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民間信仰節日

        運用這個詞以前，我考慮了好久，思來想去，總覺得用“民間信仰”來概括西藏一部分節日的內容更為妥貼。其一，西藏的民間信仰不同于苯教、佛教。苯教、佛教曾受到西藏統治者的青睞、扶持，并被納入到上層建筑中去，民間信仰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禮遇；其二，民間信仰與原始宗教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或者說相當部分民間信仰緣于原始宗教。但是它在歷史發展過程中，經歷過不同社會的洗禮和改造，因此民間信仰比原始宗教更為精細、文化內涵更加深廣；其三，民間信仰沒有苯教、佛教那樣嚴格的教理、教規和信仰體系，而是比較松散的自由信仰，但它仍具有宗教的性質，說了半天，還是讓我帶你去看看西藏民間信仰節日吧！

　　居住在我國西藏東南察隅縣一帶的僜人，大約有一萬余人，他們生活在相當原始的封閉區域，普通信仰鬼靈。認為鬼有大有小，最大的鬼住在山頭上。所有的鬼都敬重他，鬼常危害人，于是僜人有送鬼之俗。他們認為送小鬼要殺雞，送中鬼要殺豬。送大鬼要殺牛。在僜人那里，規模最大的送鬼，稱為“德雅”。“德雅”節的舉辦往往需要幾年時間。積蓄了一定數量的牛、豬、雞等犧牲祭品后，再確定日期，通知遠親近鄰。除了口頭通知外，還要采取結繩記事的辦法分送到被邀請人的家里，有幾個結就表示應在幾天后動身?？腿嗣刻炜车粢唤Y，砍完即是應邀赴宴的日子。

　　每次“德雅”節要殺一兩頭牛，有的甚至殺掉十幾頭?！暗卵拧逼陂g，除吃肉喝下酒外，還要盡情歡唱。歌詞即興而編，男女對唱通宵達旦。

　　在介紹西藏民間信仰節日時，盛傳于七八百年的沐浴節不得不提。這個無論從哪方面講都充盈著溫馨、浪漫愉快的節日，發生在每年藏歷七月六日至十二日左百，棄山星從出現到隱去的七日內。這七天，為藏族人民，特別是居住在拉薩、山南、日喀則等地的藏族人民傳統的沐浴節，該節藏語稱“噶瑪堆巴”、“恰秀布堆欽”，屆時不論城鎮鄉村，家家戶戶都帶上洗澡用具、洗涮之物，紛紛來到河塘溪邊，洗澡洗衣，直到洗個痛快為止。

　　提起沐浴節的來歷，老百姓的解釋還真夠有趣的。相傳在很久以前，西藏有位了不起的神醫，他常常翻過野獸出沒的高山，穿越風雪茫茫的荒原，給窮苦百姓治痛，藥到病除，不知拯救了多少個人的生命。大家非常愛戴他，尊稱他為“青吉結波”，也就是藥王。

　　可惜的是，藥王雖然高壽，最后還是離開了人世。他去世不久，一場可怕的瘟疫席卷西藏，到處都是悲慘的哭聲，到處都是被惡疫奪去生命的尸體。老百姓伸出雙手，向藥王呼喚，懇求他下凡解除人間苦難。

　　藥王在天堂知道這些情形。心里非常難過一再懇求天帝，讓他重返人間，解除瘟疫給眾人帶來的苦難。但是無論他怎樣請求，都沒有得到應允，藥王毫無辦法，便變成一顆明亮的星星，散發出縷縷光芒。光芒照到山上，草木成了藥物；光芒照到水里，水兒成了藥水。

　　就在當天夜里，所有疾病纏身的人，做了同樣一個夢，夢見拉薩東南方向的天空，亮起一顆從未見過的星星，在陽光照耀下，有位又黑又瘦象鬼一樣的病女，慢慢走進拉薩河沐浴，等她出水的時候，變成了一位臉色紅潤，肌膚潔白的美麗姑娘。大家說這是藥王布下的仙水，于是男男女女成群結隊，到附近江河洗澡沐浴。七天之后，星星隱沒了，瘟疫也得到了制止，病人恢復了健康。自此相互轉告效仿，年年如此，也就形成了西藏民間一年一度的沐浴節。

　　傳說在解釋沐浴節來歷時幾近荒唐，但卻道出了沐浴節文化的真諦。藏歷七月，雨季剛過，河水流速漸緩，天氣晴和，陽光充足，日照時間增長，氣溫和水溫均升到最高值，水中的污物減少。誠如一首西藏民謠唱道：

　　強烈陽光曬水熱，
　　皎潔月光射水寒，
　　待到棄山星升起，
　　清凈沐浴好沐浴。

　　棄山星又名澄水星或太白星，藏語稱“噶瑪日?！薄髡f在沐浴節期間，棄山星照射過的水均能變為藥水，在此水中沐浴能祛除疾病。據藏文歷書記載，初秋之水有八大優點：一甘、二涼、三軟、四輕、五清、六不臭、七飲時不損喉、八喝下不傷腹。正是由于這些優點，民間的藏族民眾都不愿錯過這天賜良機寶貴的七天時間。

　　除了沐浴節中的科學成份外，西藏人民普通歡度此節，還有著深層次的心理原因，那就是對水再生功能的癡迷和對天體星云的信仰，強有力地維系著沐浴節的發生與發展。

　　對民族、地域英雄崇拜，匯成當地民間信仰的潮流，位于阿壩藏族自治州的黃龍寺廟會就是為紀念這樣一位民間英雄而設置的。

　　傳說古代夏禹治水，乘舟楫逆岷江而上，有一個名叫黃龍的人，力大無窮，他劈波斬浪，充當向導，立下了汗馬功勞。為了紀念他，明代開始在這里創建黃龍寺。從建廟宇以來，人們就按照固定日期來這里求神拜佛，天長日久，逐漸形成了趕廟會的風俗。

　　從每年農歷六年十日起，黃龍寺四周以及青海、甘肅、云南等地的藏、漢、回等民族騎著馬，趕著牛，帶上帳篷，炊具以及各種農副土特產品，從四面八方陸續趕來參加。屆時，山上山下，人流不息，人們除觀賞黃龍寺周圍風光外，還觀看藏戲、民間歌舞等表演，并且每年還在節日期間，開展摔跤、拔河等民間體育活動。同時在兩邊山腳林間，擺滿貨攤，賣吃的，賣穿的，賣農副土特產品，多達數百處。六月十五日活動達到高潮，各地群眾通宵達旦唱歌跳舞，其樂無窮。

　　對灶神的重視，在我國漢民族的民間信仰中十分突出，這不僅表現在一系列重要的節日和民俗活動中要祭灶，而且在每年的臘月二十三或二十四日、還有專門的祭灶儀式，以茶送灶王爺上天拜見玉皇大帝，匯報他一年來在人間和居家偵察到的情況，鑒于灶神特殊的身份和使命，老百姓設置了許多與此相關的祭品和祭詞討好灶神，希望他多帶福祿壽財下界來。然而同屬中華民族的藏族，在其清邊民族都有祭灶，以及灶神節日的風俗，藏族有無灶神，有無專門祭祀灶神的日子呢？一直來引起人們的注意。

　　其實，藏族不僅有灶神，而且還有一系列的祭灶儀式和灶神禁忌。在藏文典籍中，很早就有描述灶神形象的文字。據稱“她是一位身裹素裝，佩戴瑰玉，手持金勺的美麗女神”。藏語稱她為“塔吾拉葉毛”（即灶神葉毛）。在藏區居家的灶房墻壁上，常畫有白色的蝎子，蝎子邊上寫有不少敬語、吉祥話和一些星星點點的圖案。藏語稱蝎子為“策巴然亞”，認為它是龍女的化身，而龍女被描繪成光彩照人的美麗形象在中國民間信仰中已具有模式化的特點，因此藏族灶神是位美女也就不難理解了。

　　然而藏族這位美女很嬌氣，稍不注意就得罪了她。要是不慎把頭發、狗屎、指甲、獸毛等臟物放在灶火中焚燒，灶神就會發脾氣。或者灶膛里的火猛爆，傷人的眼睛，或者燒溢了鍋，或者無緣無故地沒了水，或者煮食夾生等。蓮花生大師曾說：“灶神發怒，會使食物變味，沒有營養，或招來邪魔，遭受損失。”這時候家庭的主人應該向灶膛里燃松枝、柏葉、桑面等，請求灶神原諒。因此藏區對廚房的要求很嚴格，無論何時都要將廚房、爐灶、鍋碗瓢盆收拾得干干凈凈，灶具擦得明亮純潔，除做飯的人，外人一般不準隨便出入。如果做飯時溢鍋弄臟了灶。馬上向灶神龍女道歉。因山在一些重大節日時，也有祭灶神的活動；諸如望果節的第一天，人們首先煨桑以求得神的保佑，讓地里已成熟的農作物粒粒還家，然后再到地里將農作物各采一束（穗）掛起獻給灶神，祈求灶神保佑糧食豐收，全家平安。

　　不僅如此，藏族民眾在一年之中，還有專門的祭祀灶神的節日。每逢藏歷十二月三十那天，家家戶戶要將灶房打掃得干干凈凈，并且用白色的顏料（糌粑或白土）重新點繪灶屋墻上的蝎子、以及書寫各類敬語和新鑄幸福平安，富有健康一類的吉祥話語。然后居家主人設祭供奉，以迎接新年的來臨。

　　生活于西藏珞瑜地區的門巴族、珞巴族對灶神的崇敬程度絲毫不亞于藏族。傳說灶神－－狗，曾拯救了以狩豬為生的珞巴族兩兄弟，并給珞巴、門巴先祖帶來幸福。于是他們動不動就祈禱灶神，祭祀灶神。獵人在狩獵豬前要舉行隆重的祭灶儀式。

　　在狩獵前一天，由狩獵者在家念經禱告。念經時將過去獵獲的野牛角巖羊角等野獸的頭骨擺在灶的周圍，將一只雞或一頭豬殺掉，把血涂在獸角上，邊涂邊念咒語，大意是：我的灶神，現在我們開始祭祀，請保佑我們獵獲更多的野獸，好再獻祭灶神。請保佑我們出獵平安，滿載而歸。

　　狩獵者啟程時，必須在灶前放一點酥油，從火塘內拔出幾塊炭火，放在酥油上，再在上面撒一些包谷面，在煙霧繚繞中祈請灶神。

　　狩獵結束時，還要祈禱祭祀，儀式與臨行前一樣，其咒語改為“感激灶神幫助，使我們大獲勝利歸來，我們的勝利是灶神賜予的，成果應歸功于灶神所有?！?/FONT>

　　門巴和珞巴人以獵狗為灶神，顯然與他們的生存環境有關。離開了狗，他們寸步難行；離開了狗，他們無法獲得生有的食物；離開了狗，他們的生命將受到嚴重的威脅，于是，他們在各種場合以祭灶神－－狗為祭祀神的首先對象，他們調動各種宗教手段和藝術方式來頌揚，灶神的“豐功偉業”，僅以灶神為內容的民間故事，在門珞民族中就傳承有五篇之多。雖然我們今天還沒法弄清門珞民族祭祀灶節的具體時間，但是依據民間節日形成、流變的一般規律，由祭祀到節日，門珞巴族在一年之中存在規模較大的祭灶節應不是什么猜想。如果將他們狩獵前的隆重祭祀禱求灶神及其相關的民俗活動，當作一次以家庭為單位的祭祀灶神的民間信仰節日，我想這不為過吧！

　　門珞民族的節日，就是那么地不為外人知曉，這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對門珞民族的文化發掘不夠，更為重要的是門珞民族處于相對封閉的喜瑪拉雅山山區，其保留下來的文化多表現為原始文化，它常常是多種藝術形式混融一體，讓我們很難廓清它們的藝術類型。針對這種情況，后人總是一廂情愿地將門珞民族的原始文化與原始宗教等同起來，將原始祭祀與民間信仰節日劃上等號。然而只要我們細加琢磨，還是可以從門珞原始文化中剝離出它們的文化歸屬。

作者： 林繼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