙《江寧縣志》記載:“三寶太監鄭和墓,在牛首山之西麓。永樂中命下西洋,有奇功。密知建文蹤跡,回朝皆奏不聞,史稱其有隱忠云。宣德初,復命入西洋,卒于古里國,此則賜葬衣冠處也。陰兄之子義,世襲錦衣千戶,后遂袝焉”。“我們認為,鄭和墓在牛首山西麓的記載是正確的,因為這段文字還記載了鄭和養子的墓也在牛首山西麓,所以,這里出錯的概率應該是很小的。那么如果一人有兩處墓,可能是:一為衣冠冢,一為真身墓,因為只有真身處才稱為‘墓’,而衣冠處則稱為‘冢’。而弘覺寺塔恰好位于《江寧縣志》記載牛首山西麓,證明與縣志的記載完全吻合。”
葛曉康告訴記者,“我關注鄭和墓歷史懸案已經多年,始終贊同鄭和歸葬南京的說法,但苦于沒有充分證據。”為了尋找答案,葛曉康苦心研究15年,南博收藏的一批52年前牛首山弘覺寺舍利塔塔基地宮出土的文物,再次引起他的注意,神秘面紗逐漸露出一角。
[證據2]文物銘文有“太監佛弟子”字樣
專家再次考證,現在看到的牛首山上的唐塔是明宣德所建弘覺寺塔,漢語中的塔,梵語意為墳墓。塔中地宮里的文物,表明墓主的身份是一位太監,同時也是一位佛家弟子
“1956年7月14日,幾個青年游覽風景區牛首山時,在弘覺寺舍利塔塔基發現了地宮。南京博物院得知消息后,立即派出專業人員進行搶救性挖掘。”當年參加考古的南京博物院專家蔡述傳介紹說:“塔底中央有一圓洞,洞蓋已被揭開,蓋的反面刻有41.5厘米直徑的圓形花紋,洞深1.06米,底為83.5厘米見方,上圓下方,有磚砌的拱券,頂口直徑83.5厘米。地宮中出土了銅器、瓷器、玉器,一顆人的牙齒和一顆動物牛牙,在一個青釉罐里發現了少許骨灰,以及其它十多件文物。最為精美的是一組“鎏金喇嘛塔”,塔上一尊銅鎏金釋迦涅槃像長10厘米、寬4厘米,通體鎏金,為臥式,形象生動,像外有金棺銀槨,目前已成為南博鎮院之寶。”
可惜的是,雕刻有精美紋飾的地宮石蓋板當年被村民扔進了周邊的湖中,“我們請了潛水考古專家下湖尋找,但因湖中地形復雜,尋找了好幾天,還是沒有下落。由于塔上所刻銘文‘御用監太監李福善’不見文獻記載,所以當時的斷代依據是塔上的最早墨書題記,即塔第四層東北門上‘正統五年,1440年,三月初四日趙氏妙玉’。后來對塔的建造年代和這批珍貴文物的來龍去脈,從未做過考證。因此,有關這批出土文物的來歷,就成了一個懸而未決的謎。”
最近,考古專家對牛首山弘覺寺舍利塔地宮進行了重新測量和清理,給葛曉康增加了信心。在清理過程中,考古專家發現地宮底部已經到巖石,因此,大家一致認為,現存的弘覺寺舍利塔應為文獻明確記載的明宣德八年所始建。據葛曉康介紹,牛首山上的弘覺禪寺創建于南朝梁代天監年中,稱佛窟寺,南唐時改稱弘覺寺,后幾經興廢,現在看到的是明宣德所建弘覺寺塔。接著,葛曉康對記者解釋道:漢語中的“塔”一詞,來源于梵語“stupa”,原意為墳墓。“難道這個塔是一座‘墓’?那么塔中地宮出土文物銘文“御用監太監李福善”究竟是誰?喇嘛塔銘文開宗明義地告訴我們這位太監是佛弟子,但面對佛祖他為什么一反常規使用俗家姓名而不是法名?這位墓主李福善大人又為何有如此高的待遇?”
葛曉康決心順著這條線索,尋找下去。[證據3]李福善不是別人正是鄭和
地宮出土的文物考古證明,文物組合是一次御祭活動,這次御祭應當與地宮安葬的這位功臣有關。喇嘛塔銘文李福善的字跡與鄭和長樂碑的筆跡十分相似,這位李福善不是別人,正是鄭和
為了弄清楚李福善究竟是誰,葛曉康把三組文物重新組合,發現釋迦涅槃像、喇嘛塔、紅砂石金剛寶座、1件青花蓮花紋瓷罐和3件青花雜寶紋瓷罐,組成1座小型化了的金剛寶座塔,這種塔是仿印度的佛陀伽耶精舍而建。塔的銘文表明是一次御祭活動,毫無疑義,這次御祭應當與地宮安葬的這位功臣有關。根據“歿與戰陣者,官給”的喪葬制度來看,這位功臣應當為此以身殉職,時間應為宣德八年,即1433年。那么,發生在宣德五年,1430年有幾萬官兵參加的第7次下西洋無疑是國家大事,鄭和是其主帥。據史料記載,鄭和第7次下西洋前曾在牛首山祭祀過,這組文物復原后,葛曉康茅塞頓開:“文物組合說明是鄭和第7次下西洋祭天之壇城。”
葛曉康根據地宮出土文物并結合《前聞記》的記載,看到,在宣德元年到宣德八年之間,只有鄭和奉圣旨率領的第7次下西洋船隊于1431年1月19日離開南京時的這件國家大事才具備參加郊祀的條件,所以,“壇城”應為船隊即將離開南京時,于宣德五年閏十二月初一日,1431年1月14日奉旨在牛首山舉行“郊祀牲”時留下的寶物,后應供奉于弘覺禪寺臥佛閣,最后作為賜葬和鎮塔的象征放入地宮。經過研究,葛曉康發現,鄭和為了使祭天之物不被反對派毀滅并能將其豐功偉績留傳后世,以及祈望在佛教圣地牛首山能夠修成正果,而精心設計了這一暗線“銘文”。
喇嘛塔下枋的正面和背面分別鏨刻楷書銘文,前面為“金陵牛首山弘覺禪寺永充供養”,背面為“佛弟子御用監太監李福善奉施”,已故的廈門大學教授莊為璣先生曾經說過,“長樂碑文字工整,也許是他下西洋最后留下的筆跡。這個筆跡是鄭和一身十分可貴的文物。”而喇嘛塔銘文的字跡與長樂碑的筆跡十分相似。葛曉康說:“這位李福善不是別人,正是鄭和。”為了證明這一觀點,他從永樂元年姚廣孝題記的《佛說摩利支天經》中找到了記載:“今菩薩戒弟子鄭和,法名福善”。那么鄭和為什么在其法名福善前冒以“李”姓?葛曉康考證說,當明成祖朱棣去世后,鄭和失去了知音,年輕的宣宗又對他極端地不信任,反對派掌握了實權。為此他預感到自己的后事,他在江蘇太倉和福建長樂各立了一塊碑,一稿兩刻,目的是防止反對派破壞,為7次下西洋的偉大事業留下一份信使。另外,弘覺禪寺是南唐李昪施舍建立的,李昪死后就安葬在牛首山的南唐二陵。喇嘛塔銘文“金陵牛首山弘覺禪寺永充供養”更是一語道破鄭和的心機,這就是他乞望與李先主一樣,在牛首山弘覺禪寺永遠供奉佛祖,即身后也能安葬在牛首山。“這是一次巧妙的有意安排。”葛曉康這樣認為。
[證據4]弘覺寺塔應為“鄭和德塔”
一件青釉舍利蓋罐的紋飾終于被解開迷底,為盛放鄭和骨灰而用,里面有鄭和的牙舍利,是鄭和精心設計。美國國會圖書館提供石刻銘文《非幻庵香火圣像記》,證明弘覺寺塔為鄭和德塔
而地宮里的一件青釉舍利蓋罐的紋飾,更是引起了葛曉康的濃厚興趣。經過多年研究,他終于解開了這個神秘瓷罐的迷底。瓷罐蓋面“水”字形的紋飾,竟然是一個甲魚殼,它和周圍的六朵小花寓意“花甲之年”。這個組合紋飾的成功破譯意義重大,從佛教上看,青釉舍利蓋罐上的三層紋飾分別表示天上、人間、地下。相對應的解釋是,蓋面紋飾系指死者于“花甲之年”升天;罐身中部的7朵小花紋飾系指死者生前曾在人間所從事7次下西洋的輝煌業績;一般來說,只有佛和菩薩才使用蓮花座,蓮花瓣片數的使用在佛教中有較為嚴格的規定,佛祖使用千片蓮花瓣,一般佛和菩薩使用數十片左右的蓮花瓣,所以,該罐使用的三片蓮花瓣紋飾可能特指罐中的逝者。所以罐身底部的3片大蓮花瓣紋飾系指死者“三寶太監”,因鄭和原名叫馬三寶。青釉舍利蓋罐里的一顆人牙,無疑是鄭和的牙舍利。另外一顆牛牙證明鄭和是客死于印度古里,因為印度有個習俗,視牛為圣獸。1433年鄭和死時是牛年,所以,當地給予了這位客死他鄉的航海家以最高的榮譽。葛曉康認為,根據“花甲之年”推算,鄭和的生卒年為1373—1433年,鄭和在世整整60歲。如果說青釉舍利罐外的紋飾是一篇別具一格的墓志銘,那么喇嘛塔銘文則是一通風格獨特的賜葬墓碑。青釉罐應為盛放鄭和骨灰而用,這件文物應定名為“鄭和骨灰罐”。
葛曉康還發現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在中國駐美國大使館文化處的鼎力相助下,他對美國國會圖書館中文部提供的原南京碧峰寺里一塊石刻銘文《非幻庵香火圣像記》進行了考證,發現模糊的字跡中隱隱約約有“圣皇大恩,師浴麓德塔□”字樣,并考證出撰文者正是任第7次下西洋的副使太監周滿。因此,“應當為弘覺寺塔正名為:‘鄭和德塔’,這座塔毫無疑義是鄭和的真身墓葬,為宣德皇帝所賜葬。”葛曉康說,雖然鄭和由于勞累過度而客死他鄉,但正是由于他當年的精心設計,“壇城”才能得以保存,弘覺寺舍利塔才能歷經多年風雨、戰亂的磨難而神奇地保護下來,地宮的秘密才能嚴守至今,這也不能不說是個奇跡,如果鄭和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也會為此感到欣慰。“我們甚至還可以說,鄭和德塔不僅是鄭和的歸葬處,也同時是為古代中國人民七次下西洋的偉大壯舉而樹立的一座豐碑。”
[相似]鄭和德塔仿大報恩寺琉璃塔?
結構上參照皇家大內建筑圖式
南京博物院考古學家張正祥認為,牛首山鄭和德塔在磚木樓閣式結構上,參照了大報恩寺琉璃塔的大內建筑圖式,是大報恩寺塔的縮影。因此,保存至今的“鄭和德塔”對于南京大報恩寺塔的復原具有實物參考價值。當年建造大報恩寺塔時,燒制了三套完整的塔身構件,以供日后維修時更換。可是史料記載中的那兩套構件,究竟埋藏于何處。由于年代久遠,確切地點如今仍是個謎。
葛曉康介紹說,鄭和德塔是一座十分典型的七級,外八角內四方、隔層錯角的空筒式結構。近期,南博考古專家再次對宏覺寺塔進行了測量,塔高為36.65米,若加上原來培剎,高約45 米。塔的底層有須彌座高77厘米,邊長3.85米,由紅色花崗巖加工拼制而成。現塔心木已毀,但頂部屋面的瓦壟仍很清楚。數百年來,塔的主體未見傾斜,雖然外壁磚部分風化、脫落,磚石主體結構保存較好。“從塔的結構上看,與大報恩寺塔極其相象,只是體積小些,鄭和德塔是七級,大報恩寺塔是九級。是是南京地區現存年代最早、最大的樓閣式古塔。如今看到的塔身,是1994年進行重修后的面貌,但不見了古意。”
對于兩塔相像證據之迷,專家認為,并不難解。永樂十年,1412年,明成祖朱棣敕工部于原址重建,“依大內圖武,造九級五色琉璃塔,曰第一塔,寺曰大報恩寺”。大報恩寺的修造,由鄭和等人擔任監工官。大報恩寺在永樂、宣德年間建造,正值鄭和率領下西洋船隊多次遠洋海外之時,因而,鄭和對這項工程難以全力照顧,工程進展緩慢,弊端展現。為此,宣德三年,1428年,明宣宗朱瞻基特下御敕,要此時已出洋回國任南京守備的鄭和“即將未完處,用心提督”,限期完工。竣工以后,鄭和還特地把從海外帶回來的“五谷樹”、“婆羅樹”等奇花異木種植在大報恩寺內。因此說,鄭和為修建大報恩寺付出了大了大量精力,他希望日后能有類似的葬所。而且鄭和德塔的建造得到了皇帝的賜葬。
[傳聞]鄭和七次下西洋尋找什么?
朱棣想找“受命于天”的玉璽
為什么鄭和要7次下西洋?他又是去尋找什么呢? 1403年,這一年,中國有兩個皇帝,即6月以前是建文帝朱允炆;6月以后則換成了明成祖朱棣。1405年,朱棣派鄭和組建了一支前所未有的龐大艦隊,駛向埋伏著巨大風險的茫茫大海。有人把目光集中到一個神秘人物的消失上,而這支龐大的船隊,就是為了尋找到這個人。這個價值超過一支遠洋船隊的重要人物不是別人,而是朱棣通過4年戰爭推翻的哪個皇帝——建文帝朱朱允炆。據《明史。恭閔帝本紀》記載,朱棣在攻入南京金川門的當天,“宮中起火,帝不知所終”。一場大伙遮蔽了建文帝的去路,他是蹈火自焚,還是趁論遠逃?這個疑問一直令朱棣如坐針毯。因為朱棣在“六月奪嫡”,攻占南京紫金城后,卻沒有找到王朝的玉璽,那塊“受命于天”的玉璽,使朱棣陷入尷尬。
走頭無路的建文帝慌亂中找來老皇帝留給他的一只鐵箱,打開箱蓋,發現一張羊皮裹著的地圖,顯然是為他準備的逃亡之路。于是,朱允炆穿上袈裟、草鞋,戴上僧帽、度牒等物,削發扮作僧人,經由孔廟逃出南京城。追蹤者一直追到了泉州,蒼茫的大海使追蹤者然止步。朱棣開始懷疑是否有一艘阿拉伯商船把朱允炆帶到海上。逃亡的朱允炆是否曾看過南京文淵閣里藏著的一幅《混一疆理圖》,圖上表明的世界盡頭,是南非的好望角。1424年朱棣北伐邊疆途中長逝,朱允炆仍然沒有下落。1430年6月,鄭和最后一次踏上征程,也是中國歷史上最后一次遠航。1433年7月22日,船隊如期歸來,航行者中沒有發現鄭和。(稿源: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