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佛光寺神往已久,因著梁思成和林徽因,因著梁思成的那本《尋找古建筑》。書中寫到,在1937年的抗日烽火中,梁氏夫婦走訪山西,發現了這座建于唐大中十一年(公元857年)的佛寺。
元以前的中國木結構建筑,據說70%在山西,其中最古老的便是位于五臺山的佛光寺和南禪寺(后者更早于佛光寺,建于公元782年)。因著在北京看慣了明清時期的木結構建筑,便選定五臺山作為此次古建筑尋蹤游歷的目的地。 到五臺山很方便,畢竟是佛教圣地之一,但到當地一問佛光寺、南禪寺,知道的人就不多了。原來,佛光寺位于五臺山景區之內,但與五臺山的五個臺毫不相干,也沒有班車經過。我們于是包了一輛車從五臺山的中心景區臺懷鎮出發,前往位于五臺縣豆村的佛光寺。
車到佛光寺時,驟雨初歇,空中飄灑著如絲的細霧。時值午飯時分,檢票者早就不知所蹤。從側站進入佛光寺,眼見的是一座類四合院的建筑群,兩座配殿分立于左右,大殿依山建造在一座高臺之上。通向高臺的木柵欄之后是一段又高又陡的樓梯,爬上去后,兩株相對而立的森森柏樹立即吸引了我們的目光。柏樹至少有三四百年的樹齡,約五六十米高,因為雨水的浸潤,呈深紅色的樹皮上很明顯地看到了黑色的龜裂紋。繁密的樹蔭使得佛光寺顯出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雅致,但一走到寺的正前方,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迎面撲來。
從大殿正中間開始逐級升高的八根粗柱圍出了七開間的大殿,飛揚的屋檐挑向半空。立柱上面的斗拱非常大,總體高度約等于柱高的一半,并且每一構件都有結構功能,從而使整個大殿看上去極其莊重大氣。
大殿內部顯得十分典雅端莊。殿內所有梁的立面都呈曲線,與大殿莊嚴的外觀恰成對照。梁的兩側微凸,上下則略呈弓形,使人產生一種強勁有力的感覺。由于年深日久,梁都向大門的方向傾斜,我們發現這一現象之后,百思之后揣測出一個解釋,或許是屋檐太重,柱子受力太重,連帶“月”梁也向外傾斜。
大殿的天花也是中國古代木構建筑的典型:佛像頭頂的天花為八角藻井,彩繪繁復、裝飾豪華。而靠近大門的屋頂則沒有天花,即所謂“徹上露明造”,承托屋頂的結構構件都露在外面。
大殿內光線很差,尤其可恨的是,一排高達五六米的鐵柵欄把大殿內的塑像與人隔絕開來。按梁思成所著《中國建筑史》一書介紹:“唐代木構之得保存至今,而年代確實可考者,惟山西五臺山佛光寺大殿一處而已。”另外,佛光寺一殿內保存了中國所有的四種造型藝術——建筑、塑像、壁畫和書法,大多是唐代的原物,其中任何一件都堪稱國寶。可惜,我們只能仔細觀看其中的建筑,而且還只是局部,其他皆模糊不可見。
據梁思成的《尋找古建筑》所載,佛光寺大殿左側平臺上,立著一個真人大小的著便裝的女性塑像,便是出錢修建佛光寺的女施主寧公遇。不過,當時以訛傳訛,被當時駐守的和尚認定為篡位的武后。而大殿的建成年代——唐大中十一年,也是林徽因發現橫梁間的唐代墨跡而考證出來,梁底也有“女弟子寧公遇”之名。
如今看守佛光寺大殿的已經不是和尚,而是文物局的工作人員,百般勸說我們拜佛燒香未遂之后,竟然把大門一關,上了鎖自己休息去了。我們在大殿外流連不忍離去,又轉到大殿的側面和后面仔細觀察它的結構。因為不舍,所以不放過任何細枝末節,隨便一個小構件都駐足評論半天。
走出佛光寺的山門,飛飛揚揚的雨絲把佛光寺洗得分外清明俊朗。山門外的巨大影壁上“佛光寺”幾個大字目送著我們的離去。自從梁思成夫婦發現它以來,近70年間,它迎來送往了多少匆匆過客,可又有誰能讓它留下永久的記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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