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七十九歲的那年,先由□薩羅國的舍※城,到了摩揭陀國(Magadha)的王舍城 (Rajagrha),他的駐腳處是靈鷲山——即是耆□崛山(Grdhrakuta)。這時候,僅在前后三年 之間,佛的祖國被□薩羅國滅亡了,□薩羅國也在毗琉璃王死后,被王舍城的阿□世王 (Ajatas'atru)兼并了。佛陀的大弟子,例如目犍連(Maudga-lyayana)和舍利弗 (S'ariputra),均已先后去世,提婆達多,不論是叛逆或未叛逆,他也是死于佛陀之先的一 名大弟子。故當釋尊來到王舍城的靈鷲山時,依然受到了阿□世王歸信。 不過,當釋尊由王舍城出發(fā),走向涅盤處的隨行比丘的人數(shù),已經(jīng)不多,有名的大弟 子,僅為阿難一人而已。以凡夫的眼光看來,這是一段寂寞蒼涼的旅程。 但是,佛陀自知入滅的時機將近了,所以由南向北,離開摩揭陀國,穿過了跋耆國 (Vrji)與毗舍離國(Vais'ali),到達了末羅國(Malla)的拘尸那揭羅(Ku'sinagara)地方。在 他入滅之前的這段行程之中,留下教法記載的,達十六處之多。殷殷勸善,諄諄教誨,在在 施化,處處傳道的精神,實在感人之極。 離開王舍城后的第一行程,便是那爛陀(Nalanda),接著折回來,到了波吒□子城 (pataliputra譯為華氏城),這是一個村落,不能算是城邦,佛陀受到了村中在家信徒們的 歡迎、禮敬、供養(yǎng)。當時的村民,也正在為著防御摩揭陀國的侵略而修筑城堡,不久即形成 了一個國家,佛教史上的印度名王阿輸迦(A'soka譯為阿育王)的孔雀王朝,便是發(fā)跡于 此。 離開波吒□子城,橫渡恒河,經(jīng)過拘利村(katigama),暫住了幾天,再到那提迦村 (Nadakantha),住在燒瓦人的家里。又轉(zhuǎn)往當時的商業(yè)都市毗舍離,可是,佛陀一向不喜住 于繁華的市區(qū),喜歡選擇市郊的閑靜處所居住,所以到了毗舍離城,也是住于郊外的林中, 那是屬于一位名叫捺女(Ambapai)的娼妓所有的芒果園。 捺女是一位非常富有而且美麗出眾的高級娼妓,以現(xiàn)代語說,大概相當于高等的名女人 或交際花吧!從摩偷羅(Mathura)地方發(fā)現(xiàn)的銘文中得悉,她亦曾以鉅資捐獻給耆那教的寺 院;又從巴利文的大品<律藏犍度部>(Vinaya Mahavagga)的記載知道,她對于這個中印度 的商業(yè)都市毗舍離的繁榮,也盡了很大的責任。 可見,佛陀住進她的園林,并非沒有原因了。 當時的佛教和耆那教之間,相同之處很多,所以信仰耆那教而又歸依佛教的人也不少, 這位捺女,便是一個例子。當她拜見釋尊后,聽了佛陀的法語,便生起了敬信之心,并且邀 請釋尊和比丘們,次日中午同到她家里,接受飲食的供養(yǎng)。 捺女剛剛乘車離開,一群屬于跋耆國王室的稱做離車族(Licchavi)的貴族青年,也到了 佛陀座前,聽了開示,禮請佛陀和比丘僧們,次日中午同去家中應(yīng)供。 佛陀告訴他們,已經(jīng)接受娼妓□婆波利(捺女)的邀請在先了。離車族的青年們聽了, 連聲呼著「啊!真遺憾,我們輸給一個沒有用的女子了!」 因為這個女人太美了,故在去應(yīng)供之前,佛陀還特別訓示比丘們說:「作為佛子者,不 能不見力,所謂見力者,假令削身骨,決不動自心,不任赴惡作。」 然在佛陀的心目中,男女貴賤是平等的,既已先受捺女之請,就不能改受離車族的貴族 青年之請了。 到此不久之后,便進入了中印度特有的雨季,釋尊便打發(fā)隨行的比丘們說:「汝等比 丘,去吧,在此毗舍離的附近,依靠友人、知己、親友,進入雨季的定居生活吧!我也要在 附近的竹林村中結(jié)夏安居了。」這是釋尊在此世間度過最后一次的雨季安居。 根據(jù)巴利文的《長阿含經(jīng)》(Digha-nikaya)十一所載,釋尊即在這年的安居期間,得了 一場大病,劇痛異常,幸好以他的定力,克制了肉體的苦痛。他的常隨侍者阿難尊者,見到 佛陀的色身,已經(jīng)衰邁,加上老病的襲擊,心中憂懼,并請佛陀召集弟子,作最后的說法。 佛陀便對阿難說了如下一番痛切感人的話: 「阿難!可說之法,我已盡說,比丘們對我還有什么期待的嗎?對于完人的教法,已沒 有瞞著弟子而藏在教師的手心之中了。我僅持僧眾,作為僧眾的同事道侶,我不攝僧眾,故 對努力向上的僧眾,尚有何教令的必要呢?阿難啊!我已八十歲了,涅盤之期也迫近了,譬 如舊車,靠修理的功能,僅保利用,我也是以方便之力,留住少許的壽命;只要除去一切妄 想,住于無念無想境時,身心安樂,了無苦惱。所以,阿難啊!歸依自己,歸依法吧!光照 自己,光照他人。所謂歸依自己,歸依法,即觀自身以積精進之功德,以除貪愛煩惱。阿 難!人能如此,可稱我的真弟子,堪稱為第一學者了。」 從這段文字看來,釋尊未將自己視為教團的統(tǒng)治者,他的教團是不必由誰來領(lǐng)導和統(tǒng)御 的,教團的大眾是在教法的指導下,從事修行;教法雖為佛陀所說,卻是眾生自體之所本來 具備,佛陀只是悟得了眾生本具的原理,向大家指點迷津而已。因此,歸依三寶的最高境 界,無非是歸依自己的本性,歸依使我們達到顯現(xiàn)本性的修行方法,故謂之「自歸依」及 「法歸依」,或謂之「自依止」及「法依止」。 受了最后的供養(yǎng) 上面所說的雨季安居,是因雨季之中,比丘們不便于林間的樹下露宿;又因路途泥濘、 蟲蟻太多,比丘們不便冒著風雨外出托缽乞食,所以要大家住到親屬、朋友、信徒的家中 去。往往是住于俗人家宅的附屬建筑物中,也有住于靠近俗人居處的山洞或樹洞之中的,即 是分別住于可以就近得到飲食供應(yīng)之處,以專心修習禪定為主。 佛陀離開竹林村,即到了遮婆羅塔(capala),那是一座古墳,相當于現(xiàn)代所稱的納骨 塔,在塔處有大樹,所以修行者均喜歡在古墳的骨塔之處的大樹之下靜坐,佛陀和大迦葉初 見之處的多子塔,性質(zhì)與此相同。一般的漢譯為「廟」,即是靈塔或靈廟之意。因其均有大 樹,巴利文佛典中將之稱為靈樹。此時的釋尊,因患背痛,故由阿難敷了臥具,讓他在大樹 下暫事休息。 從此向北。便離開了毗舍離的國境,通過了班陀村、訶帝村、□跋村、祥婆村、婆迦 市,而到了末羅國(Malla)的波婆村(Pava),接受了鍛冶工人淳陀(Cunda)的最后供養(yǎng)。因為 淳陀是位虔誠的佛教徒,聽到佛陀光臨該村的消息,便去請求開示: 「偉大智慧的圣者,覺悟了的人,真理之主,離開了妄執(zhí)的人,人類的最上者、超越 者,請問:世間上有那些修道的沙門呢?」 釋尊告訴他說有四種: 「超越疑惑,離煩惱苦,樂于涅盤,去除貪欲,為人天的向?qū)д撸闶且赖赖膭僬摺? 知道此世間的最上者,并以之判別而將方法說出來的,斷疑不動的圣者,是為沙門中的 第二等,呼為說道者。 善說法句,依道而生,能自制、勤念、奉行無咎之語的人,是為沙門中的第三等,呼為 依道而生者。 裝成善守誓戒的模樣,厚臉皮、給信施送禮、傲慢、作為、無自制心,喋喋不休,表現(xiàn) 成了不起的樣子,是為污道者。」 對于出家的沙門,用這四種尺度來作評價,乃是極為得體而重要的。也可由此想見,佛 陀晚年時的教內(nèi)教外的沙門之中,所謂「污道」的出家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淳陀被稱為鍛工之子,是做金器的工人階級,并非富裕的人,甚至是被階級社會輕視的 人,佛陀為了打破階級的印度傳統(tǒng),雖然身體不適,依然接受了淳陀的供養(yǎng)。 因為這是佛陀在入滅之前所受的最后供養(yǎng),所以極受后世佛教徒的重視;至于那供養(yǎng)的 是什么,在近世學者之間,也頗受注目。從梵文原文(sukara-maddava)的字面看來,那是不 老不嫩的,柔軟的,上等的野豬肉,通俗的解釋,可名為軟豬肉。但在漢譯本中稱為「□檀 耳」,即是□檀樹上所生的木耳,或菌類。因此,也可將軟豬肉視為□檀耳的原義之解釋, 總之,那恐怕是當時印度相當美味的食品。把它說成野豬肉的看法,在中國系統(tǒng)的佛教界是 不能接受的,因為中國佛教是素食主義者;至于在南傳系統(tǒng)的小乘佛教界,倒沒有覺得有什 么不對之處,因為錫蘭、緬甸等的比丘,向俗人家托缽之時,是得到什么便吃什么的。 由于正在抱病游化的釋尊,已經(jīng)非常衰弱了,吃了淳陀的那餐菌類的供物之后,病情加 重,腹痛如絞,所以催促阿難尊者:「我們到拘尸那揭羅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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